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俠...”
一片狼藉的雨花閣中,沈蘭看了一眼秀禾,又看了看沈秋。
她溫聲說:
“今日是妾身怠慢了,還望你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的。”
沈秋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秀禾與妾身情同姐妹,妾身知她平日里驕縱了些,沖撞了沈少俠。”
沈蘭邁著大家閨秀的步伐,也不在意腳下污漬,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向深秋。
她溫婉無比的輕聲說:
“若是她做了讓少俠生氣的事,妾身在此為她道個歉。不如,少俠看在妾身幫你救了你師妹的薄面上,饒了她吧?”
沈蘭再次向前一步,沈秋則扣緊刀柄,抵在秀禾脖頸上的鴻鳴刀驟然舞出,秋風颯颯間,吹起了沈大家頭頂的珠玉冠和身上的輕紗。
刀刃抖動之間,舞出數道真假刀影。
秀禾也想要趁機跳起,但卻被沈秋用右手扣住脖子,真氣運轉之間,只要稍稍用力,這丫鬟纖細如天鵝般的脖子,便會被拗斷開來。
只是,揮出這一刀,欲要逼退沈蘭妖女的沈秋,卻能清晰的看到,在那珠玉倒垂間,沈蘭半邊面具之下,那雙大眼睛里閃過一縷驚訝。
但在刀刃落下時,那抹驚訝便轉化為了一絲...
譏諷。
“啪”
沈秋眼前一花,他只看到紅影閃耀,手中刀便如被卷入狂風中,下一瞬便脫手而出。
待他反應過來,他已被推到椅子上,一把細長匕首,已經抵在他脖頸上。
而那沈大家本人,則用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左腿跪在沈秋腿上,右腿繃直,如一張打開的弓。
她左手扶在沈秋胸口,右手反握匕首刀刃。
只需輕輕一劃,沈秋的脖頸便會被撕裂開。
但兩人這個動作...
怎么說呢。
但沈秋心中卻無一絲旖旎。
以他如今被雪霽心法賦予的敏銳感官,卻根本捕捉不到沈蘭暴起的身影。
這說明,眼前這位身如拂柳,火眼蜂腰的沈大家,不管是武藝,還是提縱,都遠在他之上。
他和沈蘭的臉,只有幾寸的距離。
沈大家氣吐如蘭的呼吸,都能被他感覺到,只是,沈秋的左手上衣物雖被利刃切著綻開,還崩出血痕,但手指卻死死的扣在秀禾喉骨上。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沈蘭妖女可以殺了他,但秀禾會為他陪葬。
以他如今的神經反應速度,完全可以在手臂被切斷前,捏斷秀禾的喉嚨。
沈蘭也知道這一點。
而實際上,沈秋從眼前這位沈大家的眼神里,只能看到一絲戲謔,卻并無殺意。
就好像是...
玩一玩?
沈蘭突然問了一句。
沈秋則聳了聳肩,他說:
“也不是我想摸的,沈大家,這個動作實在是...
我反正是不吃虧。”
“唰”
紅影閃耀,趴在沈秋胸前的沈蘭,眨眼間便回到了之前站立的地方。
她把玩著手中那纖細,而又鋒銳,分成高地三股的古怪匕首,看著眼前扣住秀禾喉嚨的沈秋。
她說:
“放了秀禾吧,沈秋,我不欲殺你,最少不是今晚。我請你來,真的是要商議一些事情,并不帶惡意。”
沈秋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彎腰撿起插在地板上的鴻鳴刀,手指并未離開秀禾喉嚨。
沈蘭也不在意。
她隨手摘掉半邊面具,那神秘的風情被破壞掉,但緊接著露出的那張畫著淡妝的臉,卻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很驚艷的女子。
和瑤琴那種美并不一樣,少了幾分端莊,多了幾分妖異。
這,是個真正的妖女。
“我讓你別擔心,也別多想。”
沈蘭一邊將半邊面具放入懷中,一邊把玩手中奇異的魚腸刺,她說:
“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和秀禾無關,況且,不管你愿不愿承認,你能救下你師妹,也是有我幫助。
沈秋,你和你師妹都欠我一次,便用在秀禾身上吧,如何?”
“欠?”
沈秋笑了笑,他說:
“青青是被你們五行門綁走的,就算你幫了我,我也不覺得我和青青欠你東西。
這賬在我眼里,不是這么算的。”
他也很坦然,聳了聳肩,說:
“而且以沈大家的武藝,怕是我松開這丫鬟的瞬間,便會喪去性命吧?一向聽說五行門善于隱匿暗殺,無聲中取人首級。”
沈秋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數個小傷痕,那是剛才在和沈蘭接觸時,在一瞬間被切出來的。
用的是匕首,出手速度,最少比沈秋的秋風刀快出五倍。
“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他說:
“沈大家也不要藏著掖著,既然你說是談事,那便開始談吧,若我看到了誠意,我自然會放開你這丫鬟。”
“這尋常男人啊,來到這煙雨樓,哪怕是有要事,也要先找點樂子。”
沈蘭靠在雨花閣的墻壁上,她慵懶的彈了彈帶著細長護指的指甲,她瞥了一眼沈秋,說:
“看來少俠不是一般男人,既然要先談事,那邊談吧。”
“兩件事。”
她的身影一閃,手中便多了一把質地精美的美人扇,一邊輕搖,一邊對沈秋輕說:
“第一,我要看看手中的那塊玉!”
“什么玉?”
沈秋心頭大震,他表情卻不變。
他反問到:
“什么玉?我平日身上倒是有塊玉佩...”
“還要裝嗎?”
沈蘭輕笑一聲,她對沈秋說:
“沈少俠,你我五百年前沒準還是一家呢,你看,大家也都是自家人,就不要這么虛偽了。
你左手手腕,袖口中藏的那塊玉,讓我看看。”
沈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劍玉,又看了看沈蘭的表情,那妖女故意瞪大眼睛,做出一臉無辜狀。
但沈秋知道,眼前這妖女有多危險,自然沒有什么欣賞的心思。
他想了想,便解下手中劍玉,大大方方的丟給了沈蘭。
這姿態,倒是讓沈蘭有些詫異。
“不是什么好玉,乃是家中前輩所贈。”
沈秋說:
“你可要小心些,別弄壞了。”
沈蘭充耳不聞,她仔細撫摸著手中劍玉。
但真就如張嵐所說,這劍玉除了外形特殊一點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沈大家朝著其中輸送真氣,結果根本輸不進去。
這東西完全容納不了一點真氣,而且其上雜質頗多,就算是不懂玉的人,一眼看去,也能知道,這只是塊不值錢的玉石罷了。
沈蘭把玩著劍玉,又看了一眼沈秋,她狐疑的說:
“你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嗎?”
“當然,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家中長輩所贈。”
沈秋聳了聳肩,語氣平靜,帶著半分慵懶,不急不躁的說:
“否則沈大家覺得,我這絕影七殺術,和摧魂爪,是誰教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沈蘭臉色微變。
她聽懂了沈秋的隱含意思。
張莫邪還活著!
而且沈秋見過張莫邪,還被張莫邪傳授過武功!
否則便解釋不了,為什么沈秋一個江湖散人,居然懂得不同魔教宗門的兩份絕技,還用的如此純熟!
這似乎也解釋了,為什么沈秋現在表現的如此平靜。
就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控。
“呵”
沈蘭冷笑一聲,她把玩著劍玉,決定詐一詐沈秋。
她說:
“那我魔教共主可安好?
我還依稀記得,我兒時見過那奇人張莫邪,他喜歡穿藍色袍子,披散著頭發,身形消瘦,誰能想到,張莫邪那一代英雄...
居然會生的那般普通。”
沈蘭的話音剛落。
沈秋便收起刀,舉起三根指頭,沈蘭的反應讓他心中大定。
果然,宋乞丐之前說的是真的。
這些魔教人嘴上說著不害怕,心里還是很忌憚已經失蹤快十年的張莫邪的。
他便順著沈蘭的話說:
“三個錯誤。
第一,張莫邪喜歡穿黑色袍子,下擺還特別奇怪,分成四分。
第二,張莫邪留著文士髻,并不披散頭發。
第三,他身材高大,臉頰消瘦一些,但身形勻稱。”
沈秋朝著沈蘭伸出手,他語氣平靜的說:
“要么是你根本沒見過張莫邪,要么就是你在耍小聰明。我也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張莫邪在蘇州出現過,就在兩月之前。
但現在,誰知道那脾氣古怪的家伙現在還在不在。所以,沈大家,把玉還給我...
如果你想活過今晚的話。”
沈秋是在信口胡謅。
他對張莫邪的印象,就停留在自己十二歲時,張莫邪把劍玉交給他時的記憶。
而所謂張莫邪在蘇州出現過,他也只是隨口一說,嚇一嚇眼前的沈蘭妖女。
從她對劍玉的處置來看,她并不知曉劍玉的真正用處。
沈秋不只是在賭。
他之前,已經做過好多次試驗了,那塊玉給青青玩過,也給瑤琴看過,小鐵也接觸過。
但除了沈秋之外,沒有一個人,能打開劍玉夢境,并且引發劍玉共鳴。
沈秋大概已經可以確信,這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能用這劍玉。
也許劍玉的前任主人張莫邪也能做到。
“嘁。”
沈蘭嗤笑一聲,她對沈秋說:
“別拿張莫邪來詐我,如果他真的就在你身邊,你的小師妹被擄走之后,你也不會那般慌張。”
雖然這樣說著,但沈蘭還是將劍玉丟了回來。
這個動作讓沈秋低下頭,他嘴角的笑容轉瞬即逝,雖然沈大家表現的很平靜,但還回劍玉這個動作,還是說明她內心畏懼。
她無法確定張莫邪是不是真的還在。
她不敢賭!
很好。
沈秋將劍玉重新綁好,又對沈蘭說:
“你覺得哪個天下第一,會如哈巴狗一樣,跟在一個無名小卒身邊,隨叫隨到的?
沈蘭小姐,不要瞎猜了,這塊玉,我也只是暫時保管,至于張莫邪閣下,為什么要把玉交給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抿了口酒,看了一眼沈蘭,他說:
“不過,如你這般聰慧的女子,也許內心已經有答案了呢?
實際上,我也被那脾氣古怪的家伙弄得很煩,若你想要帶走這劍玉的話,我可以贈送給你。”
沈秋抬起左臂,說:
“那么沈大家,你到底要不要?
這可是魔教教主的信物哦,沒準你這魔教妖女拿了,明日就能繼承張莫邪的教主之位呢。”
沈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懸掛在沈秋手臂下的劍玉,她說:
“那畢竟是長輩贈予之物,還是我魔教教主贈送的,我一個小輩,也不好奪人所愛。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沈蘭何等聰明。
她觀沈秋臉上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漏了怯。
這讓她頗為不滿,但張莫邪傳授沈秋武藝這件事著實讓人太過震驚,還有秀禾被擒住這事,直接打亂了她的節奏。
事情有點微微脫離掌控了。
她想要扳回局面,便不提這件事,又說起了另一件事。
她用美人扇敲了敲桌子,表瓊嚴肅的對沈秋說:
“張莫邪之事暫且不提,我今夜找你來,還有第二件事,這件事可比那塊玉重要多了。
沈秋,你可知道,你之前毀掉了我五行門分舵,救走了那些‘孝敬’。”
她看了沈秋身邊屈辱跪著的秀禾一眼,她停了停,又說到:
“這件事讓我那師父非常憤怒,他已從五行門總壇出發,正日夜兼程朝著蘇州而來...
他是為你來的!”
沈秋臉色微變。
之前,救下青青的時候,宋乞丐就擔心過,那些毀掉的孝敬,會不會觸怒赤練魔君。
那竟是魔教七宗主之一,雖然不是天榜高手,但也是地榜第一呢。
萬一赤練魔君真來了蘇州,那靠著沈秋,是必然抵擋不住的。
結果怕什么就來什么。
眼前五行門妖女冷笑一聲,她手指微動,一縷幾不可見的淡紅色粉末自美人扇下散落,又在扇子輕搖間,朝著沈秋飄蕩過去。
她輕聲說:
“我和我那師父,有些小小‘矛盾’,我上次幫你,便是因為這點矛盾...你看,沈秋,上次的援助,已經證明了我的誠意。
這一次,我便想,我們也許可以再次合作一次。”
沈秋聞到一股脂粉氣,他抬起頭,看著沈大家那張吹彈可破的妖異臉龐,他的呼吸粗重了幾分。
眼前這張臉,怎么越看越美?
他聽聞沈蘭那魅惑的聲音,喉嚨便上下動了動,主動問到:
“怎么個合作法?”
“妖…沈蘭姑娘,不如說來聽聽。”
PS:
這幾天好多讀者兄弟,在吐槽為啥沈秋非要像個沙雕一樣,把玉綁在手腕上,難道就不知道藏好嗎?
關于這個問題,我建議非要糾結的兄弟,去百度上搜一下漢服的樣式,那個外衣袖子寬到什么程度?
只要不拉起來,手腕以下藏得嚴嚴實實。
就算不去百度。
大家總該看過古裝劇吧?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綁在手上,很簡單,取用的時候非常方便,輕輕一擺就扣在手里。
為什么不綁在脖子上?
答案是,我看了那么多古裝劇,但凡稍微講究點靠譜點的,我就沒見過咱們古代穿長衫的男人,有往脖子上掛東西的習慣。
就算是君子佩玉,也是配在腰間的。
再說,這本書一開始第二章就寫了,沈秋尚未蘇醒前的幾年,這劍玉,可是一直都是綁在手腕上的。
好了,解釋清楚了,大家以后不要糾結了。
今晚就要百更發車,說實話,有些緊張...
還請大家助我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