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打開包裹上的結扣,包裹里還有兩個小包裹,一個用塊灰撲撲的布包得嚴嚴實實,一個用粉色的布隨意裹著,露出內里漆盒的四個角。
不知為什么,在看到那個灰撲撲的布包時,盧禹忽覺心中甜蜜消失了一半。
先打開粉色的包裹,是個黑色漆盒,上繪著精美的紅色纏花圖樣,揭開盒蓋,里面是一個藍色的香囊,還有一封信。
香囊上用蹩腳的針腳繡著一個禹字,信封上的字倒是一如既往的透出一股不羈的俏皮。
看到這兩樣,盧禹心中消失的那一半甜蜜再次填滿,他拿起香囊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很怪,有驅蟲藥粉的氣味,也算是用心了。
盧禹輕輕點了點頭,將香囊放入懷中,拍了拍,確定放好,這才打開信。
一看到信上的內容,盧禹面上的柔色瞬間消失。
怎么又是林大郎?
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從青青寫給他的信上消失!
盧禹那表情,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反正透著一股酸味兒。
忍著心里那點別扭把信看完,幸好,這丫頭還算有良心,知道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桌上便有筆墨紙硯,盧禹把信放回漆盒中,打開新的紙張,提筆回信。
收到了,喜歡,我很好 想了想,覺得有點簡單,收信人看到可能會有點失落,又在信紙空白處畫了兩個小人,手牽著手站在一起,男孩手里舉著糖葫蘆,寵溺的遞到女孩嘴邊,女孩長大了嘴,嗷嗚一口咬下,甜得眼都彎了。
拿起自己的畫作端詳片刻,盧禹滿意的點點頭,將信裝在信封里,把親衛叫來,命他將信寄回去。
這事親衛已經做得熟練,藏好信,轉身就走。
人離開后,盧禹看著桌上這個灰撲撲的包裹,沒忍住重重嘆了一口氣。
包裹主人現在生死未知,只能先放在他這暫為保管了。
林大郎,你可得活著回來!
太陽落下,夜色來臨,雁門外的山林內,鳥雀聲幾不可聞,不知是因為天冷往南遷徙,還是被林中肅殺之氣所影響。
一身黑衫,頭上帶著草編帽的少年郎睜大雙眸緊緊盯著山坡下的黃土道,眼也不眨。
旁邊的人看著他,暗暗在心里數數。
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
“眨了眨了,林百夫長眨眼了!”某小兵激動的壓低聲音對身后那片漆黑的樹叢說道。
不一會兒,一傳十十傳百,整片林子里埋伏著的士兵都知道了他們百夫長又破了他自己的新記錄,連著一刻鐘不眨眼!
埋伏最是枯燥,他們已經蹲在這片林子里整整兩天,想到大家的不容易,林大郎并不介意士兵們拿自己開玩笑。
只要這些人別暴露自己就行。
青嵐看著山下安安靜靜的道路,原本心中篤定的信念開始動搖。
“到現在鷹佐王的人還沒來,莫非他們識破了咱們的計謀,當真準備過河?”
林大郎揉了揉睜得太久有些發酸的眼睛,見青嵐信心動搖,堅定道:
“不可能,我們首次伏擊故意敗退,鷹佐王并沒有識破,那蠻人沒有這樣的腦子。”
嘲諷完那鷹佐王,林大郎又沒忍住撇了青嵐一眼,“這主意原先就是你出的,當初你信心滿滿,怎么現在他們不過是晚來了這么一會兒,你就耐不住性子了?”
“我和眾位將士都是信了你的話才冒險前來一搏,大家都相信你,你為何又不敢相信自己呢?”
青嵐被問得一楞,是啊,他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說到底,還不是怕判斷失誤,連累大家。
當軍師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每次他的心理壓力有多大林大郎這莽夫他能理解?
天太黑,大郎看不清青嵐的表情,不過他和青嵐配合過多次,從無失手,默契擱在這,就算看不到大郎也知道青嵐此刻定是一臉深沉,隨時做好了的刎頸謝罪的準備。
“放心,老子要是死了不會來找你索命。”大郎拍了拍青嵐的肩膀,調侃道。
青嵐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你林大郎要是都死了,老子還能跑得掉?”
“你小子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嘛!”林大郎壓低聲音樂道:“別想那么多了,老子可是要活著回家的。”
“你閉嘴,有動靜!”青嵐突然喝道。
林大郎迅速反應過來,抬眼朝大路上看去,黑暗中,出現一抹亮光。
兩人都沒忍住露出笑容,林大郎抬手往后拍了拍,消息很快就傳遞下去,早已經等待多時的士兵們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激動起來,屏息以待。
火光越來越近,長長的鮮卑士兵隊伍出現在眼前,伴隨著林大郎一聲大吼,箭支如雨般落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意氣風發的少年一馬當先,舉起手中大刀便朝那騎在馬上的鷹佐王迅速奔去。
手起刀落,鮮血噴濺而出,高高舉起的鮮卑旗幟應聲而倒,旗幟上鮮紅的“大宛”兩個字滾入血水和泥土混合的地面,被高大的少年將領狠狠踐踏!
大周將士勢如破竹,不過百人,竟將大宛數千人的隊伍趕入峽口,四處奔逃而去。
三日后,林大郎舉著鷹佐王的頭顱,拉著從鮮卑人手里搶奪而來的糧食,傲然歸來。
他用自己的實力,狠狠打了某些人的臉。
這時,先前對這少年有諸多不滿的幾位參將,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很快鷹佐王的死亡消息就傳到大宛,趁著大宛人心惶惶之時,甄懷民親率十萬大軍,一舉將鮮卑族人從自家的地盤上趕了出去。
在這一戰之中,林大郎迅速成長起來,斬獲敵首不計其數,其勇猛的聲名傳到塞外,敵軍聽聞其名,便覺心顫。
不過猛虎也有輕嗅薔薇的溫柔,從戰場上下來的林大郎接到上級傳召,以為有什么要緊急事,沾滿敵人血污的盔甲都來不及換下,就這般兇神惡煞的進了大帳。
結果一進來,盧參將便將一個包袱遞給他,說是家人寄來的。頓時,那滿身的兇煞之氣盡數退去,沒忍住咧嘴露出個傻笑來。
盧禹抬手扶額,畫面太過辣眼,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