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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祈求【100】--為長歌莫問醉撫琴

  一日之后,渤海之上。

  沈秋站在這艘三桅大船的船舷邊,看著越來越遠的那處遼東荒涼的海岸,這遼東之行的種種經歷,都在他腦海里翻滾回蕩。

  日子并不長,但卻顯得驚心動魄。

  與東靈君的兩番追逐打斗,高興的堵截,還有那長白寒魄的奇妙,朔雪宮的神秘等等。

  如此種種,讓沈秋在離開遼東時,心情也異常復雜。

  蓬萊,五仙觀,再算上山鬼的太行仙門,還有花青背后神秘的昆侖仙池。

  這當世四大修仙宗門,現在都和沈秋扯上關系了。

  也不知是好是壞。

  他摩挲著手心劍玉,感覺有種冥冥中的力量,在推著他涉入江湖,又朝著江湖之外行走。

  修仙之人,本只是千年前的傳說。

  但現在,在從長白秘境脫出之后,沈秋卻覺得,那些修仙之人雖然式微了,但他們的陰影,似乎從未離開過這片江湖。

  就像是隱藏在江湖的泥潭之中,只要尋得機會,便會重新現身,好好的給江湖人士上一課…

  教教他們,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帶著這種難以訴說的憂思,沈秋站起身,任由海風吹打自己肩膀上長發,卻又有鈴鐺作響的輕靈聲音。

  自沈秋手中,背后傳來。

  在貪狼刀的刀柄上,在沈秋手腕上,在他腰間,以及雙腿邊,都有輕盈的小鈴鐺懸掛,就像是某種奇特的裝飾品。

  但這些鈴鐺樣式輕盈,由金銀制作,還系著紅繩,就像是女孩子們才會用的裝飾品。

  鈴鐺的聲音搖動,讓沈秋一陣心煩。

  “那女妖是不是在唬我?”

  他看著手腕上的鈴鐺,如是想到。

  “練到快速挪移,身形擺動時,鈴鐺不發出聲音,這魅影步法,才算是大成?真有這樣的訓練方法嗎?

  武者雖有提縱之妙,但這樣的事情…”

  “啪”

  沈秋繞有所感,驟然回頭,伸手穩穩的抓住從背后丟來的東西,又讓手腕鈴鐺叮當作響。

  被丟過來的,是一個殷紅的蘋果。

  沈秋抬起頭,便看到沈蘭妖女換了身黑色長裙,還戴上了面紗,正坐在船艙邊緣,她今日的頭發也做的非常奇妙。

  用了半邊小畫扇做裝飾,在另一側,還有墜下來的紅色珠花。

  平心而論,這個妖女,絕對是沈秋在進入這片江湖之后,見過的最有風韻的一個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很會打扮自己。

  不管穿什么樣的衣服,都能穿出不同的,但非常符合衣物本身的氣質。

  “練的不到家啊,沈少俠。”

  沈蘭帶著面紗,她手里把玩著一把小飛鏢,對沈秋說:

  “你的提縱術,也算是修行有成,能把魅影步法練到瓶頸,肯定每日都有勤加練習。

  只是,根子上就錯了。

  這魅影步法,既然叫魅影,自然講求輕靈縹緲,猶如鬼魅,你總是用它沖刺搏殺,讓好生生的優雅步法,被你用出了蠻橫狂徒才有的感覺。

  真是糟蹋了這門上等輕功。”

  “咔擦”

  沈秋咬了一口手中蘋果,也不擔心被下毒之類的。

  他看著頭頂沈蘭,他說:

  “既然如此,沈大家不如讓我見識一下,真正的魅影步吧,以往也沒與你作戰過,昨晚那是勝之不武。”

  “好啊。”

  沈蘭站起身,一身長裙在海風吹拂下如花般舞起,吹著面紗也搖擺不休。

  她輕笑一聲,體內五行真氣化作水行,在腳尖輕點之間,她的身影就像是從沈秋眼前消失,又在下一刻重現于沈秋身前三尺。

  她的手指,正放在沈秋額頭前方兩寸的空中。

  那一瞬,沈秋可以肯定,沈蘭的速度已經超過人眼極限,甚至帶出了視覺殘留的幻象。

  “怎么樣?妾身這爆衣神功,學的還不錯吧?”

  沈蘭后退了一步,掩起面紗。

  她體內真氣還有稍稍激蕩,剛才那一次挪移,是三分舍身決推動下的效果,自然突破了往日的速度極限。

  那一次挪移,長衣飄飄之間,不帶一絲煙火氣,自然流轉,就如越過屋檐的黑貓一樣。

  “不錯,不錯。”

  沈秋點頭說:

  “沈大家果然聰慧,只是不到半日,就熟了這行氣路線。

  但爆衣神功的六分和九分,卻要比三分更復雜的多,沈大家練習的時候,要謹慎一些,一個穴位走錯,便是重傷身死的下場。

  至于這魅影步,沈某也算是真正見識過了,確實,沈某學的差了。”

  “哈哈哈”

  妖女長笑一聲,她看著海面,說:

  “這其實也不怪沈少俠,魅影步法偏向陰柔,本就適合女子修行。

  若妾身所料不差,你那位靈氣滿滿的小師妹,學這魅影步,定然是一日千里。

  五行門的祖師,本就是一位天賦橫溢的女子,這五行門的功夫,大都是帶著陰柔的。

  女子如貓,學起來肯定要比男人更易掌控。”

  她回頭看著沈秋,再無往日那般狡黠。

  反而像是真正的好友一樣,對沈秋說:

  “沈少俠若真想在提縱術上求得突破,不如換一門提縱術,妾身看那通巫教的落雪步,就非常適合少俠呢。

  所謂雪落無聲,迅若疾風。

  這落雪步修到深處,也不見得就比魅影步法差多少,當然,若能尋得更上乘的提縱輕功,那自然更好了。”

  沈秋點了點頭。

  這江湖武藝,確實有種說法,分陰陽男女,有的功夫,就是適合女人練,

  比如瀟湘劍門的瀟湘絕劍,林慧音從小練習,頗為合適。

  再比如涅槃寺的佛門功法,就適合男人練,陽剛至極,一舉一動都有威猛之力。

  現在聽沈蘭這么一說,他確實有種換一套提縱術的想法。

  當然,除了落雪步之外,沈秋目前并無更好的選擇了。

  他心里暗嘆一聲,好功夫易得,上品提縱術卻難,張嵐的逍遙游本是最好選擇,那浪蕩公子也愿意教,無奈自己就是學不會。

  天資悟性啊,大多數時候都可以用努力汗水填補。

  但總是會遇到力有未逮的時候。

  “只是,這鈴鐺。”

  沈秋抬起手,鈴鐺作響,他對沈蘭說:

  “若是不學魅影步法,這鈴鐺也就沒用了吧?”

  “少俠還真是愚鈍。”

  沈蘭譏笑了一聲,說:

  “這鈴鐺給你,是要你在時時刻刻維持鈴鐺穩定。

  時刻保持提縱狀態,不但可以修行輕功提縱,還能讓你動作更精準,更輕柔。

  這可是五行門內門才有的法門,雖然看上去簡單,但若你真練成了,對于其他武藝,也是大有裨益的。”

  沈秋聳了聳肩。

  他說:

  “我倒不抗拒這般練習,只是我覺得,五個鈴鐺都要提縱無聲,對于現在的我而言,未免有些太難了吧?”

  “你是覺得不可能?”

  沈蘭眨了眨眼睛,伸手對沈秋說:

  “鈴鐺給我。”

  沈秋將鈴鐺解下來,遞給沈蘭,后者將鈴鐺綁在雙手雙腳上,最后一個綁在腰間,她在搖晃不休的甲板上站定,對沈秋說:

  “沈少俠看好了。”

  說完,沈蘭就如那一夜在煙雨樓一樣,跳起了一曲動作優美,風情萬種的舞蹈。

  她時而轉動身體,時而在甲板上飛躍丈遠,又如鳥兒一般用單腿撐起身體。

  那些柔韌夸張的動作,讓女性之美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曲跳完,沈蘭歸于原地。

  她額頭上也有點點汗水,倒不是說舞蹈有多累,而是在舞動之間,還要保證身體五個鈴鐺不發出聲音,這必然是相當困難的。

  但沈秋從頭看到尾,一曲跳完,確實沒有一絲鈴鐺撞擊的聲音傳來。

  這讓沈秋對眼前這妖女,著實驚為天人。

  這女妖果然有本事,她對于自我平衡性,和身體每一絲肌肉的精細控制,絕對已經到了一種夸張變態的地步了。

  “我從小便身體柔韌,在四歲時,被曲邪帶回五行門,練到弱冠之年,才堪堪有了這種身法。”

  沈蘭摘下鈴鐺,對看著她的沈秋說:

  “身法提縱,不比武藝內功。

  這種技法確實要看天賦,有的人天生適合修行提縱,但妾身也相信,這世界上,是有勤能補拙這種說法的。

  沈少俠若信我,就時時刻刻帶著五個鈴鐺就是了。”

  沈秋收回鈴鐺,放在手中把玩。

  他看著眼前沈蘭,卻默不作聲,沈蘭就那么坦然的接受沈秋的注視,兩個人就像是打啞謎一樣,直到數息之后,沈秋才開口問到:

  “沈大家如此殷勤,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你便直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我...”

  面紗之下,妖女抿起嘴,她對沈秋說:

  “我想請你幫我殺個人!

  那一日,我在長白秘境對你說過,若你能再算計我一次,我便任你驅使,那是在開玩笑的。”

  妖女輕聲說:

  “但今日不是!

  若沈少俠幫妾身殺了那人,妾身便舍下一切,供少俠驅使。

  哪怕是妾身這靈氣滿溢的身子,少俠若想要,也可拿去便是!

  那曲邪為了妾身,不惜冒著被殺的風險入蘇州...少俠,妾身這清白身子,可比你想象中值錢的多呢。”

  沈秋聽到這請求,他當即搖了搖頭。

  他說:

  “我雖不怎么在意正邪之分,但沈某不是殺手,沈大家,你這是求錯了人。

  若我所料不差,沈大家是要讓沈某幫你殺劍君劉卓然,對吧?

  我從艾大差那里聽說了劍君和你之間的恩怨,他本要殺你。

  但秀禾這無辜丫頭,為你替命了,你這一趟不遠萬里來遼東,冒著風險入長白,還要學那邪氣化龍指功夫...

  這些都是為了對付劉卓然。”

  沈秋停了停,他說:

  “沈大家乃是地榜高手,又是江湖年青一代殺手界的頂流。

  但不認為自己有機會殺死劉卓然,說實話,那劍君如今已經是地榜第一了。

  他的第一,還是從曲邪魔君那里搶來的,就算沈某竭力相助又能如何?

  咱們兩個一起上,依然不是那劉卓然的對手!”

  沈秋低聲說:

  “再說了,劉卓然是蓬萊的人,手握凌虛劍行走江湖,安知背后沒有蓬萊的影子在?

  我就實話說了吧,沈大家,那一日追我和小鐵的,也是蓬萊的人。

  你也看到了,蓬萊不入江湖,但隨手一丟,便是一個天榜高手用來追擊。

  這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殺了劉卓然又能如何?

  蓬萊一旦出手,你照樣活不下去。

  最后,沈某也不覺得劉卓然那一日去尋你,乃是做錯了。”

  沈秋后退了兩步,他對眼前臉色冷漠的沈蘭說:

  “我知沈大家乃是為了自保,才在蘇州引發那么大的波瀾。

  江湖人死就死了,反正我等走江湖,手上都染血的,沒幾個死的無辜,但那些無辜百姓卻被你牽連。

  沈某不是劍君,沈某沒有道德癖。

  沈某也不會和劍君一樣,為了他人枉死而一定要去求得公道。

  但劍君所為,在沈某眼中,確實算不上錯。

  沈某偶爾也會羨慕,如劍君那般活的純粹,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呢。”

  他說:

  “沈大家,害死秀禾的,不是劍君。

  是你自己。

  你要去報仇,那也只是害你自己,又害他人,秀禾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你為她這么做。

  但沈某不是理中客,不會勸你放下仇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他將鈴鐺掛在手臂上,很不客氣的對沈蘭說:

  “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此番同舟共濟,也只是時運使然罷了。

  對你所求之事,沈某不會答應的,甚至不會去考慮。

  沈大家,另尋他法吧。

  還有,能到地榜層次的武者,除了曲邪那等色欲攻心的魔頭之外,哪個不是有一番歷練的?

  你以美色誘使他們為你拼命,怕是想差了。

  除非你愿意再去找曲邪魔頭,把你好不容易掙來的人生,再統統賠進那個無底洞里去。

  沈某還是那句話,沈大家的身子,真沒你自己想的那么值錢。”

  在這渤海海風之中,沈秋帶著當啷作響的鈴鐺,回到船艙,他回頭看著站在甲板上,如木頭人一樣的沈蘭。

  他說:

  “沈大家,我知你心性,你又豈是那以色娛人的女人?莫要再糟蹋自己了。好好動動腦子,這比玩心思有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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