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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準備

  夜色之下,幾刻鐘后,白馬寺中。

  張嵐臭著臉,抓著折扇,回到房中,就看到沈秋摘了面具,正抱著貓兒在沉思。

  “你出的好主意!”

  張嵐罵到:

  “要是被父親知道,我兩以他的名義裝神弄鬼,咱們兩可都沒好果子吃了!”

  “你懂個甚,你老爹何等英雄?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沈秋撇了撇嘴,將懷中橘貓丟給張嵐,他說:

  “我得出去一趟。”

  “去見任豪?”

  張嵐反問了一句,沈秋點了點頭,說:

  “事情不妙,需得讓我那任叔知道,才好讓他這大高個,用心頂在洛陽,就算真出了事,有他在,我等也能多些時間來。”

  “本少爺可告訴你,別以為趕走了那些西域人,就高枕無憂了。”

  在沈秋走出幾步后,抱著貓的張嵐出聲說:

  “七絕門的附庸,可不只是西域人,那邊胡漢雜居,也有很多漢人的,張楚把生死契傳遍西域諸國,這次既然派了西域人過來,肯定也派了很多漢人。

  那些人藏得更深,這距離七月初七就剩三天了,就算有丐幫灑遍洛陽,想要把他們都找出來,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洛陽城里,會使生死契的,可只有你一人!你又不精通那邪功,就算氣場全開,壓制百人也就已是極限了。”

  沈秋停了停腳步。

  他回頭看著張嵐,說: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咱們跑吧。”

  張嵐也不客氣,他轉著眼睛說:

  “張楚那人,沒把握的事他基本不干,現在既然派了人,說明他就是存心要攪亂洛陽,沒準還有其他目的。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咱們把這事告訴任豪和雷爺,也算是盡了力。

  你帶上青青,小鐵,還有你那紅顏知己瑤琴姑娘,我帶上小玄魚,再給芥子僧說一說,咱們這就離了洛陽,往其他地方躲一躲。”

  “張嵐啊,你真是膽小如鼠。”

  沈秋搖了搖頭,他認真說:

  “你既想讓你父親看到你的能力成長,又怎能如此怕事?此番洛陽城中有武林盟主,又有數個地榜,洛陽又是河洛幫的地盤。

  還有丐幫作為前驅收集情報,城中正派人士三千多,若是這樣,我等面對張楚陰謀,還是要倉皇逃跑的話”

  沈秋加重語氣,說:

  “那這天下之大,就再無我等容身之地了。

  我當時面對蘇州紛爭時,也想著要跑,后來我想通了,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他伸手指了指心口,對張嵐說:

  “張嵐,如今你我是抱團兄弟,我便與你說,你的鬼影魔功也已入了六重,又有摧魂鬼爪和萬花靈玉指這等絕學,還有一手獨步武林的逍遙游步法。

  年青一代里,單看紙面武力,你已是頂流,但你卻發揮不出這一身武藝的真正本領。

  問題當然不在武藝上。

  你心刀帶鞘,怕是斬不了人,好好想想吧。

  我看小玄魚如此崇拜你。

  我想,你也不愿在你喜歡的女孩面前,丟人現眼吧?”

  “這是個機會,張嵐。”

  沈秋背上自己的刀匣,他扭頭對抱著貓的張嵐說:

  “向張楚,向你父親,向我們,向玄魚,向那些說你是廢物的人,證明你不是個廢物的機會。

  大好時機,千萬別錯過了。”

  說完,沈秋起步,掠入黑夜中,在屋檐上快走幾步,夏日寒月之下,他長衫擺動,衣袖飄飄,斗笠黑紗也隨風飛舞。

  整個洛陽夜色一片寧靜,在月下獨行,沈秋突然想起了蘇州大戰前,他見到黃無敵也是這般,如仙人一般,掠過月下。

  自己現在當然還不如黃無敵,但差距正在縮短。

  “十五年已過去一年多。”

  沈秋加快腳步,落雪步和長河孤煙步來回轉換,讓他步伐又快又輕,他看著眼前萬家燈火,心中對自己說:

  “還有十三年,只剩十三年了。”

  四周街區也有河洛高手覺察到有人提縱掠過夜空,但他們已經見怪不怪,這洛陽城里聚了太多高手。

  沒準是哪位前輩夜里失眠,跑出來溜溜彎吧。

  雷爺也吩咐過,只要不動刀兵,就任他們去吧。

  盟主的居所,在洛陽城中一處豪華別院中。

  那是雷爺精心準備的,雖然處于城市中,但并不喧鬧,風景也不錯。

  沈秋落入院子門前,有兩名五龍山莊的仆從在護衛,他總不能直接跳入院子里,不經通報就這么做,怕是要引來任豪一拳。

  而沈秋這小身板,現在還扛不住盟主大人的兩儀神拳。

  他向五龍山莊的仆從說了話,不多時,便有青衣仆從邀請沈秋進入莊園,任豪此行帶來的山莊仆人并不多,但每一個都有武藝在身。

  說起江湖五大正道,除了瀟湘劍門,玉皇宮,純陽宗,涅槃寺之外,第五個,就是這盟主和陸歸藏所在的五龍歸藏兩個山莊了。

  準確的說,它們并不是個宗門,只是指代任豪和陸家的江湖地位。

  不過雖然任豪還沒有親傳弟子,但五龍山莊也有數位掌事長老,都是與盟主意氣相投的可信之人,山莊中行軍法,人數雖少,只有不到五百。

  但戰力強橫,又有盟主指點武藝,江湖人物自是不敢小覷的。

  “林掌門,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沈秋走在院中,卻遇到了好幾位熟人。

  見沖和道長,還有林菀冬從莊園正廳走出,沈秋便主動抱拳問候,沖和道長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

  林菀冬嘛,便顯得有些冷漠。

  上次見她,這位風韻猶存的掌門還是身中奇毒,如植物人一般,今日卻恢復了行動能力,行走之間,與常人無異。

  見沈秋過來,林菀冬那帶著面紗的,冷冰冰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笑意。

  她將手中劍遞給身后弟子,對沈秋說:

  “沈少俠,我還未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媽耶。

  蘿莉音啊。

  沈秋聽到林菀冬開口,頓時心中大震,這位掌門說話聲音輕靈,帶著瀟湘口音,很是好聽,而且,她有三十多歲了吧?

  這種如十幾歲女孩的聲音,太犯規了。

  難怪那紫薇道人,身為天榜高手,道門領袖,也對林掌門念念不忘。

  “當日只是湊巧碰上了。”

  沈秋很謙遜的對林菀冬說:

  “即便沒有我多事,林慧音也肯定能想到辦法救助掌門的。”

  “慧音有天賦,但心性執拗了些,身為女子,卻猶如男兒一般認死理。”

  林菀冬也是嘆了口氣。

  她有些擔憂的說:

  “此番本該由她帶門人來洛陽,卻遇到內功瓶頸,要閉關苦修,我也曾聽聞,在我中毒那段時間里,慧音得了你很多照顧。

  可惜,若非你已有師承,我也是要請你入我瀟湘劍門,以后與慧音搭檔,必能讓我劍門重新崛起于江湖。”

  旁邊的沖和道長聽到這話,頓時臉色微變,但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謝林掌門厚愛了。”

  沈秋的眼睛也眨了眨,但并未有所表示,只是客套了一番,又與東方策打了個招呼,對站在遠處的陸歸藏揮了揮手。

  這便告別眾人,往廳堂去。

  一進廳堂,就看到十幾根大火燭照耀下,廳堂正中,穿著一身紫黑長衫的任豪,正大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

  一年多不見,這位任叔還是原來那樣子。

  剛毅臉上,不怒自威,讓人心生肅穆。

  雙手上也還帶著那黑色手套,非金非玉,似是皮革,又像是錦緞,在手背上有墨門的奇門符記,貼合手掌,看上去又煞是神秘。

  見到沈秋過來,任豪便放下手中茶杯。

  那嚴肅臉上,也有了一抹微笑。

  他撫摸著留的很好的八字胡,對沈秋說:

  “這一年多,我雖沒有特別關注,但你確實是在江湖上闖出了一番名頭,當真不是池中之物,若路都尉泉下有知,定然是欣喜非常的。

  更難得謙遜,不像那些闖出名頭后,便急匆匆的要開宗立派,借機斂財,求索名聲的人。

  這就很好。

  武道一途,就是要耐住寂寞,才能一往無前。”

  沈秋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并未回答。

  待客套完后,沈秋對任豪說:

  “任叔,我夜來拜訪,乃是有事關魔教行動的重要之事稟告,還請任叔屏蔽左右。”

  “這里都是我心腹之人,無事不可與之言,你說吧。”

  任豪聽到和魔教有關,那雙銳利的眼睛便瞪大開來,他靠在椅子上,對沈秋說了句,但沈秋卻很執拗,說:

  “任叔聽我的,這事隱秘非常。”

  在任豪認知里,沈秋并不是個沒事找事的人。

  他對這年輕人印象挺不錯的,尤其是在蘇州大戰,在武藝低微的情況下,還甘愿做餌,引艾大差上鉤。

  見沈秋如此嚴肅,任豪便點了點頭,他一揮手,房中侍立的六名仆從便退了下去,又將房門緊閉。

  自有仆從持劍護衛在廳堂前十丈處,不許他人打擾盟主密談。

  當真是行軍法,一舉一動,都有氣勢加身。

  “洛陽城中有魔教人潛伏。”

  沈秋說了一句。

  任豪不置可否。

  顯然,他也早就猜到了。

  “正邪之爭愈演愈烈,正派在淮南瀟湘占據上風,江南之地的魔教殘余,更是被一掃而空。

  若是這種情況,他們都還沒有動靜的話,我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盟主摸著胡須,說:

  “雷烈這事,辦的有些糟。

  我與他談過,他也有所擔憂,但河洛幫行事風格,并非純粹的江湖門派,商人本性逐利,對英雄會前期參與查證不嚴。

  鬧到現在,這洛陽城中魚龍混雜,肯定是有魔教人的,而且應該為數不少。”

  任豪看著沈秋,他說:

  “方才我與諸位掌門長老相談,就是在談這件事,若是魔教真要趁機鬧事,這次便再把他們壓下去,就如蘇州那般。”

  “任叔考慮的縝密,在下佩服。”

  沈秋先是恭維了一句,然后又說:

  “但任叔怕是不知,早在英雄會熱鬧起來之前,城中就已經有五行門徒潛伏,我唯恐那曲邪,甚至現在都可能潛伏在江湖人士中。

  甚至是可能就在任叔,或者其他掌門長老身邊,那曲邪易容換形,乃是天下第一,若他提前布置,便很難發覺。

  而且任叔聽我一言。”

  沈秋將自己之前與新月門的交互,都對任豪說了一遍,甚至沒有隱瞞自己和張嵐偽裝張莫邪,詐那些西域人的事。

  只是瞞下了生死契。

  他知道,自己這位任叔。

  人,絕對是好人,做事風格,也堪稱一代大俠,最是光明正大,也極有人格魅力,能讓正派人誓死相隨。

  但人無完人。

  自己這位任叔,對于正邪之爭,太過執著,江湖上哪里有魔教搗亂,哪里就會有五龍山莊出沒。

  任豪就像是維護堤壩一樣,容不得正派堤壩,出現一絲疏漏。

  這事之前沈秋也對瑤琴說過,任何和魔教沾邊的事,落在任豪眼中,都是要明察秋毫的,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

  雖說兩人之間有些關系,但要是被任豪知道,沈秋學了一身魔功,哪怕是機緣巧合學的,但也估計就要自此疏遠了。

  沈秋也不想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東方策也隱晦的警示過他。

  如今這江湖大勢,正邪之分,那就是絕對的政治正確,是一塊鐵,根本碰不得,碰到就要流血。

  “竟是如此?”

  聽到沈秋說完張楚派遣西域人潛入洛陽,與五行門配合,伺機行事,再加上張嵐那邊的猜測,除了西域人外,還有一些漢人也是隱藏在江湖人中。

  任豪的眉頭便緊皺起來。

  事情比他想的,似是還要危險的多。

  “我等也猜不到,那張楚要做什么,但除了張楚和曲邪之外,這洛陽城里,還有和圣火教相關之事。”

  沈秋看了任豪一眼,說:

  “具體事情,事關河洛幫和雷爺的隱秘,我不便多說,但任叔需要知道,這洛陽城里,有陽桃必須拿到手之物,他不會放棄的。

  我心中實在憂慮,眼下局勢,看似平穩,盡在掌控。

  但若是事情不湊巧,所有事態都聚在一起,這七月初七英雄會,又是一場蘇州混戰。”

  他說:

  “而且這一次,任叔身邊,可沒有鉅子和紫薇道長幫襯了。若是魔教趁機發難,這洛陽城,怕是又要有一番劫數。”

  沈秋的話,讓任豪心中思量。

  作為武林盟主,他的消息渠道,自然不是沈秋可以比擬的,緊些時日的情報在任豪腦中轉了一圈,讓他心中憂慮更甚。

  沈秋還是年輕了些,眼界不夠寬,依然把這事看做純粹的江湖事。

  但聯系近些時日,魔教的一些反常舉動,這事很可能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江湖事了。

  “說說你的想法。”

  任豪睜開眼睛,他摸著手中扳指,心中已有定計,又看向沈秋,問了一句。

  沈秋上前一步,耳語一番。

  盟主聽完之后,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思索片刻,又說:

  “你那只飛在天上的鳳頭鷹倒是神駿,日行千里不在話下。我聽聞你手中還有幾只,我欲借上一只,往關中去一趟。可好?”

  沈秋眼前一亮,關中那地方,不就是…

  “還有一事,沈秋,我要問你。”

  任豪看著沈秋,他壓低聲音,說:

  “仇不平那把天下名槍,兵家寶器,如今可是在你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能用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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