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離戰事結束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一天,可是錦州城內,還有余煙冉冉,老遠都能看見。
對于這種現象,建虜其實已經司空見慣。
畢竟以前的時候,他們每攻占一處明國的城池,包括每次入關劫掠,也都會縱火焚城。
可這一次,被燒的是建虜這邊占領的城池。因此,每個建虜,看到那冒煙的錦州城時,一個個都是黯然失色,士氣有點低落。
驅馬過去,還沒到近前呢,就聞到了肉香的氣味。
對于這些老于軍伍的建虜來說,他們立刻便知道,這個肉香的來源是什么?
于是,這便進一步打擊了這些回來看情況的建虜士氣。
離得近了之后,這些建虜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一個個都非常震驚地看著,變得呆呆的。
就見錦州城下,到處都是金錢鼠尾的尸體。最讓他們震驚的是,哪里堆著一座京觀。在正面的城墻上,有四個血紅的大字。
有認識漢字的人,就最是震撼了。因為那四個血字是:血債血償!
眼前的這一切,雖然不會說話,可是,每個建虜都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就好像眼前這一切都在對他們怒吼著:血債血償!
什么血債,都不用說,雙方彼此心中非常清楚!
繁華的遼東,百萬漢民;富饒的京畿之地,更是不止百萬漢民,在這幾十年來,都被建虜所殘害,真正的家破人亡!
多少丈夫沒了媳婦,多少爹娘沒了孩子,多少女人沒了依靠…
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曾經歡聲笑語的莊子,又有多少都變成了長滿雜草的廢墟之地…
這是建虜造的孽,犯下的滔天罪行,人神共憤!
如今,大明有能力來報仇了,為了那么多的枉死生靈報仇!
這些建虜都知道,眼前的這些,只是明國軍隊報復的第一步!以后他們打了勝仗,肯定還會這么做!
只是區區兩萬來人,又怎么可能抵消得了當初犯下的罪孽!
當初你們殺痛快了,如今就讓你們嘗嘗被殺的痛苦!
惡者不懲,何以為善?!
錦州城這邊的一幕,至少這些現場看到的建虜,在他們的心中,不知不覺間,被植入了恐懼!
今后,他們再面對明軍的時候,相信他們就會想起錦州城這邊的一幕!
有關錦州這邊受到明軍攻擊的消息,自然源源不斷地傳去遼東腹地。
海州城的建虜收到消息,立刻派出了機動兵力,趕往錦州城去增援。
可是,還沒等他們走完一半路,新的消息又來了。
錦州的大清軍隊全軍覆沒,已經沒有增援的意義了!
頓時,這趕去增援的建虜,立刻便被震驚地無以加復!
錦州城的堅固,在遼東這邊最是有名了。而且坐鎮錦州城的乃是大清名將,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
按理來說,就算明軍來再多的兵力,相信錦州城那邊至少也能堅持個十天半個月吧?
這怎么會這么快就被明軍打下來了,而且還是全軍覆沒的那種?
明軍什么時候,就變得這么厲害,這么能打仗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以后明軍要是再進攻其他地方的話,大清還能守得住么?
一時之間,聽到錦州這么快失守的消息之后,建虜這邊頓時人心惶惶起來。
消息,自然也一個接一個的很快就傳到了盛京這邊。
崇政殿內,多爾袞作為攝政王處理政務,也是第一次嘗到了當年皇太極的心情。
八百里加急一到,他便感覺不妙。一聽消息,果然,是一個非常壞的消息:明軍大概有五萬兵力在錦州附近登陸,發起了錦州戰役。
多爾袞不敢怠慢,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消極怠工的另外一個攝政王代善,知道事態嚴重,立刻趕到了崇政殿參加會議。
這個時候,他們就慶幸:錦州城那邊是生性穩重的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坐鎮,又有高大堅固的錦州城為依托,短時間內肯定不會有事。而且大清剛好吞并了幾萬蒙古騎軍,正好有機動力量可以調用。
可能建虜內部確實有爭斗,可面對明國的壓力時,他們也能暫時放下內部爭斗。
就這么的,這些建虜頭目都齊心協力,用最快速度完成了調兵。
東部那邊,鎮江堡的兵力不能調動,金州那邊的兵力也不能調動,要預防東江軍的搗亂。
遼陽、撫順等地,所有的機動兵力都調出來,接到軍令便立刻出發。
盛京這邊,也抽調了所有能抽調的兵力,由攝政王多爾袞親自領軍出發。而大軍的糧草物資的調動,就由另外一個攝政王代善來統籌。
總之,時間緊迫,軍隊先趕過去,糧草后面運過去。
趁著這一次增援錦州的機會,最好把出關的明軍消滅在錦州城下,就算代價大一點,那也絕對是劃算的。
在多爾袞看來,這一戰,頗有點當年松錦之戰的意思,有明清主力決戰的那種感覺。
稍微有點不同的是,當年的松錦之戰,是大清主動發起的,準備充分。
不像這一次,是明軍先發起攻擊,大清這邊有點措手不及被動應戰的感覺。
不過,當年的松錦之戰,明軍可是有十二萬人馬,而如今則只有五萬人馬,兵力相差不止一半。而大清這邊,還是調動全部能調動的兵力,在兵力上就會更具有優勢!
多爾袞心中如此想著,不過還沒等他多想會呢,后續的八百里加急便又到了。
這個時候,多爾袞領軍剛好離盛京六十里,到達虎皮驛這個地方,在看到急報的時候,坐在馬上的他,身子晃了晃,都差點跌下戰馬!
邊上的多鐸正勁頭十足著,斗志昂揚,結果就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就大吃一驚,連忙問道:“皇兄,怎么回事?”
問完之后,他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便連忙接著追問道:“該不會是明軍虛晃一槍,跑了吧?”
大清這邊正調集了這么多兵馬趕過去,結果明軍已經跑了,這確實是非常讓人氣惱的。一如之前的平壤之戰,同樣被明軍溜走一樣。
想著這個,多鐸便立刻覺得,肯定是這么回事!
于是,他便恨聲喝道:“明狗不敢正面交戰,不是偷襲一把,就是聞風而逃,都是屬兔子的!”
聽到他這話,邊上的豪格也是一聲冷笑道:“那不叫明狗,那叫明兔子,就叫明兔,跑得那是真叫一個快!”
平壤之戰,他也是氣得吐血,害得他白跑了一趟不說,還損失了幾百人馬!
在對明軍的認識上,他和多鐸的關系雖然不好,意見卻還是一致的。
多鐸看了他一眼,難得地點點頭。然后轉回頭,去看多爾袞時,卻見多爾袞的臉色蒼白,表情非常地嚇人。
這讓他心中頓時一驚,便連忙問道:“皇兄,身體不舒服了么?”
聽到這話,豪格轉頭看去,也是有點意外。這時候,他就和多鐸就不是同仇敵愾了。
就聽豪格有點陰陽怪氣地說道:“大清皇帝的位置,沒那么容易做的,還以為都和我父皇一樣!呵呵,以后啊,也少往宮里跑,自己的身體要緊,平日里呢,也多吃點補品,鹿鞭啊,虎鞭什么的…”
他對布木布泰也是非常不滿,本身的性格又擺在那里,逮住了機會,才不會口下留德,立刻便開始噴人,以發泄原本屬于他這個皇長子的皇位被奪之仇。
多鐸聽得大怒,正待要和豪格吵架的時候,就聽到多爾袞似乎是用盡了力氣說出的話:“錦州淪陷,大清軍隊全軍覆沒!”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就這么短短的一句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一般,一下劈在了聽到這話的多鐸和豪格等人的腦門上,劈得他們目瞪口呆,一下便忘記了他們兩人要吵架。
很快,多鐸就回過神來,用那種不可思議地表情和語氣對多爾袞說道:“什么,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
“這才過去多久,錦州怎么可能淪陷!”豪格又一次和多鐸的意見一致,滿臉不信地說道。
多爾袞也不辯解,似乎剛才的一句話,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就見多爾袞把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一只手遞給多鐸,讓他自己去看了。
多鐸伸手去接的時候,發現多爾袞那只捏著信的手,竟然是在顫抖的。
頓時,他的心中便是“咯噔”一聲。
剛才多鐸其實是已經聽清了的,但是他不信啊!
不過此時的他,看到多爾袞的表現,想起多爾袞平時的為人,他心中其實是有點相信了。但是,他還是不想相信!
要知道,那可是錦州城啊!遼東堅城不說,還是濟爾哈朗在那坐鎮!
說真的,就這些親王貝勒中,多鐸除了服氣多爾袞之外,對于皇太極和濟爾哈朗,也算是服氣的。
堅城,濟爾哈朗坐鎮,兩三萬的大清軍隊,這些條件加起來,就算是他領兵五萬去攻打,沒有十天半月也不可能有進展。可是,如今才過去多久,怎么眨眼就淪陷了呢?
這個濟爾哈朗,到底是在干什么吃的?
心中這么想著,他便看起了手中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