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去,天色已晚,但誰也沒有睡意。
一家人聚在大廳里,都有很多話想說想問,但因為太多了,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
相顧無言,唯有一張張暖暖的笑臉。
家人團聚,氣氛溫馨,一起感受片刻,林有才當先開口,詢問道:
“大郎,你潘叔呢?其他應征的男人呢?都一塊兒回來了嗎?”
“應征的人都要回來,不過只回來一部分,邊境戰事現在只是暫告一段落,大將軍預計明年春種后鮮卑人還會再來,所以還需要大量兵力屯守在陽縣。”
大郎笑道:“潘叔和應征歸鄉的人慢我們幾天,估摸著再過幾天就都回來了,爹,潘叔現在也是個校尉了,若他不再回北境,縣令可安排他在縣城謀個差事,如此一來,肖嬸子和嫻兒妹妹日子就好過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林有才夫妻倆看向林美依,感嘆道:“你師父這下子算是熬出頭了。”
林美依笑了笑,沒有多回應什么,她總覺得,以潘叔的性格,自家師父能不能過上安穩日子,還不好說。
“大郎,那你呢?”林有才關切的問。
他看兒子歸來這架勢,可不像是要留下的。
想到這,林有才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一家人整整齊齊來得重要。
果然,心中猜測得到印證,大郎起身,又一次跪了下來。
“爹、娘,我答應大將軍,留在北境,請恕兒不孝!”林大郎愧疚的低下頭,完全不敢抬頭去看父母的神情。
不用看,他都知道母親眼里已經蓄滿了怒意。
到底還是害怕,急忙又補充道:“但大將軍開恩,為我在陽縣設了府院咱們一家人都可以過去。”
“你這說的是什么狗屁!”劉氏還是憋不住,林有才一個不查她就已經沖上前給了大郎后背一大巴掌。
“就你的前程重要,你弟妹的前程全都不要了是吧!”
劉氏一邊打一邊怒道:“你可知咱們家現在得來的安穩有多不容易?好不容易叫狗蛋進了書院好不容易叫二丫尋到了女師傅,好不容易咱們家在縣里站穩腳跟,好不容易你大妹尋了個安穩生計你這一句話咱們在瀘縣這一切,全都沒了!”
“你個不孝子去!給我辭了你這勞什子將軍,給我回家種田去!”
越說越激動,手上下力也越來越重,大郎耳朵都被揪紅了一聲不敢吭。
到底還是林美依姐弟三個看不下去忙上前把暴怒的母親拽下來。
“娘您別生氣,生氣傷身。”二丫拍著母親的后背勸道。
狗蛋握著母親的手,跟著點頭“是呀,您冷靜冷靜,咱們有什么好好商量嘛,當將軍多威風呀,說出去您有個將軍兒子,你看我姨我舅他們,可不得好好奉承您?”
“就是就是,娘您消消氣,咱們坐下來喝口茶,再慢慢商議,萬事皆可商量,沒什么是商量不出來的。”林美依半拉半拽,總算把母親摁下。
一碗涼茶下肚,劉氏氣消了很多,看著大郎那雙通紅的耳朵,心還是氣得直抽抽。
林有才嘆了一口氣,看向母親,“娘,您看這事......”
“我老了,管不動了,你們年輕人自己看著辦吧。”張氏打斷兒子的話,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起來。
這意思很明顯,不管如何決定,她都沒有意見。
林有才無奈看向林美依,林美依攤手表示,“我都行,繡坊那剛給我結了一大筆銀子,暫時咱們家不用為銀子操心,現在就看狗蛋和二丫了,教書先生好找,可如王山長夫婦這般的,不好找。”
林有才看向二丫狗蛋,倆小的一臉糾結,看樣子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什么來。
林大郎感覺得到父親的意思,心中感動,可他也不忍就此毀了弟妹前程,還讓一家子為了他的私心跟他到北境吃苦,便道:
“爹,北境荒涼,白日里熱得想穿汗衫,到了夜間冷的要穿夾襖,冬日風雪更是難忍,太苦了,你們還是留在家里吧,等兒尋到真正安穩的日子,再接你們去京城享福,大將軍說了,我有這個命的。”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來,劉氏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涂,梗著脖子問:“這么苦的日子,你怎么熬過來的?”
大郎抬頭咧嘴一笑,滿不在乎的答:“慢慢習慣就好了,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他這笑容,配著黝黑粗糙的皮膚,看得劉氏心里揪疼了一下,忙依偎進林美依身前,怕自己落下的淚叫孩子們看見。
林美依看到母親這般,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大哥吃的苦頭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簡答。
惡劣的氣候環境,南北的差異,還有古代落后的交通和醫療條件,每一樣都能要了人的命。
這一年半來,她雖然刻意不讓自己想起大哥在北地的遭遇,但這心,卻總是揪著,噩夢時常有,每一次都讓她心驚膽戰。
那時,她就在想,要是在大哥身邊就好了,哪怕只在他需要的時候遞上一粒免疫藥,她也能心安不少。
她相信,家人也一定和她是一個想法。
“娘,咱們一家子不要再分開了,我不想分開,過這日日提心吊膽的日子。”林美依低聲說道。
劉氏從她懷里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睛已經恢復不少。
她看著二丫和狗蛋,嘆息道:“再看吧,時辰不早了,他倆明日還要回書院,先歇著。”
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二丫和狗蛋也需要時間,反正今天是拿不出主意的。
如此,眾人點點頭,各自回屋。
劉氏起身,趕著二丫和狗蛋回房休息,林美依伺候張氏回屋,緊接著母女倆叫上襄平,去廚房燒熱水,好讓大郎洗個舒服的熱水澡。
母女倆提水過來時,阿大和小黑已經將笨重的浴桶放在屋里。
大郎正在脫衣。
在軍營里習慣了,一下子忘了家里不是軍營,把上身脫了個精光,只穿一條大褲衩在屋里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