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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雪崩

  長白外峰之上,大雪飄飛之中,沈秋和小鐵沿著陡峭的雪坡一路向斜上方攀爬。

  小鐵不知道大哥為什么非要挑這種難行之路走,但對于沈秋的信任,讓他并無怨言,跟著大哥在山脊奔行。

  他盡起體內還不算雄厚的龍虎戰氣,竭力用已經入門的魅影步法在厚重積雪中趕路。

  在行出數里后,小鐵似有所感的回頭看了一眼,便看到在雪坡最下方,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飛了上來。

  是的。

  他像是在飛。

  小鐵發誓自己沒有看錯,和沈秋與他在雪坡上狼狽前行的動作不同,追來那人就算是踏雪無痕一樣。

  每一次起落,都能略過十數丈遠。

  僅從那提縱輕靈的動作,便能看出,這絕對是一位高手。

  “他追來了,大哥!”

  小鐵剛出聲想要喊,卻被沈秋做了個禁聲動作,他立刻明白過來,壓低聲音對沈秋說了一句。

  “別管!繼續向上。”

  沈秋背著刀匣,看也不看身后接近的追兵。

  他的身法比小鐵好很多,雖然還做不到身后那人飛掠無聲的縹緲之態,但苦修魅影步法,在積雪中行進靈巧,速度也非常快。

  沈秋一邊向前疾走,一邊觀察著這處特意挑選的陡峭雪峰。

  它并不平坦,少有凹凸起落。

  但整體是個斜坡,傾斜度在30°以上,而小鐵和他一路向上攀爬至此,已經接近外峰三分之二的高度。

  “海拔大概2000米左右。”

  沈秋向下看了看,此時雖然有鵝毛大雪紛飛。

  但正是傍晚之時,天色并不暗淡,向下看一眼,在視線盡頭,甚至能隱約看到之前他們和沈蘭妖女待過的半山腰山村。

  “還是有點低...”

  沈秋遺憾的停下腳步。

  他回過神,站在雪坡上,向后看去,追來的人已經接近十里之內,按照他的速度,最多小半柱香,就會掠到沈秋身前。

  “拿著!”

  沈秋將手中百鳥朝鳳槍,和懷里嚇得嘎嘎亂叫的小雛鳥丟給小鐵,反手在刀匣上狠狠一拍。

  搖光嗡鳴出鞘,在大雪紛飛中,落入沈秋手中,倒映出一抹致命寒光。

  沈秋甩了甩手中刀,頭也不回的對身后小鐵說:

  “你繼續往前,掠過這斜坡,越靠近山脊越好,聽我命令,我讓你作甚,你就作甚,懂了嗎?”

  “大哥,你這是要...”

  小鐵從小在遼東長大,他之前是沒心思去想,這會見沈秋停下阻敵,又看了一眼周圍山勢,便明白了沈秋要做什么。

  但他詢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秋一把推開。

  “快去!”

  沈秋壓低聲音,說:

  “現在不是講義氣,求赴死的時候,我等兩人能不能逃脫,就看你的反應了。小鐵,大哥便把身家性命交給你了。”

  小鐵被沈秋一激,頓時血氣上涌,他在胸口狠狠捶了捶,轉身就沖了出去。

  雖沒說話,但那股悍勇之態,卻也讓沈秋微微放心。

  他獨自拄著刀,在鵝毛大雪紛飛之間,站在陡峭的雪坡之中。

  他帶著黑色長紗斗笠,穿著黑色長衫,手握七星搖光,體內真氣運轉之間,周身落雪被吹得飛起,自有一番冷肅氣勢。

  約莫小半柱香之后,手握拂塵的東靈君瀟灑的落在沈秋眼前十丈之處。

  他自大雪中一路追來,橫行近幾十里,身上卻不沾一絲雪花。

  落在雪坡上,站的極穩,就好似沒有重量、

  那松軟的積雪之上,甚至沒有留下腳印。

  這仙風道骨的蓬萊人士,在兩肩奇特的珠玉裝飾擺動間,看著眼前沈秋,準確的說,看著沈秋手中的刀。

  “這是...七星搖光?”

  東靈君的眼睛瞇了瞇,他操著一口帶有微微兩廣口音的中原話,對沈秋問到:

  “你是范蠡血脈,大楚后人?”

  “并非。”

  沈秋平靜的聲音自斗笠之下傳來,在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多了一個赤色的般若鬼面。

  在那古怪的鬼面之下,沈秋的雙眼打量著眼前這位氣息晦澀的道長,他說:

  “道長武藝通天,又何必苦苦相逼,折搬山已經死了,我等與蓬萊之間再無瓜葛,你們修道人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何不放我等一馬。”

  “我本就不為取你兩人性命而來。”

  東靈君也不著急,更不主動拔劍。

  眼前這持刀人,氣勢挺足。

  但還不配讓他出劍,他背后那把古劍“觀滄海”,雖然不如凌虛劍通靈,但也絕非凡物。

  觀劍如人,此劍便如東靈君一般。

  不持槍凌弱,不倒行逆施,手中寶刃,不染弱者之血。

  他只是擺動拂塵,對眼前沈秋心平氣和的說:

  “折搬山乃是我師兄,我頗為敬重,我知我師兄留下一名弟子,還有我蓬萊寶兵巨闕劍,以及你,持仙緣之人。

  我此番為你等兩人前來,只為帶你們往蓬萊走一趟,放下搖光,隨我走吧。”

  東靈君語氣平靜,他對沈秋說:

  “寶兵雖好,但也要持刃者與之相配。

  我觀你心性與搖光并不相符,縱然竭力模仿,依然少了一股匹夫心狂,橫行天下之意。

  你并非搖光刀主,也難以與寶兵真正心神相合。

  莫要自尋煩惱。”

  沈秋心頭微震。

  這蓬萊之人果然邪乎,不愧是修仙的。

  一眼就看破了他與搖光之間別扭的關系,簡直就像是個加強版的花青公子,那一雙空靈的眼睛,似乎能看破人心。

  “道長說的是。”

  沈秋周身吹起一縷怪風。

  六分舍身決啟動的瞬間,便有龍卷一樣的氣勁繞著沈秋旋轉,帶起地面積雪,一時間落雪亂舞,就如風暴一樣,纏繞在沈秋周身。

  他抬起手中搖光,對眼前東靈君說:

  “沈某確實不是道長的對手。

  但那蓬萊之邀,我與我兄弟卻受不起。我等俗世之人,在紅塵打滾,樂的逍遙,這仙家寶地,不是我這般粗俗之人該去的。

  若道長非要相逼,就莫怪沈某以死相博。”

  這些話,都是在拖時間,讓小鐵走得更遠,更高一些。

  聽到沈秋的回答,東靈君皺起了眉頭。

  他常年修道,并非口舌伶俐之人,又是個恬淡不喜多事的性格,眼見沈秋如此執拗,他便搖了搖頭,手中拂塵揮起。

  對眼前持刀者說:

  “那便來吧。”

  “道長請吃我這匹夫一刀!”

  沈秋抬起腳,向前邁出一步,體內本就沸騰的真氣再度被推動,六分舍身決推入九分,真氣灌入搖光刀身。

  在利刃嗡鳴長嘯之間,沈秋沉浸在那一縷對匹夫刀意的理解意境之間,就仿佛再次回到齊魯之地的血殺戰場。

  一股酷烈兇悍之氣,自沈秋身上爆發開來。

  七星搖光的絕世兇性也隨之爆發,陣陣虎吼聲中,十尺刀氣破刃而出。

  在沈秋隨手一揮間,那茫茫兇戾刀氣,便如開閘猛虎,撲向眼前東靈君。

  這是沈秋目前能斬出的至強一刀。

  這一刀的存在,讓他不懼于和沈蘭那樣的妖女接觸,地榜中人又如何?

  沈秋這匹夫絕殺一刀,就算是地榜中人,也不敢硬接!

  刀氣破空而來,在空中撕開落雪,撕開寒風,刀氣還尚未斬下,東靈君周身三尺之內的積雪,就如被無形手掌劈中,翻滾著卷向四面八方。

  虎吼聲中,東靈君的長發和寬大衣袖被吹得獵獵作響。

  但這蓬萊中人卻不懂分毫,依然不出劍,而是迎著眼前兇戾一刀踏出一步,手中拂塵真氣灌入,讓那柔軟長須卷在一起,就如一道白色鋼鞭。

  在東靈君如揮劍一樣的動作中,這精致拂塵正面對上沈秋的至強一刀。

  “啪”

  如玻璃破碎的聲音下一刻,便在雪坡之上震動響起。

  兇戾刀氣被正面擊碎開,就如兩股氣勁碰撞時帶起的沖擊波,以圓環的方式朝著四面八方潑灑開。

  那些散碎的銳利刀氣刺入積雪,就如一連串小型爆炸一樣。

  東靈君毫發無傷,道長手中拂塵被劈斷數根長須,混雜在如風暴般卷起的積雪之中,繞著兩人打著旋飛舞著卷向更遠處。

  “不錯,不錯。”

  東靈君看了一眼受損的拂塵,又看了看眼前拄刀喘息的沈秋,他空靈雙眼中,閃過一抹贊許。

  他說:

  “你這個年紀,能斬出這一刀,已與我那徒兒當年不相伯仲。只是還尚未吃透刀意真髓,這一刀失了點味道,火候還不夠。

  你的一刀使完了,也接我一招吧。”

  這東靈君隔著十丈遠,依然未出劍。

  輕飄飄的朝著飛掠向后方的沈秋打出一掌,氣勁出手,便帶起漫卷狂風,天際飄下的雪花,也被這氣勁卷著。

  如一條搖頭擺尾的巨龍般,嚎叫著沖向沈秋。

  蓬萊人擅長用劍,但他們不只是會用劍。

  蓬萊劍典神妙非常,也有前輩們自劍典中悟出拳掌之術,東靈君用的這一掌,便是無量拳掌之術,名為觀千秋。

  呃,修仙之人嘛。

  起名字總是很文縐縐的。

  沈秋急速后掠,但眼前落雪漫卷的氣勁卻沖的更快,如滄海怒卷的真氣裹挾著雪花沖來,蠻橫的砸向沈秋。

  這完全就是東靈君用外放真氣在欺負人。

  仗著真氣遠高于沈秋,便隨手一掌想要他擒住。

  那些江湖高手,最喜歡這樣欺負真氣不足的后生了。

  但沈秋眼中并沒有憤恨或者無奈,相反,在那磅礴真氣組成的手掌砸來之前,他用三分舍身決,讓自己的身影猛地拔高數尺。

  “哐”

  氣勁打在沈秋身上,將他打入地面,但氣勁的主體,卻狠狠砸在沈秋周圍的雪坡上。

  “哐”

  沈秋落地時,聽到一聲巨響,眼看著東靈君飛掠而來,他便高聲喊到:

  “小鐵!動手!”

  這一聲夾雜真氣,如春雷炸響。

  已到達雪坡邊緣,站在更高處的小鐵一個激靈,便抓起后背巨闕重劍,鼓蕩起體內龍虎戰氣。

  在鎖鏈回蕩聲中,他吐氣開聲,身上肌肉繃到極致。

  “哐”

  巨闕轟然飛出,使得是滄海劍訣的猛擊之劍。

  那重劍飛過兩丈,狠狠砸種雪坡上的巨石。

  巨石如爆炸粉碎,帶起劇烈的震動,讓本就被沈秋和東靈君作戰時的真氣沖擊的厚重積雪,再也無法維持內部穩固。

  這茫茫雪坡,厚重積雪之下。

  因兩次劇烈震動,一些微妙的變化被激發了。

  存在于萬物之上的力道,分秒之間,都在將厚重積雪向下拉,但雪中也有力量,希望能把自己留在原地。

  就如拔河一般,這是萬物自然中相當微妙的平衡。

  像是天平,只需要在某一頭輕輕一按,天平便會傾斜。

  現在,兩股力量的平衡被打破了。

  “哐”

  震懾群山的巨響聲,在這陡峭斜坡之上炸響,剛掠到沈秋身前的東靈君猛地抬起頭。

  便看到好像山神突然發動內力震掉了身上白袍,又好像一條白色雪龍騰云駕霧,順著山勢呼嘯而下。

  蓬起的雪花被巨大的力量震碎成煙霧一樣的形態。

  而那些看似堅固的積雪,在自然的力量下,變成了如大河大海一樣的流體。

  它自第一處雪崩發生時,便開始加速。

  只是眨眼之間,大雪崩向下翻滾的速度就達到了極致。

  那一幕,既漂亮,又危險,讓初次見到雪崩的東靈君,想起了自己見過的大海潮,也是如這般一樣。

  雄壯恐怖,吞沒萬物。

  “道長自東海而來,想來未曾見過北國風過,今日沈某便請道長欣賞一下,這遼東奇景。”

  沈秋將手中搖光狠狠刺入積雪之下的地面,就如攀巖者抓著巖石落點一樣。

  他回頭看著要起身的東靈君,在雪崩框框作響的大笑之間,甩手丟出一條細鎖鏈,試圖纏住東靈君。

  但后者一揮拂塵,便將鎖鏈擊退。

  面對這每秒速度近百米,混雜力量近幾十噸的大雪崩,東靈君只是剛剛起身,拔高身形五尺,便被翻滾而來的雪崩卷中。

  被覆蓋一切的冰雪狂潮推著沖向下方山底。

  雪崩,殺不了天榜!

  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東靈君想從瞬間就從滾滾大雪崩里沖出來,也絕對不可能!

  這個世界,也許千年前有神仙。

  但一千年之后的現在,絕對不存在一個可以正面硬憾雪崩的武者。

  “哐”

  在東靈君被卷入雪崩的同時,沈秋也被迎面而來的寒冷風暴正面吞沒。

  他手里死死的抓著搖光,這把無上利器沒讓他失望,它就那么穩穩的挺立在瘋狂的雪崩之中,為沈秋提供了一個支撐點。

  他體內雪霽心法瘋狂運轉,讓沈秋挺過連續不斷的打擊。

  但...

  非常冷。

  恐怖的低溫在瞬間席卷了沈秋的軀體,也不知道多了過久,沈秋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永久凍結了一樣。

  他殘存的意識,依稀感覺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將他從積雪冰窟中刨出。

  應該是小鐵吧?

  沈秋眼前一黑,脫力昏迷,下一瞬,精神便在劍玉幻夢中蘇醒。

  暫時安全了。

  直面一位天榜高手,利用地勢之利,逃過對方追捕,還陰了東靈君一把。

  雖然贏的很不體面,欺負人家海上人未見過雪崩。

  但...

  贏了,就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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