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鐵那一劍最終還是沒砍出去。
在他撲出去的時候,就被眼疾手快的沈秋和山鬼一左一右死死按住。
要按住暴怒的小鐵,可是個很難的活。
這小子天生神力,筋骨強健,所修的鐵心決,又是那種講求爆發的內功,動若猛虎一般。
沈秋和山鬼動了三分舍身決,這才堪堪將小鐵壓在原地。
在眾人眼前的艾大差,倒是一臉不在乎,他雙手叉著腰,大小眼里滿是譏笑和不屑一顧。
眼下這情況。
并不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
“喲,小丫頭的手環不錯啊。”
艾大差不去看三個男人摔跤的場面,而是將目光轉向騎在秀禾肩膀上的青青,小師妹心里害怕。
雙手已經扣滿了暗器,手腕上的天機手環也處于激發狀態。
但卻一眼就被青陽魔君看穿了跟腳。
他摩挲著胡子拉碴的下巴,對青青說:
“那是墨黑給你做的?手藝太糙了...你叫聲‘艾叔’聽,我便給你換個更好的,如何?”
“嘁”
青青撇了撇嘴,說:
“壞人的東西,不稀罕!”
“唉,瞧你這話說得,老子怎么就成壞人了?”
艾大差哈哈笑著說:
“幾日前,若不是老子燒了北朝大營,若不是老子殺了那群都尉校尉,你這丫頭和那些河洛幫人前去劫營,又豈能如此順利?”
這魔君扭頭看向被壓制的暴怒小鐵,他哼了一聲,抱起雙臂,大聲說:
“你這黃口小兒,且聽好了!
你父親與老子做了個交易,他用他自己,換你小命,還讓老子幫他做事,助他擊退北朝大軍。
他的要求,老子都做到了!老子現在便放你一命。還不快快履行約定,把你老爹的尸體給我!”
“休想!”
小鐵被沈秋鎖住關節,卻還如憤怒莽獸一樣掙扎不休,他赤紅著眼睛,對艾大差厲聲喊到:
“你要拿走我父遺體,就先殺了我!”
“你瞧你瞧,現在的娃兒,還真是不懂事!”
艾大差的語氣變冷了一絲,他的右手隨手一甩,在機簧聲中,黑色的天狼棍破袖而出,被他扣在手中。
眼看著戰事將起,沈秋壓住小鐵,厲聲說:
“小鐵,你若信你沈大哥,這事便由我來說!可否?”
“我...我...”
小鐵心中苦悶,他看向沈秋,后者眼中盡是一抹勸阻和寬慰。
他也心知,若艾大差要動粗,自己這四人是決計攔不住的。
自己之前魯莽行事,害的父親受了傷,此番若再要魯莽,怕是會給沈大哥,青青還有山鬼大哥惹來災禍。
眼見小鐵沉默,沈秋便站起身,擋在艾大差身前。
他對艾大差抱拳說:
“魔君且聽我一言。
你與仇寨主定下契約,我等沒有理由阻止,你要帶走仇寨主遺骸,我等手段不行,也阻不得你。”
“大哥!”
小鐵掙扎著喊了一聲,聲音中盡是悲涼。
沈秋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示意他先別著急。
他又回頭看著一臉玩味的艾大差,他說:
“只是,仇寨主對我等有恩,又是我兄弟生父,況且死者為大,就這么任由你帶走仇寨主的遺骸,我等于心不安...
魔君,不如這樣,你可以帶走遺體,但先別忙著用機關術加以改造,留給我等一些時間。
我等自會去青陽門討教拜訪。”
“嘁!”
艾大差冷笑一聲,他將手中天狼棍拄在地面,冷聲說:
“你看老子好騙嗎?老子只是神智混亂,不代表著老子是個蠢貨。
這仇不平自愿用自己換自己兒子,老子與他說好了,這尸體落入老子手里,老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等管得著嗎?”
“魔君!做人要講講良心。”
沈秋看著艾大差那陽光下散發著隱隱寒光的左臂,他說:
“我與魔君相處許久,雖然魔君一直不說,但我也知曉,魔君敗于五九鉅子手中,心中還有遺恨。
只是魔君對于天機秘術改造自身,總有些疑慮,或者說...恐懼。
魔君不敢如鉅子一樣,邁出那一步!”
沈秋說:
“雖然仇寨主斷了魔君左臂,但也幫魔君做了決定,破了局,魔君此時,不也走上那自我改造之路了嗎?
你自然可當我說這話是放屁!”
沈秋哼了一聲,他說:
“但魔君,仇寨主當日可殺你,卻放你一馬,還幫你破局,這個情,你得承下來!我相信,你那位張大哥,也沒教你變成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吧?”
“牙尖嘴利!”
艾大差罵了一句,他對沈秋說:
“仇不平老兒放老子一馬,老子也放了他兒子,這人情已經帶過去了,你們多說無益,快給老子讓開!
別惹得老子惱火,連你們一起打包帶走!”
“那就是沒得談咯?”
沈秋握住手中刀,他壓低聲音,對艾大差說:
“旁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鉅子一直跟著你。
我也不知,五九鉅子是不是此時就在這青龍山中,但若你逼我等太甚,我也想試上一試,看看鉅子會不會幫我等!”
艾大差的大小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寒光。
他生平最討厭五九鉅子,這會沈秋還拿鉅子來壓他。
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在又如何?”
艾大差摸向身后,掏出一把追命暗器,在手里上下拋了拋,他對沈秋冷笑說:
“咱大差確實不是那老東西的對手,但在老東西殺我之前,我可以殺你們十次...讓開!”
沈秋不讓。
艾大差的語氣依然依舊蠻橫,但其中變化已有了一絲。
他便拋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他對艾大差說:
“魔君既然可以和仇寨主交易,便說明,魔君需要的,也只是一具能用來做天機武衛的材料罷了。
是小鐵,還是仇寨主,其實都沒關系。
魔君若可以等一等,我等便拼了命,也會在江湖中再尋一具上好材料,送到青陽門,換仇寨主遺骸。
這樣魔君左右不吃虧,也全了自身道義,不過是多等些時日罷了。如何?”
沈秋這話把艾大差氣笑了。
魔君哈哈笑了一聲,他抓著追命暗器,對沈秋說:
“你這黃口小兒,也是隨著本魔君學過點機關術皮毛,難道你不知這上好材料有多難尋?
莫不是以為街邊大白菜?隨手就能撿來一二?
本魔君尋了十幾年,這才尋得折鐵少年這等好料,仇不平老兒本身是不夠格的,只是他有大奇遇,易筋伐髄,讓他能入本魔君的眼。
你等又去何處尋?”
看到沈秋苦苦和艾大差周旋,被壓在原地的小鐵這會也冷靜下來,他示意山鬼大哥放開他,便起身走到沈秋身邊。
指著自己,對艾大差喊到:
“就用我來換!”
小鐵咬著牙說:
“若到時我等尋不得,你便用我來做那什么機關人,只是在時間到了之前,你不能動我父的遺體!
一根汗毛都不能動!”
“好!”
艾大差頓時喜笑顏開。
他收起天狼棍和追命,拍了拍手,如唱戲一般說到:
“這可是你這黃口小兒親口說的,見你要全孝道,本魔君便許你,再給仇不平老兒一個面子,等你們一等。
但這時間可不能拖太久了。”
這貨摸了摸下巴,伸出五根手指,在沈秋和折鐵兩人眼前晃了晃,他說:
“五年!”
“五年之后,若你們拿不來材料,本魔君便用這折鐵少年。老子也不難為你們,絕世好料確實難尋,便許你們用差一等的材料來換。”
艾大差哼了一聲,撥開沈秋和小鐵,上前將仇不平的棺木用鎖鏈串起,背在身后,對眾人說:
“一具絕世好料,或者二十具上好材料,五年之內,若能尋得,便許你等帶走仇不平。
來,擊掌為誓!”
艾大差伸出右手,沈秋上前一步,與他擊掌一次,小鐵也擊了次掌,待艾大差要收回手掌時。
山鬼閃過來,也是擊掌一次。
“這交換,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青青丫頭揮著手掌,跳過來在艾大差粗大的手掌上拍了拍。
青陽魔君看著眼前這四人,他想起了自己當年遇到張大哥時的樣子。
自己與張大哥之間,也是如此義氣的。
“哼。”
艾大差哼了一聲,轉身要走,但卻又看到了呆立在一邊的秀禾,他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便回頭對沈秋說:
“這秀禾本要被送去遼東長白,但現在老子要回青陽門,便由你來送她過去,那沈蘭小娘皮就在長白等候。
將秀禾,還有機關人的使用保養之法,交予她便行了。就當是你還了老子教你公輸巧手的恩情。”
“唉,魔君,且等等。”
沈秋喊住了要離開的艾大差,他語氣怪異的說:
“沈某從魔君那里學公輸巧手,可是幫魔君除了好多武林敗類的,這之前咱們是說好的,魔君怎能出爾反爾?
魔君要沈某送秀禾千里迢迢去遼東,還不給報酬。
這傳出去,魔君的名聲,可不太好聽啊。”
艾大差呲了呲牙,他對沈秋說:
“本魔君要名聲作甚!再說,那南通城里的小四夫婦的命,你是不打算要了?”
“沈某正要說這事呢!”
沈秋伸出手,對艾大差說:
“解藥給我,我便送秀禾去遼東。”
“哈哈哈哈哈。”
艾大差狂笑數聲,背著棺木,起身便走,他譏諷的聲音在這墓園傳出老遠。
“沈秋小兒,饒你奸詐似鬼,竟真的信了老子的謊話!
那小四夫婦手中手環,根本沒什么毒藥,老子只是加了些春藥進去,你此行再去南通,那是那小夫妻已有后代了。
替他們謝謝老子吧。”
“這...”
沈秋被艾大差這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弄得哭笑不得,但他眼睛一轉,便對身邊青青說了句。
下一瞬,青青清脆的聲音也在墓園中響起。
“艾叔,說好給青青的小玩意呢?”
“唰”
一樣東西自天際掠來,被沈秋用風雷指的手法扣在手里,那是一個如檀木制作的小方盒,有機關扣鎖在表面。
“小女娃靈氣滿滿,本魔君喜歡。
下次來青陽山玩啊,別帶你那師兄一起,老子見他就煩!”
艾大差已經掠去老遠,他的聲音隱隱傳來,很快就消失不見。
“你的,收好了。”
沈秋將手中方盒反復看了看,確認沒有什么古怪東西后,將它遞給青青。
后者喜滋滋的收在手里。
沈秋又回頭看向小鐵,后者朝著艾大差掠走的方向跪于地面,叩了幾個頭,心里也是暗下決心,一定要好生習武。
五年之后,把父親遺骸帶回來。
“沈大哥,你要去遼東?”
待小鐵起身之后,他看了看侍立在一邊的秀禾,又看了看沈秋,他對沈秋說:
“我與你一起去吧。”
還不等沈秋說話,小鐵便解釋道:
“我自小和師父在遼東生活,自師父故去到現在,也有快兩年了,我卻一直未曾回去祭拜。
這番正趁著機會與沈大哥同行,去祭拜師父。”
“再者...”
小鐵看了看手邊的鑌鐵重劍,他抿了抿嘴,說:
“既然與那艾大差定下五年之約,我便要鍛打軀體,提升武藝,這把劍...太輕!不足以使我氣力增長。
我得回去師門,請出師父留下的兵刃。”
“嗯,那好吧。”
沈秋也沒太多猶豫,便答應下來。
他身邊玩著木盒的青青也是躍躍欲試,卻被沈秋阻止下來。
“此去關外遼東,不比在中原行走,還有丐幫和河洛幫的照應,那里是北朝腹地,我與小鐵都得低調行事。”
沈秋摸著青青的頭發,對小師妹說:
“你也大了,剛學了兩門功夫便要花時間去練習,此行便不帶你了。
你與山鬼兄長去太行山也好,或者回去洛陽等我。”
“哦。”
青青有些氣餒,但師兄說的也有道理。
她此番上了戰場,見到了北朝人的蠻勇兇悍,也知道遼東之地,白山黑水乃是通巫教的地盤。
自己跟過去,便又成師兄的拖油瓶了。
“那我回蘇州吧。”
青青對沈秋說:
“我來尋你走得急,師父的生辰已過,我們兩人卻還沒有去祭拜,這一次我便替師兄去祭拜一番,順便看看瑤琴姐姐回來沒。”
“瑤琴...”
沈秋抿了抿嘴,他對青青說:
“你也是走過江湖了,青青,師父告訴你,此后不要你瑤琴姐姐走的太近,她身上,有些危險的秘密。”
“啊?不會吧?”
青青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沈秋卻再沒多說,他也不知道更多了,但來自任豪的提醒,卻讓沈秋不得不防。
“在蘇州祭拜過師父,便去洛陽,那里應是安全一些的。”
沈秋和其他三人下山,對青青叮囑到:
“順便去看看宋叔,我們這一次也是得了丐幫相助,不要讓宋叔生分了。”
四人下了山,在附近找了處小客棧,打算休息一晚。
但就在當晚,沈秋正要入睡,便聽到窗戶響動,一抹黑影又竄入房中。
帶他看清來人,便面色古怪的說:
“魔君,莫非今夜又要和蘇州一樣,去而復返,再掠走我一次不成?”
“廢話少說!”
去而復返的艾大差臭著臉,肩膀上站著他那只兇狠的穿云異獸,但這主人和寵物之間,似乎鬧了別扭。
誰也不理誰。
青陽魔君不耐煩的對沈秋說:
“隨我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