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玉皇宮可真大。”
當日傍晚時分,沈秋和小鐵在云霽小道長的帶領下,走馬觀花一般,將整個玉皇宮都轉了一圈。
就如旅行一般,還有個口齒伶俐的小導游。
這云霽小道長,是黃無慘的徒兒。
據說有問道之心。
反正這些什么問道之心,天生琴心,天生劍膽之類的,都是玄之又玄。
沈秋也不知道那黃無慘,是怎么從這個十歲的,有些跳脫的小孩身上,看到問道之心的,就如他看不出憂無命的問刀之心一樣。
反正,道長說是就是吧。
他是天榜中人,說的話,誰又敢反駁呢?
“那是當然。”
聽到小鐵感慨,云霽小道長一挺胸,很是得意的說:
“我玉皇宮可是天下道門正宗,威風的很呢。”
沈秋走在后面,看著云霽小道士和小鐵嘰嘰喳喳的,說著玉皇宮過去的一些傳說,他關注的點,卻很奇特。
這云霽小道長生的眉清目秀,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這孩子長大后定然是個俊秀儒雅之人,而他行走時,卻總是抓著瘦瘦小小的小問荊的手臂。
對其他人兇巴巴的小問荊,到云霽這邊,便表現的非常順從柔和。
兩個小孩之間,倒是有種兩小無猜的感覺了。
“馮亞夫啊馮亞夫,你真的是”
沈秋心中想到:
“這問荊才多大,就準備給她定下親事不成?雖說玉皇宮道士不禁嫁娶婚姻,但這也太過了吧。”
當然,事情真相未必就如沈秋想的這般陰暗。
但從問荊丫頭和云霽小道士的親昵來看,兩人這相處時日肯定也不短了。
說那藥王鬼醫沒有這份心思,沈秋是絕對不信的。
不過若問荊丫頭,以后真能和云霽成雙成對,以云霽長大后,在玉皇宮中的身份地位,這倒真也不是壞事。
可憐天下父母心嘛。
“師父說,沈大哥和鐵大哥,今夜就住在這里。”
云霽小道長指著一處幽靜,遠離玉皇宮主殿的小院子,對沈秋和小鐵說:
“這里清靜,不會被打擾,但兩位大哥晚上也不要到處走動,被執法師兄們當成小賊偷可就不好了。”
“那問荊呢?”
沈秋故意問道:
“問荊不與我等一起住嗎?”
“問荊和我住。”
云霽小道長說:
“她往日來玉皇宮都是和我住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哦原來這樣啊。”
沈秋故意拉長聲音,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結果就看到一直低著頭的小問荊仰起頭,對沈秋呲了呲兩只小虎牙。
云霽傻乎乎的,不懂沈秋話里意思。
但問荊聽懂了。
她有些英氣的臉頰微紅。
果然,女孩就是早熟。
“壞人!”
問荊對沈秋比了個口型,然后氣呼呼的抓著云霽的手,離開了這處偏院。
“你那馮叔,還真有心計。”
沈秋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對小鐵說了一句,小鐵這夯貨也不是聽不懂,他也看到兩個孩子如此親昵,心中有所思考。
但馮叔畢竟是前輩,有些話,沈秋能說,他說不得。
便只是笑呵呵的應了一句,兩人分開兩間廂房,小鐵抓著巨闕安然入睡,沈秋卻握著劍玉,再入夢中。
練武之事,必須持之以恒,容不得絲毫松懈。
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用心對待。
而夜色正濃,沈秋正在被折搬山暴揍時,千里之外的蘇州城郊,也有件事正在發生。
兩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捏著哨棒,打著破燈籠,正朝著城外寒山的一間山神廟走去。
寒山之上有座寒山寺,香火鼎盛,尋常時日總有香客進香,寒山寺的和尚又大都和氣,積年累月,這里便多出了一些游手好閑的家伙聚集。
他們的成分很雜。
有因為做惡事,被蘇州丐幫趕出來的惡乞丐,也有一些家道中落的破落子弟,還有些做黑活的家伙。
甚至是人販子。
這些貨,乃是真正的下九流,連江湖底層人都算不上。
平日里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尋常吃不上飯就去寒山寺混點齋飯吃。
蘇州城他們是不敢去的。
宋乞丐管理本地丐幫還是挺有一手,官府和蘇州幾大商會那邊也特意吩咐過,但凡這些不做好事的下九流,敢進城胡鬧,便要亂棍打出去。
他們便只能聚在城外一些地方,偶爾還會瞅準機會,做點無本買賣。
總之,這間破破爛爛的山神廟,便是他們的“總壇”了。
一群游手好閑的家伙點著燈燭,整夜整夜的飲酒賭博,喝的是最爛的酒,賭起來卻是大方的很。
一上頭,連命都敢押上去。
“那什么禪院,還有多遠啊?這都走了好一會了。”
距離山神廟還有幾十丈遠的地方,一個好聽的聲音自黑夜里傳出,那是個穿著白袍的丫頭。
看樣子十五六歲的樣子。
看得出來,這丫頭是用心裝扮過的,將身上原本扎眼的各種銀飾和配飾都換了下來,還特意換了套中原人士的外袍。
但卻穿的有些古怪。
行走間,能看到袍子中的白色裙子,那分明不是中原人士的打扮。
這愛美的小丫頭,還給齊劉海的頭發上帶著一頂小巧的月牙頭飾,這是她身上最后的一件裝飾品了。
大概是她最后的倔強吧。
這月牙頭飾,畢竟是當年自己還小的時候,師父送的,乃是真正的心愛之物,不管去哪,都要帶上的。
而這丫頭身上雖無飾品,但卻帶著一些瓶瓶罐罐。
都很小巧,用彩色繩子串起來,掛在腰間和手臂上,走路的時候,便碰撞著,發出如鈴鐺一樣的聲音。
白衣丫頭傻乎乎的問了一句。
一看就是不怎么出門,對路途不熟悉的大小姐。
惹得前方帶路的兩個閑漢捂嘴偷笑,這兩個家伙穿著破衣服,長得尖嘴猴腮,不似好人,他們接著破燈籠照出的光,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眼神中,盡是滿滿惡意,還有掩飾不住的,眼中流轉的骯臟。
“小妹妹,別著急,禪院就在前方寒山上呢。”
一個臉頰邊長著惡人痣的家伙,裝作溫和,回了一句,他說:
“你要找的那張嵐哥哥,我等也認識,就如你剛才所說,那長的呀,可是英俊的很呢。你別急,跟叔叔們來。
叔叔們這就帶你,去找你那俊秀的張嵐哥哥。”
“真的嗎?”
身后跟著的小丫頭一臉天真無邪,似乎并未發現這兩個閑漢的齷齪心思。
在黑暗中,她跟著兩個閑漢繼續往燈火通明的山神廟走,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兩條長腿搖擺之間,讓她的身姿就如風中柳葉一樣搖來搖去。
她還哼起了歌,曲調有點怪,不怎么像是中原歌曲,但也是挺好聽的。
兩個閑漢不時回頭看一眼,越看那丫頭越漂亮可人,還有股域外女子的純真風情,讓他們小腹處就如著了火一樣。
腳下便更快三分。
嘿嘿,這沒腦子的外族丫頭,就這么輕易的就被騙了過來,待把她騙到山神廟里,自己兩人先樂呵樂呵,順便再給兄弟們解解饞。
玩膩了之后,就賣掉城中窯子里去。
這等細皮嫩肉,估計能賣一大筆錢,也能讓兩人日緊的手頭松泛松泛。
不多時,山神廟便到了。
兩個閑漢大聲吆喝著推開門,頓時便有一股嗖酸臭味撲面而來,廟中佛像早已坍塌腐朽,木制的佛像連頭都沒了。
就在佛像之下的香案上,本該擺著貢品,禮敬神佛的地方,卻是一群二流子地痞在搖著色子。
一個個面黃肌瘦,面目猙獰,大喊大叫,盯著色子嘶吼不休。
在角落里,還蜷縮著些睡去的家伙,一個個渾身酒氣,有的還有件爬滿虱子的破衣服,有的就那么赤著身子蜷縮在那。
另一邊有幾個乞丐似睡非睡,低聲咳嗽。
看樣子是惹了病,大概也是命不久矣。
在廟堂后院,燈火映照之下,卷著幾個破草席,還有雙皮包骨頭的腳露在外面,那是昨日病死的混混。
簡直活生生一副人間地獄的圖景。
那白衣丫頭捂著鼻子,一臉嫌棄,跟著兩個閑漢走入破廟,心想著張嵐哥哥怎么會落魄到,居住在這種破地方?
不過很快,她看著周圍幾個不懷好意的逼過來的閑漢,便明白過來。
“啊,你們在騙我!”
白衣丫頭兇巴巴的對眼前兩個閑漢說:
“張嵐哥哥不在這!”
“誰說的?”
一個滿臉淫笑,腳步虛浮,穿著打滿補丁的長袍,但卻還扎著歪歪扭扭的發髻的家伙,怪著聲調說:
“咱可就不是你這小娘子的張嵐哥哥嗎?來啊,小娘子,這長夜漫漫,切讓好哥哥幫你除了衣服,咱們好生快活快活。
哥哥的好,你受過一次便曉得了。
保準你再不想那勞什子張嵐。”
他雙眼中似是有火在燒,舔著嘴唇,便朝著白衣丫頭伸出雙手,直朝她胸前抓去,周圍一群沒救的貨,還發出古怪笑聲。
他們知道,今晚有福了。
這等絕色丫頭,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兒。
最先出手的家伙滿臉怪笑,眼中一片茫然,似是已經看到自己快活似神仙的桃色場面,看到了眼前這小娘子,在自己身下承歡的樣子。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就如被寒冰緩緩凍結,又如化身傾塌的朽木。
“砰”
他的手距離小玄魚還有幾尺遠,整個人便帶著怪笑砸在了地上,這把周圍幾個人嚇了一跳。
一個膽大的伸出手,去推了推那浪蕩子,卻發現,后者已經氣絕身亡。
只是臨死之時,臉上都還帶著那一抹淫笑。
似是在極樂中去了地府黃泉。
“呱”
一聲響亮的蛙鳴,在這山神廟里突兀響起,廟中燭火似乎都被風吹拂,在那一瞬扭曲幾絲。
跳動的火光照在那看似無邪的白衣丫頭身上,映的她那張國色天香的小臉上,似是都帶著幾分邪異笑容。
丫頭還是之前那個丫頭。
也沒有在眾人驚恐愕然的注視中,變身成什么狐仙鬼怪,只是在她兩側肩膀上,卻多了兩只手心大小的蟾蜍。
一金一綠。
雖是蟾蜍模樣,卻沒有絲毫惡心的感覺。
反而在燭火下反射出古怪光暈,看上去就像是玉石做的寶蟾裝飾品一樣。
但兩只蟾蜍不斷的鼓蕩脖子,發出呱呱叫聲,兩雙大眼睛,更是如瑪瑙一樣盯著山神廟中的其他人。
“啊”
小玄魚有些無聊的,有些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動作中多少有幾分桐棠夫人的影子。
她似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玩某個游戲已經玩膩了,大眼睛里盡是一抹厭惡。
“紅花,藍月。”
玄魚左手輕輕一揮,又有一紅一藍兩只小蟾蜍自袖口飛出,正落在那佛像之下的香案上。
這一幕讓廟中其他人都感覺事情不妙。
但還未等這些下九流做出反應,小玄魚就揮了揮手指。
她隨口說:
“殺一半,留一半。”
“呱”
兩只蟾蜍同時發出一聲蛙鳴,便有紅色藍色兩股煙氣,自兩只蟾蜍嘴中噴出,煙氣古怪,噴出瞬間,就如有風吹打,頃刻間遍布半個山神廟。
被毒煙卷中的下九流連慘叫都喊不出來。
一個個捂著喉嚨,滿臉痛苦,身體扭曲顫栗著倒在地上。
更恐怖的是,那些尸體墜地后幾息之間,便如被化尸水淋上,嘶嘶作響之中,一股恐怖的氣味,便在山神廟里回蕩開來。
但,并不難聞。
刺鼻的血腥氣被毒煙沖散,甚至戴上了一股甜膩膩的味道。
“噗通”
最先騙玄魚的兩個閑漢立刻跪倒在地,這仿佛是個開關,剩下的一半人,立刻跪了一地。
每個人的身體都在顫抖。
顯然,這是惹上了奪命煞星,就眼前丫頭這手段,怕不是請來了一個魔教妖女?
果然,老祖宗的話有道理。
夜路不能走啊。
“姑奶奶,饒了我等吧。”
那閑漢將頭杵在地上,已經嚇得魂不舍守,他大叫道: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孩童啊,別要我的命,求姑奶奶開恩啊。”
“我要你的爛命作甚?”
小玄魚步伐輕盈的跳到旁邊的三角破桌子上,坐在邊緣,翹起腿,一招手,紅藍蟾蜍便調回手中。
她伸手在兩只如玉石玩物一樣漂亮的蟾蜍額頭上輕點,又脆生生的說:
“我要張嵐哥哥,是你兩人說,你等能尋到張嵐哥哥的。師父說,做人不能說謊,說謊不好。
所以呢,本姑娘給你們三天時間,若是尋不得張嵐哥哥,你等的爛命也就不用要了。
你等已中了毒,三日不得解藥,便會全身潰爛,痛苦而死。
當年我第一次見那慘狀時,都嚇了一跳呢,不過看得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小玄魚捏著鼻子,一臉厭惡的對眼前跪倒一地的下九流說:
“本姑娘這幾天就住這了。”
“去,把這廟里的尸水收拾一下…看著怪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