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江越被捆成粽子送出去,阿鹿表示同情。
“他真可憐。”
這樣送回江北,還不如死在這里呢!
徐吟睨過去:“難不成殿下想放了他?”
阿鹿馬上改口:“可憐一下就夠了,你們中原人說,人不可以沒有惻隱之心。”
燕凌假笑:“圣人說,君子遠皰廚,殿下經史學得真好。”
他當然知道,這位涼王殿下可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純良,吳子敬死后,收復大涼沒少殺人。
阿鹿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什么聞其聲不忍食其肉,看不見就可以吃了,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也不是這么講。”徐吟解釋道,“牛羊本就是養來吃的,吃了也沒有罪過。但要是親眼看到它們被殺死,心生不忍是人的本性,如果失去這種本性,那就會失去同理心,甚至覺得殺人是一件平常的事,漸漸變得殘忍兇暴,很容易成為惡人。”
阿鹿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回事,你們中原的圣人還挺有學問的。”
徐吟笑著點頭:“譬如殿下可憐江越,這是身為人的同情心。但是他與我們站在對立面,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說明,殿下是一個兼具人性與理性的人,足以做一個真正的王者。”
阿鹿不好意思,對燕凌道:“沒想到你真的在夸我啊!”
燕凌沒回話,偷偷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確實在罵人。
處理完江越,他們送阿鹿回客院。
“瀾園不好再住人了,涼王殿下且在這里委屈幾日。”
阿鹿自然沒有意見,今天這出戲,他也是知情人之一,都沒讓老太妃回瀾園。
“還有什么事需要幫忙,三小姐只管來找本王。”
“是,多謝殿下仗義。”
與阿鹿告別,兩人去書房。
燕凌酸溜溜地說:“涼王殿下確實仗義,你說什么就干什么,爭婚沒爭到這么丟面子的事他都沒有二話。”
徐吟斜眼看他:“要不是他拖時間,你趕到說不定江越已經贏了,你不感謝他,還老是刺他。”
燕凌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他這叫伺機而動,但凡你有一丁點空子給他鉆,他立馬就能捅我一刀。”
“這不是沒捅嗎?這種事論跡不論心,殿下現在是我們的盟友,好歹給點好臉色。”徐吟好言相勸。
話都說到這份上,燕凌只能扁了扁嘴:“知道了!”
到了書房,徐煥正好送楚九趙六出來。
兩人恭恭敬敬地向徐煥道別,瞧見他們兩個,過來打招呼。
“燕兄,今日多謝了。”趙六施禮。
燕凌立時變了一張笑臉:“些許小事,賢弟不必放在心上。我們現下是一艘船上的人,合該互幫互助。”
趙六沒說什么,只再次施禮。
楚九臉上堆著和他一樣的笑容:“今日得燕賢弟款待,不勝感激,改日我們設宴相請,還望賢弟賞光。”
“一定一定。”
客客氣氣送他們二人離府,徐吟放下心中大石。
看他們的態度,父親的事談成了。
果然,進了書房,徐煥張口說道:“楚九趙六已經答應,回去勸說家主。”
“父親,您覺得能成嗎?”徐吟問。
徐煥笑了笑:“不成又怎樣?河興王和魏國公難道還能與我們為敵?”
徐吟默了默,搖頭。
徐煥接著道:“為父沒有指望他們與我們結盟,事實上這很難。河興王府也好,漳州趙氏也罷,實力都不弱,以世家的底蘊,只怕綠林之亂初現端倪,就已經圖謀天下了,不可能僅憑這一件事,幾句話,就放棄偉業。”
燕凌點頭:“漳州趙氏這幾年一直在招募私兵,但從來不顯露出來,可見魏公心有大志。”
徐吟當然知道,這些人都是前世勢力最大的幾路反王。
史書上不乏微末時起兵最后成就大業的,他們既有如此根基,又怎么會輕易放棄?
“為父不過是讓他們明白,偽帝不可靠,蔣奕不可交。順便叫他們知道,我們已經成勢,日后心有顧忌。”
說白了,就是先嚇他們一嚇。
關中,南源,東江,再加大涼,你們確定要為敵嗎?
心虛了,日后行事定會保留幾分。
徐吟贊同:“而且楚九趙六是下一代的佼佼者,這回差點被江越所殺,日后他們在家中的話語權越大,就越偏向我們。”
“是這么回事。”
三人議了一會兒,季經過來稟報。瀾園已經處理妥當了,燒壞的屋子不多,客人都安置了下來。那些冒充流民的死士也都處理了,沒有影響到流民營。
徐吟道:“江越這法子可真毒,如果讓他做成了,那我必定留下陰影,甚至以后再也不敢沾手政務。”
流民是她決定收容的,后續也是她處理的,要是這一環出現問題,那就是敗在她手上。
“就是因為他被你搞出了陰影,所以才這樣報復。”燕凌撇了撇嘴,“可惜他沒搞懂,真正的原因是他不行!”
所以,這是在變相夸她嗎?
徐吟抿嘴笑。
燕凌跟著笑。
徐煥看不下去了,清咳一聲,說道:“天色已晚,都回去歇息吧。阿吟,公主那邊還要你安撫。”
兩人恭聲應是,便告退了。
到了巷道前,燕凌猶猶豫豫。
“怎么了?”
燕凌看她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明天什么時候去游江?”
徐吟彎了彎唇:“傍晚吧,去看日落。”
燕凌立刻笑出一口白牙:“好!”
想想不放心,又補充:“你說的,不帶別人。”
“嗯,說話算話。”
兩人站了一會兒,耳邊聽到梆子聲又響了,燕凌依依不舍:“你回去吧,夜深風涼,別凍到了。”
“好。”
徐吟走了兩步,又被他叫住了。
“等等。”
她轉回頭,不解地看著他。
燕凌快步跑過來,說:“差點忘了,我還沒給你生辰禮呢!”
徐吟道:“你們家不是準備了禮車嗎?胡將軍已死,過兩天拿回來就是。”
“那是昭國公府給你的,不是我給的。”
“那你…”
“手伸出來。”
徐吟聽話地伸出手。
一個輕輕巧巧的囊袋放入她手中,隨后,燕凌指縫間刀光一閃,將它割破了一個口子。
剎時,點點微光,如星如燭,輝映著他們的身影。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