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這么廝混過去了。
次日,他們進宮謝恩。
小皇帝雖然是個傀儡,但樣子還是得做一做,甚至要更加恭敬――昭王想坐上那個位置,道德上不能有瑕,否則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燕凌和徐吟都知道這一點,就老老實實跟著昭王妃進宮。
太妃早就帶著小皇帝等著了。待他們行過禮,忙不迭地叫平身,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昭王妃見此,哪里好多留?恭恭敬敬地拜完,再接了賞賜,便告退了。
“母親,我們回去嗎?”燕凌問。
昭王妃說:“你先回去,我們去太元宮。”
太元宮,柳太妃住的地方。
燕凌與徐吟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道果然如此。
他便說:“那我在宮門等你們。”
昭王妃頷首:“等得住就等,等不住先回去也無妨。”
于是他們在皇城西門分道揚鑣。
太元宮先前無人居住,是近日才修繕起來的,這里花木蔥蘢,松柏如蓋,能聽到大光明寺的鐘聲,是個休養的好地方。
三人到時,柳太妃正和兩位先帝美人在說話,瞧見他們,十分驚訝。
“我以為你們還要一會兒,怎的這么快?”
昭王妃回道:“太妃娘娘體諒,早早放我們出來了。”
說罷,與徐吟一同向她行禮。
柳太妃急忙伸手來扶:“董姐姐如此,折煞我了。”
昭王妃卻堅持行完了禮,才起身道:“公是公,私是私。娘娘叫一聲姐姐,已是臣婦的榮幸,焉能恃寵生驕?”
柳太妃目光一閃,掩住復雜的情緒,笑著說道:“現在禮行完了,可以隨意了吧?快看座。”
昭王妃謝過,才帶著徐吟坐下。
柳太妃重新得回尊榮,人也年輕了許多。
她的目光落在徐吟身上,說道:“昔日在京中見到郡主,萬沒料到會有這一日。算來不過一年多未見,郡主又美貌了許多。”
徐吟面上帶笑,不失恭敬地回道:“娘娘過譽了。”
柳太妃轉回去與昭王妃說笑:“瞧這孩子,禮數也太周全了。”
昭王妃含笑:“理應如此。”
雙方客套了幾句,那兩位先帝美人就識趣地告退了。柳太妃叫來柳熙兒,讓她領著徐吟去轉轉,自己和昭王妃說些“體己話”。
這正中徐吟下懷。
天還冷著,柳熙兒沒帶她走遠,繞了一圈,停在西北角的暖閣。
從這里看過去,外頭是一片凌冬不凋的松柏,靜謐安詳,又隱約帶著孤寂的意味。
“還沒恭喜徐三小姐,和燕二公子喜結良緣。當初你總說和他沒什么,可把我們都瞞過去了。”
徐吟向旁邊看過去。柳熙兒已經盡力保持平靜了,但她還是聽出了一絲嫉妒。
也是,徐吟如今手握權勢,封了郡主,又覓得佳婿,將來便是鮮花著錦。而柳家風流云散,柳熙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柳太妃固然可以幫她結一門親,可一個前朝太妃,又有多大分量?她原本就是個善妒的人,叫她平心靜氣委實太難。
“柳小姐這話說錯了。”在柳熙兒不解的目光中,徐吟慢條斯理伸出手指,“其一,我已出閣,又有封號在身,你可以叫我郡主,也可以叫我國公夫人,不好再叫徐三小姐了。”
柳熙兒臉色微微一變。
徐吟接著道:“其二,柳小姐可要慎言,當初我與燕二公子又沒定親,哪來的關系?叫別人聽去,還以為我不守規矩。”
這下柳熙兒無法鎮定下去了,她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選擇低頭:“郡主見諒,小女隨口一說,并無他意。”
徐吟冷冷看著,眼見柳熙兒快撐不住了,才道:“柳小姐請起,再怎么樣,我也要給柳太妃三分薄面,是吧?”
柳熙兒感到屈辱,卻只能低聲回道:“謝郡主開恩。”
看她這副樣子,徐吟笑了,端起手邊溫熱的茶水,慢聲說道:“一年多沒見,柳小姐長進了。要是以前,我這樣為難你,你又要哭哭啼啼了。”
柳熙兒咬了咬嘴唇,輕聲說:“以前不懂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郡主海涵。”
徐吟滿意地點頭:“這樣不就好了?你也是正經的柳家小姐,以前到底哪里學來的作派?動不動抹眼淚裝可憐,難道你就沒想過這副模樣如何主持中饋嗎?太妃就沒教過你?”
柳熙兒愣了一下,內心深處慢慢透上來一股寒氣。
姑母只嫌棄她無用,卻從沒跟她說過這個道理。
徐吟像是隨口一提,說完扭頭看著窗外松柏。過了一會兒,似乎太無聊了,撿了個話題與她閑話家常:“偽帝篡位后,想必你們吃了不少苦吧?聽說當時宮里亂得不像話,走失的走失,丟命的丟命,你和柳太妃運氣不錯,居然安全逃出來了。”
柳熙兒含糊地應了聲:“是,我們很幸運。”
“對了,有件事我想向你打聽一下。你知道廖英廖將軍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廖英是先帝任命的殿前指揮使,為了護送長寧公主逃出京城,死在了路上。
柳熙兒愣了一下:“廖將軍…家里應該沒什么人了吧?”
“他不是有個兒子嗎?你可有聽聞?”徐吟問。
柳熙兒搖了搖頭:“沒有。”
徐吟露出遺憾的表情:“真是可惜了,廖家就這樣絕后了。”
柳熙兒笨拙地勸解:“郡主莫要傷懷,說不準他逃出去了。”
徐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就在柳熙兒后背發毛的時候,她燦爛一笑:“說的是,沒有消息也是個好消息。”
柳熙兒長出一口氣,心道,這個徐三也不難應付,想來以前真是脾性不和?也是,她跟長寧公主都是直脾氣,怪不得看自己不順眼。
想到這里,她目光微沉,又憶起徐吟剛才的話。既然姑母不喜歡她的性子,為何又不教她?
徐吟則端起茶杯,嘴角露出一點冷意。
廖英的兒子被偽帝抓住,大肆宣揚一番后斬了。這個消息知道的人很多,如果柳熙兒當時在京城,怎么會不知道?她含糊其辭,莫非其中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