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看著墻上亮堂堂的電燈泡,齊田一夜沒睡。
作為一名殺手,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殺人,可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名殺手了,那種荒蕪的空虛感,令他不知所措。
后來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天,在街上聽到別人議論,說林家人都走了,去了北境,他走著走著,就到了這片漫天飛雪的地方。
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或許過不了這個冬天,就會在某個寂靜的夜里,消無聲息的死去。
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在死前見她一面,告訴她他還活著。
至于為什么覺得這件事對她來說很重要,他也不知道,只是順著心里的想法,自然而然就這么做了。
或許他心里知道,如果他有一天消失不見,她會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記得他存在過的人。
也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知道他叫齊田的人。
殺手沒有名字,只有代號,他也從未想過,某一天,自己為了打發她而隨口為自己取的名字,竟然真的成了他的名字。
如今心中唯一的念想已經了結,他本該了無牽掛的離開。
可他忽然不想走了,以前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自己也無需在乎。
但現在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命,有點重要。
就這么隨意的對待,她會很生氣。
林美依生氣很可怕,雙眸冷得像是北境的寒冰,看一眼都讓人感到窒息,好像你犯了天大的錯誤,并且她永遠不會原諒你的罪過。齊田一本正經的在心中如此評價道。
那接下來,他要怎么做?
少女站在明亮的電燈下肆意大笑的畫面不停在眼前回放,齊田不禁想問,這世界,真這么有意思嗎?
這世上有好吃的燒兔、好喝的酒,有神奇的方巾香囊、太陽那么亮的燈,想想好像是挺有意思的。雖然他從未這樣笑過,但萬一有一天,他也能這樣笑呢。
齊田:突然很想活了!
“咚咚咚”
房門被人小心翼翼的敲響。
齊田回過神來,抬頭望向窗外,原來天已經亮了,明亮的光線透過窗戶上的白紙照了進來,昏沉沉的陰霾散去,變得敞亮。
襄平在門外輕喚:“齊公子,該用早膳啦。”
五里外大營。
一隊鐵甲衛縱馬馳來,大營門前的士兵一看領頭人,立馬放下手中旗子,下令打開大門。
木制的柵欄大門敞開,鐵甲衛整齊入營,直奔主帳。
“吁吁吁——!”
林大郎喝停剩下的棗紅大馬,翻身下馬,揮手示意手下把馬上的箱子取下,抬步便來到大帳外。
營帳外面有親兵把手,瞧見他來,面露喜色,“林將軍,您來啦!”
“弟兄們近來可好?”林大郎爽朗的笑著同對方打招呼。
那親兵抱拳回應,“一切都好,多謝林將軍掛念。”
“哈哈哈,別客氣,大將軍可在帳中?”林老大笑著問。
親衛頷首,還不等他進去通報,里頭已經有人走了出來,是甄懷民手下心腹左參護,請林大郎進去。
一行人進得營帳來,發現帳內不止甄懷民一人,還有其他參將在此,似乎正在商議什么。
大家互相見禮,林大郎被迫加入早會中,硬著頭皮聽他們說完那些軍餉軍糧之類的瑣碎事,等人散去,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立馬把自家鐵甲衛把東西拿進來。
是個木箱,和尋常家里用來裝衣服的箱子一模一樣,甄懷民放下手中文書抬頭掃了一眼,頓時笑了。
“這么快?”他有些驚訝的問。
林大郎點頭,“那是當然,大將軍的吩咐,下官當然要盡快完成。”
甄懷民起身,來到箱子前,打開箱子取出里面的大衣看了看,頓覺不可思議。
“你竟舍得叫你妹妹連夜趕制?”
他雖然不懂針線,但也看得出來這衣服的做工極好,絕對不可能是趕制出來的。
況且一共四件,想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做好,不熬夜都不可能。
想到自己一個命令就讓人家一個小姑娘連夜為自己趕制衣裳,甄懷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辛苦你妹妹了。”甄懷民誠心謝道。
林大郎笑著撓頭,一臉憨像,并沒有把自家妹妹只花了兩個時辰就做好衣服的真相告訴甄懷民。
只慫恿道:“大將軍試試可還合身。”
男人也愛俏,甄懷民早就眼饞林大郎身上的大衣很久了,現在自己也有,當即叫來親兵為自己寬衣,他要把這四件大衣都穿上試試。
大衣立體的裁剪非常合身,藏藍色的顏色也非常顯氣色,穿著大衣,配著皮靴和披風,甄懷民本就高大,人靠衣裝,現在這模樣簡直帥呆了!
甄懷民的親兵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滿眼都是艷羨,“大將軍,這衣裳您穿著可真好看!”
男人被男人夸,那也是值得得意的。
甄懷民沒忍住輕笑出聲,伸手摸了摸大衣內里毛料,觸手柔軟順滑,簡直不要太舒服。
不過,這毛料略眼熟啊。
“這是那頭黑熊的皮子?”甄懷民不太確定的問。
“啊?”林大郎滿眼困惑,“是嗎?”
這衣裳他從頭到尾都沒打開看過,所以,大妹居然把黑熊皮用在了大將軍的大衣上?
“我瞧瞧!”林大郎激動上前,甄懷民大方的把衣服敞給他看,林大郎一摸,整個人都不好了。
說好留著給你大哥我做熊皮大衣的,竟先給大將軍用上了?
大妹你沒有心!林大郎在心中吼道。
他酸了,真的酸了。
“林將軍,您怎么了?”親兵察覺到林大郎的不對勁,不解問道。
甄懷民看破不說破,擺擺手示意親兵退下,彎腰將箱子里剩余的大衣全部取出來看了看。
不知道為什么,瞧見林大郎那酸溜溜的樣子,他心里竟有點暗爽。
林大郎隨意一瞟,又看到甄懷民手里多了一件熊皮大衣,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大妹她竟然、她竟然舍得給你?”林大郎不敢置信的低喃著,只覺得自己的獨寵地位受到了威脅。
先前來一個齊田不算,現在又加個大將軍,大妹,你將你大哥放在何處?
林大郎:怒,哄不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