“芥子叔,你回了臨安,要記得給我寫信啊。”
洛陽白馬寺里,在芥子僧的禪房之中,青青在幫芥子僧整理行裝。
過幾日,芥子僧就要隨著河洛幫眾,一起離開洛陽,去金陵和涅槃寺主持圓悟禪師會合,待金陵事結束后,一起回返臨安。
芥子僧乃是圓悟和尚的親傳弟子,雖未剃度,但在涅槃寺中,身份不低,他在數年前出涅槃寺游歷。
如今游歷之期已到,他需得返回宗門去了。
“為師回了臨安,便不能再隨意走動。”
芥子僧拿起一本佛經,放入行囊中,他一邊轉著佛珠,一邊對青青說:
“但為師不能外出走動,你卻能來看我啊。”
他那半邊完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說:
“涅槃寺乃天下古剎,許香客進香參拜,你若來了,為師也要盡地主之誼呢。”
“嗯。”
青青將幾件疊好的衣服,也放入另一個行囊,她對芥子僧說:
“我和師兄一定會去看你的,芥子叔,這次你們去金陵,師兄也過去了,若是他遇到危險,還請你幫幫他。”
聽到這話,芥子僧有些忍俊不禁,他坐在椅子上,說:
“沈秋武藝精進極快,此番又學了兩儀神拳這等天下絕學,還身懷搏命異術,真要打起來,為師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你這丫頭,還讓為師去保護沈秋,當真是不知道你師兄的厲害啊。”
“他是厲害啊,我知道。”
青青也坐在椅子上,一臉憂愁的說:
“但師兄惹上的對手,都比他更厲害,洛陽之戰里,哪怕有盟主護著,也是差一點就死在高興手里。這次去金陵,怕又是一番苦戰呢。”
“嗯,這倒也是。”
芥子僧轉著佛珠,宣了聲佛號,說:
“沈秋這人,確實有些因果纏身的意思。即便他不去惹事,事情也會主動找上他。
不過此番,有為師的師尊在,沈秋便是遇到麻煩,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這一點,徒兒你大可放心。
另外,雖說為師也希望看到徒兒前去臨安看我,但在徒兒縛龍功大成之前,不可入臨安,這一點你務必要記住!”
青青抓著自己的長辮子,她對芥子僧眨了眨眼睛,說:
“縛龍功大成,那不就到地榜前列了嗎?”
“是!”
芥子僧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他輕聲說:
“為師的意思就是這個,不入地榜前五,不可入臨安,徒兒務必謹記!”
“哦,我知道了。”
青青乖巧的點了點頭。
她與芥子僧相處快一年,知道芥子叔不會害她,便也不再多問,繼續為芥子僧收拾行李。
不多時,她在衣柜里翻來翻去,卻摸出一個被裝在袋子里的畫軸。
她回過頭,揮舞著畫軸,對芥子僧說:
“芥子叔,這是什么?”
“那...”
芥子僧見青青拿到了畫軸,心跳都在這一刻停了半分,本能的就要劈手躲過來。
但他心里卻有另一個聲音也在這會響起。
這都是天意!
青青拿到了畫,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父女相認...
不行!
沈秋那邊還在隱瞞青青的身世,一旦身世暴露,自己又該怎么向青青解釋過去一年的相處?又該怎么解釋大家都瞞著她這件事。
青青心思靈巧,也懂得人心。
但這事一旦在此時揭露,會讓這丫頭心中留下一個疙瘩,沒準會讓她和沈秋,瑤琴之間也產生裂痕。
她的生活會被攪得一團糟...
她還沒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切。自己...自己也沒做好準備。
不能是現在!
芥子僧深吸了一口氣,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伸手拿過畫軸,放入行囊,對青青說:
“沒什么,只是為師年輕時畫的丹青,現在久已不練,一手丹青技藝,也已盡數廢去了。”
“芥子叔你還會畫畫啊。”
青青嬉笑著問了一句,芥子僧也面露笑容點了點頭。
行囊收拾完畢,芥子僧帶著佛珠,和青青一起走出禪房,要去吃點素齋,下午還要和白馬寺僧眾告別。
“芥子叔,你教我這縛龍功,只是內功,雖然神妙,但總感覺缺點什么。”
青青抬起左手,有氣流如風般纏在她手指上,煞是奇特,她一邊走,一邊對芥子僧問到:
“師兄說,一些奇異內功是要配特殊外功修行的,我山鬼哥哥的心法,就是專配劍術的,這縛龍功,莫非也有配套的外功?”
“有的。”
芥子僧一邊向前走,一邊嘆息說:
“據說是一門奇異劍法,但可惜,傳承疏漏,為師卻并不會。”
他看了一眼青青,又說到:
“我徒兒乃是有福之人,興許以后行走江湖,便能得奇遇,學的那一套遺漏的劍術。但徒兒從沈秋那里學的很多精妙外功,還有那萬花靈玉指,也已堪用。
即便尋不得,也無妨的。”
“這倒是。”
青青點了點頭,她說:
“玄魚還要教我鳳凰鞭呢,說是她師父教她的,她很雞賊,讓我用自己的武藝和她換。”
“唔,鳳凰鞭術。”
芥子僧轉了轉佛珠,說:
“苗疆巫女的武學絕技,最善女子使用,據說威力非凡,徒兒可以去學,反正徒兒乃是江湖散人,不講究門派師承,學了倒也無妨。
這也是一份緣法。”
“是,我以后要和師兄一樣。”
青青嬉笑著說:
“學會天下各種武藝,師兄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有武林世家,精通天下絕學,號稱斗轉星移。每每對敵,都能以同樣招式打回去,厲害的很呢。”
白馬寺殘破的院墻下,陽光斜照。
手持佛珠,穿著僧衣的僧人,和嘰嘰喳喳的,留著辮子的丫頭并肩而行,有說有笑,倒真似一對父女一樣。
旁人看去,總有溫馨。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沈秋無奈的對張嵐說:
“我們只是說了會話,這么久沒見,總要問候一下,順帶切磋了一下武藝,沒你想的那么下流。”
“哦,切磋武藝啊。”
張嵐低頭看了看,沈秋的手腕上多了幾道冰封傷痕,他抿著嘴說:
“嘖嘖,你還真是心大,若是那幽怨女俠趁機一劍刺進你心竅,再伏劍自殺,你讓我回去,怎么給瑤琴交代?”
“你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想法?”
沈秋瞥著張嵐,他說:
“整天和玄魚風花雪月,是把腦子燒壞了?還是玄魚給你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蠱?你最近越發不正常了。
不和你說了,我去睡會。”
沈秋跳上馬車,對旁邊的山鬼打了個眼色。
后者點了點頭,坐在車轅上,抱著承影劍,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沈秋盤坐在起伏的馬車中,手握劍玉,遁入夢境。
他在夢中睜開眼睛,又下意識的摸了摸心口,說真的,剛才和林慧音切磋武藝的時候,真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瀟湘回音劍帶起的劍風,直往他心竅過來。
但只是一瞬便收。
他又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林慧音幻影,他說:
“你應該不會這么小心眼吧。”
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凝神靜氣,又練起了兩儀神拳的基礎拳術。
這門拳掌絕學,基本上已經是武林中頂級的武藝了,據說是任豪在游歷名山大川時,在一處山頂發現的絕學。
而現在,沈秋知道,任豪當年游歷天下,是和張莫邪一起的。
也就是說,他發現這絕學的時候,張莫邪就在一旁。
或者說,是張莫邪引他找到這門拳術的。
甚至都有可能,兩儀神拳,就是張莫邪教給任豪的。
而這門武藝很奇特。
在行拳路時,它的運氣方式,和沈秋目前掌握的其他武藝,皆不相同,打出這套拳時,附著的真氣,并不是通過經絡和穴位運轉,傳遞到雙臂上的。
而是直接走任督二脈。
這兩條經脈,可是非常不得了。
如果把人體經絡穴位,比作復雜的公路網,經絡便是公路本體,而穴位則是路邊的加油站。
那么任督二脈,就是這公路網的兩條主干道。
既寬又強,它們能容納更多真氣奔騰,而且這兩條經絡,所過之處,皆是人體重要穴位。
只要這兩條經絡打通,可供真氣運行,那武者的武藝,便會有個超強的提升。
而江湖榜分人榜,地榜時,一個非常重要的標準,除了看武者能否真氣外放外,便是是否打通了任督二脈。
沈秋的這兩條經絡,在修行雪霽心法時,就已經有了貫通的征兆,后來轉修朔雪玄功,更是一鼓作氣沖開了任督。
而兩儀神拳的真氣,既然是走任督二脈,在體內循環一周,推進雙臂雙拳,那自然就要比普通拳掌招式威力更大。
不過若只是這樣,這套拳術最多只能稱之為高明,不能稱之為絕學。
兩儀神拳最厲害的地方在于,它的行氣路線,是按奇經八脈行走的。
和其他武學截然不同,既然不走普通經絡,也不過繁瑣穴位,行氣之間簡潔大氣,自然不必擔心真氣走錯路線。
這種粗暴有效的真氣轉換,便可以允許武者,同時使用兩種真氣。
這個竅門,是沈秋在初學神拳時,意外發現的。
他現在很懷疑,任豪教他兩儀神拳,就是覺察到了沈秋丹田里,有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氣旋。
這種情況,在江湖中很罕見。
但并非不可能。
比如七絕門的生死契內功,同樣是修兩種真氣,并存于丹田之中。
不過生死契那種陰戾功夫,沈秋在洛陽大戰后,便沒有再繼續鉆研。生死真氣,排他性非常強,若是專注于那東西,會影響到沈秋學習其他內功。
江湖上也沒有規定,說武者只能修一門內功。
只要丹田撐得住,完全可以學習更多內功,有種種不同的真氣氣旋。但丹田容量畢竟有限,武者的精力也有限。
不同內功甚至是相互沖突的。
總之,沈秋在夢中打出一套兩儀神拳,最開始只用中正平和的雪霽真氣,然后再調動丹田中的朔雪寒氣,與雪霽真氣形成循環。
一溫一寒,兩股真氣在任督二脈中來回循環。
按照兩儀神拳不同的招式,兩股真氣隨時替換。
拳路剛猛時,用雪霽真氣,使剛猛力道源源不絕,如潮水一波一波涌上。
拳路陰柔時,便換朔雪寒氣,寒氣加身,使防護力道增強,還有寒氣涌動,讓敵人動作減慢。
在剛柔并濟,打出殺招時,兩股真氣同時作用,拳頭打出威力成倍提升。
這樣的行氣聽起來復雜,但用熟了卻并不難。
沈秋目前已經熟練掌握了,一套兩儀神拳基礎拳法打完,沈秋又抽出貪狼刀來。
刀光舞起,借兩儀神拳的經驗,同樣以任督二脈作為真氣承載的經絡,讓貪狼刀上覆蓋冰刃的同時,也具備了雪霽心法的悠遠綿長。
歸燕、血巫、秋風、龍雀、陰陽游龍、新月等等,不下二十來種。
沈秋目前掌握的所有刀術都一一被使出來。
練到最后,他刀式一變,四道寒霜刀氣破刃而出,在空中劃出陣陣獸吼,就如群獸掠食,劃過空中,最后四刀砍于一處。
貪狼刀術!
這是他從憂無命的武學技藝里學會的殘招,相當不完整,但這能砍出弧線,讓人防不勝防的刀式,同樣有參研的價值。
“呼,接下來,是這個。”
沈秋盤坐在地上,活動著身體,十指分開,扣成手爪,將真氣透出體外,努力的束縛著真氣,讓其不斷延伸。
就好似遠程操縱。
這是摧魂神爪的修煉方式,是青青那丫頭,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
這個修行,就很難。
它考驗的是精準到極致的操縱力。
稍稍分心,那延伸出去的真氣,就會散碎開來。
“兩儀神拳最多容納兩種真氣,但僅僅是兩種,怕是不夠。”
沈秋一邊操縱真氣,一邊在腦海中回憶沈蘭交給他的五行真氣的修煉方式。
那五行門的絕技,是將同一種真氣,通過運作穴位不同,轉化為五種屬性不同的真氣,各有特點。
這種方法,對沈秋意義不大。
他現在想的是,能不能反其道行之!
“五種屬性不同的真氣,能不能依靠五行轉換,讓它們相生相克,化為同一種更強橫的,更具破壞力的真氣。
其實我已經有很多內功心法了,若是選出五個對應不同屬性的內功,同時修行。
再以五行真氣作參考,通過無數次嘗試,找出逆練五行的方法,五行合一,再搭配兩儀神拳的運氣方式。
或許,我就能創造出一門,屬于我自己的江湖奇功。”
沈秋深吸了一口氣,他擺出五心向天的姿態,說:
“只有我自己能學能用,他人根本學不來的奇功,我悟性不足,難以將奇功練到真正大成。
如朔雪玄功這樣,還需要長白寒魄輔助,現在已經沒有那東西了,便只能另辟蹊徑。
質量不夠,便用數量來湊!
這是個好辦法,而且不斷嘗試下,也有一定的成功率,現在想想,我所有的功法中,雪霽柔和,可為木行。
朔雪陰寒,可為水行。
烈火真氣,是圣火教陽炎圣火功的基礎,勉強可為火行...
剩下的鋒銳金行和強韌土行,又該去哪里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