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之中,面對張嵐的勸說,沈秋默然的點了點頭。
他見張嵐臉色有異,便回頭看去。
那被鬼影針制住的五方護法阿貝德,臉上突然多了一股死灰之氣。
沈秋臉色一變,上前查看一番,發現這阿貝德心跳虛弱至極,已然是將死之兆。
“他自斷了心脈。”
張嵐上前看了看,輕聲說:
“鬼影針也不是萬能的,像是這種不怕死的夯貨,自救雖是千難萬難,但自我了斷還是能做到的。”
那阿貝德臉上還有一股蔑視,一股挑釁。
這莽漢,似是在譏諷沈秋,別想阻礙圣火教。
他用最后力氣,還在念著那圣火教禱文,沈秋感覺一陣心煩,便伸出手,覆蓋在阿貝德心竅之上。
寒氣涌出,透過一身銅皮鐵骨,將那微弱的心竅快速凍結起來。
就如將這護法心中,最后一縷火焰撲滅一般。
阿貝德眼中已再無生氣,就如靈魂離體,已經去了他所向往,所摯信的光明世界。
但沈秋知道,他并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他的魂,還在劍玉里呢。
沈秋不愿意,他便哪里都別想去。
“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沈秋抬起手掌,寒氣四溢之間,對身后張嵐說了一句。
“再把小鐵叫進來,我有話對他說。”
不多時,小鐵回到庫房中。
被東方策的道家真氣治療一番,小鐵皮膚上的灼傷倒是好了很多。
就是臉色有些怪怪的。
待他走入庫房,其中綁著的圣火教人,都已經被了結掉了。
沈秋將剛才的事情,給小鐵說了一遍。
這半大小子皺著眉頭,對沈秋說:
“大哥,我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這五方護法,定然是圣火教高層!那桃花老人,能派出五名護法之一來到蘇州,肯定是要緊大事。”
“哈哈哈哈,小鐵你是要笑死我。”
在一旁忙碌的張嵐聽到小鐵的話,就捂著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看的小鐵一臉茫然。
惜花公子哈哈笑著,為小鐵解釋到:
“你肯定是對江湖事不怎么熱衷,不知道其中關節,這才鬧了笑話,待本少爺為你解釋一下。
這五方護法啊,確實是圣火教中堅精銳,但并不只有五個人。
五方護法只是代稱,它指的是圣火教專門蓄養的教中高手,據江湖上流傳的消息,圣火教的五方護法人數,應該最少在十五人以上。”
“但那些正派的消息早就過時啦。”
張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他搖著扇子,一臉自得的說:
“早在本少爺離開西域的時候,圣火教的五方護法,就已經有二十二人了。
除了最強的七人常年護衛圣火山總壇外,剩下的十五人,都在西域小國里行走,宣揚圣火教義。
這阿貝德,便是那十五人之一。
這夯貨是個狂信瘋子,十足十的瘋子,他曾屠了西域一座小城,只是因為摯信佛教的城主,不愿意歸順圣火教義。”
這番話,聽的沈秋和小鐵面面相覷。
確實,沈秋其實也和小鐵一樣,以為五方護法,指的就是五個人。
他雖然走江湖,但確實對江湖秘聞不上心,更不如青青那般熱衷。
這些遠在西域的知識點,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二十二個地榜高手?”
小鐵看了一眼已經沒了生息的阿貝德,他驚呼道:
“這圣火教竟如此強橫?”
“所以說,你這小鐵,武藝還行,天賦也不錯,但就是眼界太低。”
張嵐收起折扇,一臉無奈的說:
“別整天說著什么江湖榜之類的,這天下何其大,就一張江湖榜,就能看遍天下英雄?這也未免太小看江湖了吧?
我就問你,小鐵,那江湖榜可曾收錄我西域,還有苗疆,蒙古的高手?
它可曾告知天下,北朝遼東又有多少豪杰?
更遑論這各個勢力之間,都有不出世的高手呢。
小鐵,我問你,那芥子大師武藝可高?他可上了江湖榜?”
張嵐一番話語如連珠炮,說的小鐵啞口無言。
惜花公子好為人師,又有意拉近雙方關系,便用扇子在小鐵額頭打了一記,說:
“正派五門,魔教七宗里,像是阿貝德,芥子大師這樣的不顯名聲的高手多得是。
你若真以為這江湖上,只有108人值得稱道,那便是腦子壞了,以后絕對會吃大虧的。”
沈秋也點了點頭。
這張嵐所說道理,一年前,他便從宋乞丐那里聽過了。
待張嵐說完之后,他伸手拍了拍小鐵肩膀,語氣溫和的說:
“張嵐說話不好聽,但道理是對的。
如你父親那般英豪,也警告咱們不可小覷天下英雄,我一位長輩對我說,這隱樓所制江湖榜動機不純,乃是攪亂江湖風云的陽謀。
可惜人人心中有名利,縱使看破卻也無可奈何。
小鐵,咱們以那天地人三榜,來劃分武藝境界倒還成,但萬萬不可偏信江湖榜。
以此來看江湖,就如管中窺豹,盲人摸象,以后確實是要吃大虧的。
不過現在不說這個,你且看這阿貝德。”
沈秋對小鐵說:
“我剛用墨家摸骨之法看過,這阿貝德雖然不如你筋骨奇異,但有一身橫練功夫,可擋名刃劈砍。
能把橫練功夫練到這個境界,這阿貝德也是個天賦異稟的。
那艾大差與我們約定的二十個制器材料,這便是我們尋得的第一個了!”
沈秋說的這事,乃是小鐵心中一直關心的事。
聽到大哥所說,小鐵臉上也有了一絲驚喜,那二十人江湖難尋,卻沒料到,在蘇州居然有所收獲。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第三個,這是個好開始。”
沈秋也是笑容滿臉,他將自己在隱樓的木腰牌丟給小鐵,說:
“你這便去一趟隱樓,讓他們差人來,把這阿貝德送去青陽山,他們那邊應該也有秘術能保存尸體,自不必擔心尸身腐爛的問題。
路上小心一些,若有事情,便用破浪與我聯系。”
“嗯!我這就去。”
小鐵興沖沖的轉身走出庫房,似是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張嵐以針取了二十多人性命,這讓他興致實在不高。
不過這會站在旁邊,偷看沈秋和小鐵的互動,便也來了興趣。
像沈秋這般謹慎的人,做這事完全沒瞞著他。
這讓聰慧的張嵐,似乎也品出了一些味道。
“小鐵他父親是誰?你們又為什么要把這尸體送去青陽門?你們還和艾大差那夯貨打過交道?
居然沒被那個瘋子干掉?”
張嵐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他打開折扇,捂著嘴,問題一個接一個。
沈秋瞥了他一眼,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他說:
“你想知道啊?”
張嵐看到那笑容,就覺得全身發毛,他抿了抿嘴,說:
“算了,本少爺沒興趣。”
說完,他便搖著扇子,佯做瀟灑的往庫房之外走,沒走出幾步,沈秋便慢悠悠的說:
“張嵐,這些問題的答案,你自己去尋,是尋不到的,你本事再大也尋不到。但若你想知道,你便告訴我。
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我等自然會告訴你。
你,現在還不是我等一伙的。”
“本少爺都和自家親生哥哥決裂了。”
張嵐回頭,一臉諷刺的說:
“你們這些正派俠客,全都是小心眼罷了,誰都防著!你真當本少爺稀罕你們不成?”
“誰告訴你,我們一定就是正派人?”
沈秋哼了一聲,背負著雙手,快步走出了庫房,也不理會張嵐。
待他走出庫房時,便看到東方策正站在一顆被燒焦的樹下,似是專程在等他。
“東方兄,此番還要感謝你。”
沈秋上前幾步,抱拳說到:
“真不愧是正派俠士,贏得偌大名聲,一呼百應,沈某當真服氣。”
“沈兄謬贊了。”
東方策哈哈一笑,他這人倒是挺灑脫的。
他對沈秋說:
“這里事了了,我便要離開蘇州,去給我好友慶祝生辰。
只是有件事,我需得問問你。”
七截劍客左右看了看,他壓低聲音,對沈秋說:
“沈兄,你那摧魂爪,還有寒池決,魅影步法,這些魔教武學都是自哪學來的?”
沈秋心頭微微一震。
這東方策,眼力挺好啊。
只是一戰的功夫,就把自己的武學摸了個七七八八,那花青似乎也是這樣。
大派弟子,眼力都這么好嗎?
“東方兄,你問這個,莫不是覺得沈某和魔教有染?”
沈秋反問了一句。
東方策搖了搖頭,他說:
“我也是參與過蘇州大戰的,自然知曉一些底細,說你沈秋是魔教中人,我第一個不信。算了,事關個人隱秘,我也不問了。
凡江湖成名的人,又有幾個沒有奇遇?
只是,沈兄,我這人不是很在意這些,但江湖正派里,可不都是我這樣的人。”
東方策意味深長的說:
“有的人,把那正邪之分看的比命都重。
而人一旦有了名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會響起,沈兄還是學一些正派功夫,哪怕掩飾一二也好,免得落人把柄都好。
那些人也許不是壞人,但誅心之言,可比明面刀槍可怕多了。”
他抹了抹光滑的下巴,對沈秋拱了拱手,告辭說:
“沈兄莫要嫌我多管閑事,只是你與我那慧音妹妹相交莫逆,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可從沒見過她對另一個男人如此上心...
我以前對沈兄還有些懷疑,但今日一戰,便知沈兄也是人中龍鳳。
慧音妹妹果然好眼光。
若沈兄也有想法,便要主動些,興許以后便也是我瀟湘之地的女婿了。”
這話說得露骨了些,讓沈秋都有些無語。
但那東方策卻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反身便飛掠出去,只是幾步之間,便消失在了前方亭臺之外。
純陽大俠這一上午,對小鐵上下其手,對張嵐也是欣賞頗多。
卻唯獨對沈秋相敬如賓,正常交往。
嘖嘖,看來沈秋這尋常長相,果然不是他的菜。
但他所說的,關于林慧音的事,倒是讓沈秋心中微起波瀾。
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沈秋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庫房,蘇管事正在指揮仆從,將一具具蒙了白布的尸體搬出去。
見到沈秋回頭,那手臂上還纏著滲血繃帶的老管事,也是面帶感激,對沈秋拱了拱手。
今日,若不是沈秋來援的及時,這落月琴臺,怕已成人間鬼蜮了。
“瑤琴...”
沈秋瞇起眼睛,他自言自語的說: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傍晚時分,沈秋,小鐵和張嵐,還有空悟和空見,五人一起回到了須彌禪院中。
青青正在張嵐院子等師兄回來。
張嵐的四個美人,還為自家公子做了不錯的素齋。
眼見沈秋回家,青青便放下心來。
她坐在沈秋身邊,嘰嘰喳喳的對沈秋說著話,言語里頗多擔心,當然還有些抱怨。
“瑤琴姐姐來了禪院,卻也不見我!”
青青癟著嘴,對師兄說:
“我去見她,她就隔著門和我說話,讓我別去找她了,還說什么想要安靜生活之類的,竟是有點恩斷義絕的意思。
讓我好生傷心。”
“這樣?”
沈秋也皺起眉頭,他思索幾息,對青青說:
“一會吃了飯,我去見見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有些事情,干系太大,我必須問清楚!
而且青青,你看這蘇州當真的是群魔亂舞,不能再待了,我等這幾日,便去...”
“啪”
沈秋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猛地推開。
正在吃素齋的小鐵,也被這動靜驚得抬起頭,便看到一臉陰沉的張嵐走入房中。
他對房中四個美人說:
“你們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對我這些朋友說。”
四個美人很順從的離開房間,還很有眼色的關上了門,待她們都離開之后,沈秋仰起頭,拿起桌子上的一串素丸子。
一邊吃,一邊說:
“喲,張少爺這是轉了性子,開始主動稱呼我等為‘朋友’啦?”
“莫要說怪話!”
張嵐深吸了一口氣,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拿了出來,在那手里,有一封信。
他的手指有點抖,對沈秋說:
“禍事了,張楚又來了!”
“嗯?”
沈秋的眼光,立刻犀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