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這邊,卻不知道蘇州城里著名的歌姬,正在算計于他。
他此時還在午睡。
說是午睡,其實就是在夢中修煉。
沈秋之前將幾個山賊的幻影“喂”給了劍玉的夢境,又把死在他手里的瀟湘弟子的幻影,也丟進了夢境邊緣。
大概是量變引起了質變。
再投入三十多名幻影之后,這劍玉夢境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還是那股灰蒙蒙的背景,內部規則也如之前一樣,但劍玉夢境與外界的時間流速卻發生了改變。
按照沈秋的估算,之前夢境的時間和外界時間流速是一致的,而在吸收了多名幻影后,兩者的時間流速,減慢到了1:1.5的程度。
也就是外界一個時辰,等于夢境一個半時辰的樣子。
這讓沈秋頗為驚喜。
一方面,他有了更多的,不被打擾的修煉時間。
另一方面,這證明了劍玉似乎存在某種神秘的“進化”屬性,只是沈秋還沒摸清楚這種規矩。
不過哪怕單是時間流速的變化,就已經足夠驚喜了。
“沙包不多了。”
沈秋盤坐在夢境中,有些憂愁的看著眼前的幻影。
原本熙熙攘攘的夢境里,只剩下了四個身影。
山鬼、承影老道、林菀冬,還有那個魔教公子。
前三者是沈秋目前對付不了的,最后一個家伙,是那一夜在煙雨樓打斗時被投射進來的,這家伙實力倒是一般般。
但提縱挪移功夫相當好,尤其是劍玉幻影都是全盛狀態。
沈秋舞出秋風刀,很難砍到眼前那魔教公子的衣角。
他的輕功要比沈秋高出很多,而且頗為詭異,就像是喝醉酒一樣,左搖右擺,步伐奇特,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就像是個不倒翁一樣。
而且此時夢境中,再無可以消耗的“炮灰”來充能,眼前四個幻影便是挑戰一次便少一次。
沈秋自然不能在尚未準備完全時,就把它們消耗掉。
這幾日,他便只能在夢境中修習內功心法。
好在這夢境最是寧靜,讓沈秋很輕易便能進入冥想修煉,而且效率也比外界高上幾分。
“之前就有些想法,現在左右無事,不如試上一試。”
沈秋運作完雪霽心法的小周天,感受著下丹田那已有大河之勢的真氣氣旋。
之前在瀟湘劍門,面對七絕門的妖人舵主,沈秋在中了摧魂爪的情況下,還能極限反殺,是因為他動用了自己的“底牌”。
也就是如自殺的真氣爆發。
這招式江湖人人都會用,但除了真的要到拼死一搏的程度,絕對沒有一個人會主動嘗試這招數。
他初學內功時,青青便反復提醒,這一招要慎用。
真氣爆發會對經絡穴位,產生極端的壓力,一旦運氣不好,便會讓經絡破損,穴位受創。
這對于習武之人而言,就如變為廢人一般。
但沈秋用真氣爆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在他還弱小的時候,面對查寶,都統大人那些對手,他只能以真氣爆發作為殺手锏。
就算是現在有了些實力,在挑戰強大的幻影時,真氣爆發也是必要的手段。
換句話說,如今武林里,大概不會有那個人,比沈秋更熟悉真氣爆發這殺招的運用。
不是隨便哪個人,都有無數條“命”可以這般浪費。
“100%的真氣爆發是不行的。”
沈秋一邊感應體內流淌的雪霽真氣,一邊說:
“但像是瀟湘劍門那一次,爆發大半,留下最后一點,用于平復真氣暴動,是可以的,而且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只是要長期練習,多次嘗試,再總結出一套規律,這便是我沈秋的‘獨門秘籍’。”
他打定了主意,便進入內視。
他看到了身體里雪霽心法的運功路線,那在體內點亮的數百個穴位之間,有乳白色的真氣彼此連接。
每個穴位都有氣旋,就真如一副群星倒影一般。
沈秋偶爾也會開玩笑的,叫它“小宇宙”。
他深吸了一口氣,便操縱體內真氣,繞開12個死穴,又將剩下穴位中的氣旋都調動起來,將那些雪霽真氣,一股腦的推入四肢百骸中。
“砰”
一聲悶響自沈秋體內傳來。
那些被提動的雪霽真氣,就如被瞬間點燃的汽油,從中正平和的狀態,瞬間變得狂暴不堪。
它們嘶吼著狂奔在沈秋體內經絡中,速度最少提升了10倍。
這種壓力是沈秋目前的心竅根本承受不住的。
在那狂暴真氣涌入心竅的瞬間,沈秋的心臟就如炸彈爆炸一樣,自胸口爆裂。
恐怖劇痛中,他甚至沒來得及噴出一口血,眼前便一黑。
轉瞬之后,沈秋自夢境重生。
他有些后怕的揉了揉有節奏跳動的心臟。
“致死量...”
沈秋舒了口氣。
盡管在夢境中已經死了無數次,但每一次死亡加身的感覺,還是那般清晰與痛苦,也許單純的痛苦加持,會讓人感覺麻木。
但死亡這種痛苦的究極體驗,卻根本不存在適應一說,每一次都鮮活無比。
沈秋這會也有點后怕。
看來上次在瀟湘劍門的真氣爆發那么多,還沒心竅破碎而死,純粹是因為他當時修行的魚腸功,沒沖破足夠穴位。
真氣總量也少,爆發真氣產生的壓力也小,這才讓他逃得一命。
那并不是他運氣好。
只是他當時內功差,才陰差陽錯的躲過了亡命之災。
沈秋靜了靜心神,便開始了第二次嘗試。
這一次,他謹慎了很多。
不光繞開了死穴,還繞開了所有108個致命穴位,在剩下已經打通的500多個穴位里,選了一半,也就是250個互相連通的穴位。
這些都是最容易沖開的,用江湖心法也能沖開的穴位。
“第二次...”
沈秋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那250個穴位中的氣旋調動,使其彼此流通的真氣迸發,進入四肢百骸。
“轟”
又是一聲響動。
但這一次不管是聲音,還是動靜,都小了很多。
真氣暴躁起來,同樣如被點燃的汽油,在沈秋選定的經絡穴位中快速奔行,它們帶動沈秋體內真氣運轉也快了三分。
但此時真氣流動,竄入心竅,帶來的壓力只是讓心竅的跳動也加快了數分。
沈秋眉頭緊皺。
體內經絡傳來痛苦,就如微微針刺,還可以忍耐。
他感覺一股股力量涌上軀體,臉頰變得紅潤似血,眼中也有血絲乍現,他站起身,維持這種低層次的真氣爆發。
他朝著身前打出一拳。
“砰”
風雷聲乍現,如悶雷響起。
騰挪之間快了近一半,一套魅影步法使出,讓沈秋的身影在夢境中來回竄動,甚至有了種熟悉的感覺。
就如當日林菀冬將渾厚真氣送入沈秋體內一般。
已經有縮地成寸內味了。
但實際效果卻還差了太多。
“速度快了一半,氣力多了一半,五感敏銳了些,痛苦還刺激了反應,只要忍得住,便是全方位的提升!”
沈秋喘著粗氣,他感受體內雪霽真氣的消耗速度,半柱香后,沈秋的真氣消耗殆盡。
他豎起劍指,干脆利落的一指頭點在心竅處。
“啪”
在心竅破碎的聲音中,沈秋眼前一黑,下一刻又在夢境復生。
他蹦蹦跳跳的活動了一下身體,說:
“剛才那是三分強化,真氣持續時間大概半柱香,也就是差不多7,8分鐘的樣子。雪霽真氣以后積累越多,持續時間也會延長。
很好!繼續,這一次,穴位加大到400,應該還能承受住。”
沈秋如此想著,便在原本的250個穴位上,又加了150個,結果剛一爆發,之前的情況再次出現。
心竅爆裂之間,沈秋一臉愕然的倒在地上。
他第三次復生。
沒有立刻嘗試,而是盤坐在地上,思考著失敗的原因。
“按道理說,心臟應該是承受得住的。”
沈秋摩挲著下巴,摸著心口,他說:
“莫非是穴位選錯了?
看來不能選太靠近心竅的穴位,也不能太靠近死穴,我的穴位溫養還不足,也許以后可以。”
沈秋的手指在身上點來點去,他說:
“在腹胸,背腰和上下肢三個部位,重選400個,再試一試...嗯,小鐵那門鐵心決,似乎也是靠著真氣間歇狂暴,來加強劍式殺傷力的。”
沈秋想起了小鐵的重劍劍式,還有那門搭配劍式的鐵心決。
他記得小鐵對他說過,鐵心決是專為滄海劍訣搭配而生的,這鐵心真氣頗為奇特,運作時如滄海之潮,一波一波沖擊。
每一次真氣沖擊時,揮起劍式,便能讓本就剛猛兇狠的劍式變得更加狂暴。
但缺點是,如果鐵心決入門不深,真氣弱小,不堪使用,那么在幾次揮劍后,體內真氣便會干涸。
那時候,就只能靠蠻力御敵了。
這套心法,和江湖上那大部分都是平緩運行的真氣心法,完全是兩個路子。
但剛好可以被現在的沈秋借鑒。
他便開始查看鐵心決,這套心法在之前與小鐵相處時,沈秋便依靠不停的擊破折鐵少年的幻影集齊了。
那少年有一身蠻力,但真氣總量不足。
沈秋與他對敵時,只需先挪移躲閃,等待折鐵真氣耗盡,便可以從容擊破。
換句話說,他人和折鐵少年對抗,只要想辦法躲開少年最剛猛的“三板斧”,便也能從容擊破那蠻力少年。
不過,沈秋并不認為,江湖上隨便哪個人,都能對付折鐵的那把五尺重劍外加蠻力猛擊。
沈秋欲借鑒鐵心決的運氣方式,來達成自己對真氣爆發這種亡命招數的研究,但這事一時半會是沒有個結果的。
他得先熟悉鐵心決的運氣方式。
折鐵少年的那門心法,雖然比不上雪霽心法精妙,但也不是泛泛內功,它甚至比初級魚腸功還要復雜一些。
只是那門心法的真氣運作方式,導致它適用范圍太小。
如果沈秋也用重劍,或者重斧,戰錘,戰矛之類的重武器,也許可以試一試。
“這心法如此復雜,便是現在開始修行,也許最少一個周。”
沈秋看完了鐵心決的心法路數,他摩挲著下巴,又聯想到:
“也許,該給這門現在只有我能用的功夫,起個名字。
絕命一擊?爆衣神功?或者叫無限突破?不行不行,太浮夸太豪橫了,還是低調一點。”
沈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心口,他看了一眼手中刀,他說:
“這一招便如刺客舍命一擊,唯求一擊制敵。
便叫‘舍身決’吧。
說起來,我的武藝都來自復制學習,就如同人一般,這‘舍身決’也算是第一次原創了。”
他如是想著,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從夢境退出。
這舍身決目前還只是個空架子。
按照沈秋的經驗,真氣爆發時的穴位選擇也極端重要,而他目前沖開了500多個穴位,要從其中找出爆發后不傷心竅丹田的穴位,還需要很多次嘗試。
再算上熟悉鐵心決的時間,這套“原創功夫”,沒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怕是完善不了。
“萬事開頭難。”
沈秋自床鋪上緩緩起身,伸出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說:
“找準了法子,便會進展順利,說不得以后它還會成為我的獨門絕技呢。”
“師兄!師兄,睡起來沒?”
沈秋還沒清靜一會,青青丫頭的叫喊聲,就在門外傳來。
沈秋有些無奈的應了一聲,便下床穿了鞋,帶著鴻鳴刀走出房間,看著一天到晚總是元氣滿滿的小師妹。
不過他卻發現,青青手里正捏著一份大紅請帖。
“這是什么?”
沈秋詫異的問到。
“是請帖!煙雨樓差人送來的。”
青青將手中請帖地給沈秋,她說:
“那個漂亮的小丫鬟,說是煙雨樓管事,對前幾日,師兄你在煙雨樓遇襲的事情深感抱歉。
所以今晚邀請你和我,去煙雨樓欣賞歌舞,順帶賠禮道歉呢。
今晚還是沈大家親自表演哦。”
青青興致勃勃的說:
“尋常人可是難得一見呢。”
沈秋卻瞇起了眼睛。
他對于古代歌舞倒是沒有太大興趣,畢竟在老家那邊見過太多群魔亂舞了,就算再好看,還能比那些衣衫襤褸的小姐姐跳的威風堂堂更好?
而且這煙雨樓…
他還沒忘記那一晚救走魔教公子的黑衣人呢。
“不去了吧。”
沈秋摩挲著手中請帖,他對青青說:
“我們明日便要啟程離開蘇州,要收拾的東西還有很多,沒有時間去赴宴。”
“但那個小丫鬟說,師兄看了請帖,就一定會去赴宴的。”
青青有些失望,但師兄說的也有道理,她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個丫鬟對她說的話,便對沈秋轉述了一遍。
后者詫異的翻開請帖,便立刻瞇起了眼睛。
內容并不出奇。
只是這手娟秀的字…
他見過!
正是青青被擄走時,送來關鍵信息的那封信上的字跡,還有熟悉的脂粉味。
“好吧,那便去一趟就是。”
沈秋心思急轉,他收起請帖,又看了一眼驚喜萬分的青青,他說:
“但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