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興國公的勇氣
如果四川的省會，蜀王的就藩之地被流賊攻陷，四川的軍政大員全都一窩被滅，再搭上一個蜀王，這樣的情況，孫傳庭要說沒有壓力，那絕對是假的。
只是他能認清形勢，知道孰輕孰重，盲目救援可能會帶來什么后果。比起別的官員來說，他更能抗壓而已。
換成是之前的話，李自成所部在東線和南線全都集結了重兵，這讓孫傳庭一直心中沒底，不知道李自成所部的攻勢到底到什么程度，因此，在那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派兵的，以保住蜀道為主。
但是局勢發展到現在，在東線和南線的李自成所部終于露出了獠牙，猛攻保寧府。不過不管怎么樣，他都是擋住了，戰事進入相持階段。
由此，孫傳庭心中就有數，李自成的人馬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戰力。
在這個時候，成都府那邊的不確定，就讓孫傳庭擔心了。
思來想去，他在估算了自己手中的兵力之后，便決定派出一支援軍，前去增援成都府。
大堂內，孫傳庭滿臉嚴峻地交代總兵高汝利道“此次前去救援成都，沿途務必要小心。如果本官所料不差的話，要么流賊會拼命阻擊，不讓你趕到成都；要么流賊會在半路伏擊你。”
四川的局勢，真得是很不妙。要是有的選擇，高汝利才不敢去增援成都。可是，孫傳庭已經點了他的將，他就沒得選擇了。
此時，高汝利聽到孫傳庭的交代，心中暗暗叫苦，便連忙請示道“總督大人，要是成都已經淪陷呢？”
“如果已經淪陷的話，就不必戀戰，立刻撤回來。”孫傳庭聽了，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不過他話鋒一轉，接著又交代道，“但成都要是還在堅持的話，就不能放棄。進城之后，你就告訴陳巡撫和蜀王殿下，讓他們堅持到開春，興國公的援軍必定能趕到！”
聽到這話，高汝利有點哭喪著臉說道“可是，如今要等到開春，冰雪融化，蜀道能過大軍，至少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吧？萬一成都堅持不到的話，可否撤往保寧府來？”
孫傳庭聽了，心中嘆了口氣，確實啊，這等得時間有點長了！
不過表面上，他卻還是表情嚴肅，冷著臉說道“你覺得流賊會讓你們逃來保寧？只要你們離開了成都城墻的防護，如何能擋住流賊的圍追堵截？所以，這種念頭想都不要想，無論如何，都堅持到來年開春，朝廷援軍趕到。”
高汝利聽了，非常地無奈。他知道，在孫傳庭面前，那是不能過多討價還價的。這位可是個狠人，之前的瘋子賀人龍不照樣是被他砍了腦袋的！
于是，他只好答應一聲，然后轉身準備去做準備了。
可就在這時，卻見孫傳庭的親衛孫五興沖沖地闖入了大堂，理都沒理高汝利，雙手抱拳，向孫傳庭興奮地稟告道“老爺，國公派人來了！”
一聽這話，大堂內的幾個人，頓時就呆住了，第一個反應，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連一向面無表情的孫傳庭，都露出了詫異之色，確認道“國公派人來了？在哪里？”
他剛問出話時，卻見外面又出現一個人，是他的家丁孫大，側著身子，顯然是在引著什么人進來。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大門口了。
只見一名身穿便衣的高大漢子隨著孫大入內，不用說，這個人自然是張明偉派來的劉金了。
此時，都不用孫大介紹，他從衣著上就能知道大堂內的這些人是什么身份。于是，他掏出自己的腰牌示意說道“我是錦衣衛百戶劉金，奉興國公之命前來給三邊總督孫大人送信。”
孫傳庭一聽，明顯大喜，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畫蛇添足般地自我介紹道“本官就是三邊總督。”
劉金當然知道，這里穿緋紅官袍的，除了三邊總督之外，就不可能是其他人。
不過大堂內還有其他人，劉金轉頭看了下站他身邊的那名武將。
高汝利一聽，連忙興奮地自我介紹了下。他感覺到，說不定他的軍令會變，不用去冒險了。
劉金見大堂內沒有外人，便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了孫大。
孫大趕緊接過，三腳并做兩步，立刻給孫傳庭送了過去。
孫傳庭也是動作很快，查驗了下火漆封口之后，便立刻拆開看了起來。
高汝利一直盯著孫傳庭的臉色，就盼望著能有什么好消息。
不過，看著信的孫傳庭，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看完之后，他似乎又看了一遍，然后才放下信，看向劉金問道“國公如此，實在太過冒險，萬一激起兵變怎么辦？不妥，不妥啊！”
一聽這話，高汝利雖然沒猜到信中說了什么，可他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于是，一顆滿懷希望的心破碎了。
劉金聽到孫傳庭的話，稍微有點意外，隨后便自豪地說道“總督大人放心，國公自有分寸，又豈會激起兵變！”
邊上的高汝利一聽，頓時他的臉色立刻由陰轉晴，又露出了期望之色。
孫傳庭聽了，卻還是搖頭道“國公的麾下，應該大部分都是剛整編招安了的流賊吧！國公難道不知道，這些流賊都是倨傲不恭。讓他們冒這么大的險，真得很危險的。”
“哈哈！”劉金一聽，忍不住笑道，“那是別人，我家國公帶兵，和旁人不一樣！招安后的將士，對國公都是心服口服，又豈會倨傲不恭！”
聽到這話，孫傳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要說論帶兵的能力，他孫傳庭自認也是大明排在前面的。興國公就算比他強，也絕不可能強到哪里去！
事實上，孫傳庭在帶兵這方面，就沒有服過誰！
因此，這錦衣衛百戶這么說，在他看來，這是在拍興國公的馬屁而已！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孫傳庭也不會計較。
畢竟興國公權傾朝野，拍他馬屁也不算什么。可如今事關兵家大事，又豈是迎合上官的時候！
因此，孫傳庭雖然聽了劉金的話，卻是一點都不信，當即冷聲說道“不妥，不妥，你即刻返回漢中…”
說到這里時，他終于回過神來了，便立刻一臉驚訝地問道“你是從漢中過來的？”
這不是廢話么！
劉金心中如此想著，便點了點頭。
“金牛道好走？”孫傳庭聽了，立刻追問道。
聽到這里，高汝利終于猜出來了，興國公是要冒雪過金牛道趕來四川？
一想到這，他不由得驚訝地張大了嘴，滿臉不可思議，這…這不可能吧！又不是過來一兩個人，而是要過大軍的啊！
劉金聽到孫傳庭的問話，收了笑容道“不好走，必須要非常小心謹慎才好！”
“那國公怎么領兵過來？”孫傳庭一聽，沉下臉說道，“大軍行進，可非同兒戲。”
劉金聽了，當即嚴肅地回答道“國公說了，天下事，非能一概而論！有的軍隊，就是善于創造奇跡。他們是人，我們就不是人了？總之，事在人為！充分準備，蜀道而已，沒什么不能征服的。”
聽到這話，孫傳庭便立刻想起了三國時期，魏國名將鄧艾從陰平道奇襲成都的往事。那一次，都沒人認為軍隊會從那邊過來，因為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軍卒都是要裹著毛毯從山上滾下去的。就這樣，鄧艾還是成功到達成都，滅掉了蜀國。
其實，張明偉所指的，并不是鄧艾這支軍隊，而是指后世的那支軍隊。條件之艱苦就不說了，還在敵軍的圍追堵截之下，不照樣翻雪山，過草地，創造了奇跡。
相對這些前輩來說，張明偉不認為眼下過蜀道，會比那時候還要艱險。
當然，這個事情，孫傳庭是不可能知道的。不過他誤解以為是鄧艾那支軍隊，意思也是差不多。
此時，孫傳庭還是想要勸說，如果興國公強行要麾下這么干的話，他手下的那些流賊，又怎么可能會同意！
然而，劉金或許是看出了孫傳庭還是不理解。于是，他便嚴肅地說道“國公說了，此信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總督大人這邊務必遵照執行，不得有誤！”
雖然孫傳庭是三邊總督，可是，張明偉是天下軍隊的總監，又是錦衣衛指揮使，不管從那個方面來說，都是有權管著孫傳庭這邊的。
聽到劉金這話，孫傳庭不由得無奈了，當即嘆道“國公實在太冒險了，不過軍令已下，本官自當遵照執行。”
說到這里，他竟然罕見地又嘆了口氣道“國公為了救蜀地，這還真是拼了啊！”
如果興國公等到開春再進軍蜀地，誰也不可能說興國公耽擱軍機的。可是，國公卻還是決定冒險，這份勇氣，讓孫傳庭不得不發出了感慨。
于是，他便開始按照興國公在信中的交代，立刻改編了部署。
高汝利也是如愿，不用去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