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事情最怕遮掩。越是說得不明不白,就越是讓人會想東想西而擔心。
讓朝廷的公告就那么一張紙,對于復雜的事情,又能說明什么?
而邸報的話,是通政司出的,且邸報也不可能有多詳細。更為關鍵的是,出邸報的速度沒那么快!
而在此時,《明報》的發行,剛好補足了這方面的不足,讓京師上下一下便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大概經過。
而和邸報完全不同的一點,就是還有對這兩起事件的點評。不得不說,這個點評其實是非常關鍵的,給出了對這些事件的第一時間的評論,基于第一印象的重要性,具有引導輿論的重要作用。
京師上下,在看到這份《明報》之后,終于有不少人安心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開始關注《明報》本身。
“這《明報》是誰想出來的,這還真是個好東西!”
“可不是,這明報兩個字,據說還是皇上的御筆親題,肯定來歷不凡了!”
“看看,這里有寫,看到沒有?大明第一報社出版,好大的口氣,大明第一,嘖嘖!”
“皇上御筆親題,說大明第一,你還有意見?不過這大明第一報社到底是什么鬼?那位大人名下的產業?”
沒有官府中人為背景的,絕對不可能坐大。更不用說,有皇上親自背書的,那來頭絕對不小。這些京師的達官貴人,第一時間自然是開始追查誰的產業了!
“看看,這個總編是陳圓圓。好像是個女名,這還真是奇了怪了,這人是誰?好耳熟!”
“該不會是秦淮八艷之一的那個陳圓圓吧?”
“不可能,雖然她的名氣大,可就憑她,還能讓皇上給她題詞?”
“不是說陳圓圓在田都督府上么?這個《明報》該不會是田都督的吧,這就有可能了!”
很多人都推測出了這個結果,于是,二話不說,紛紛趕往田弘遇府上去了。
當官的就有這嗅覺,《明報》的份量,絕對會很重。不說賺錢不賺錢,光是在官場上的份量!
就只為了這個,也必須要巴結好田弘遇,和他搞好關系!
于是,沒到中午時分,田弘遇府上的門檻就快踏破了!
這一下,把田弘遇給整懵了,接待了一個,還沒聊上話呢,下一個又來了,還沒等他出迎呢,又一個來了…
最為關鍵的是,官場上的人都比較含蓄,不會一上門就嚷著說“老田啊,你辦得《明報》好啊”之類的話,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田弘遇當然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發生。
可問題是,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擔驚受怕,畢竟有田貴妃在。加上他吸取了周奎的教訓,不和別人來往,閉著門過自己的舒服日子,外面的情況,就那么短的時間,他還真不知道!
最后,看著客廳一屋子的人,他終于忍不住了,便問道:“諸位,你們就直說了吧,不約而同地過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們這樣子,我真有點怕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時的他,最怕是被別人利用,落個和周奎的下場!
于是,有人就拿出了帶身上的一份《明報》。
不用說,田弘遇搞明白了事情真相之后,就無語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諸位,不瞞你們說!”田弘遇見到是涉及興國公的事,不敢大意,便實話實說道,“如果真是那個陳圓圓的話,如今已經是興國公府上的人了!你們可以出門左轉,過一條街去到國公府去打聽打聽!”
一聽這話,所有人傻眼。不過回過神來,他們忽然發現,如果是國公府來出這份《明報》的話,才是真正的合情合理!
不過,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去興國公府。那可是錦衣衛指揮使,這些天來到處抓人的,誰敢往那湊!
要說送禮,以前不是沒送禮過,可禮收了,該怎么樣還怎么樣!最有代表的例子,便是陳新甲!
搞清楚了《明報》的背后關系之后,很多人就開始研究起這份《明報》了。
還真別說,這么一研究,他們又發現了很多新鮮的地方。
首先,那些時政點評的署名,都是一個叫“中原五白”的人,估計這個人可能是興國公的師爺之類。有點讓人詫異的是,《明報》中竟然還有通俗評書連載,署名竟然也是“中原五白”。
這就有點讓人奇怪了!
時政點評,那是對官場了解要深;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哪有閑心去寫通俗小說,圖什么?
另外一個新鮮的地方,是有一個版塊叫格物版塊,主編是曼公和南雷。不少人知道,曼公是方以智的號,而南雷是黃宗羲的號。這兩人還是有名氣的,所格物的內容,也讓人稱奇。
主編是陳圓圓的版塊,刊登了一首曲子,據說是改變自中原五白所哼的同名曲《太平志長留》:
曾志儒士開太平,
曾誓愈險愈擔當,
民生喜樂老白頭,
太平志長留。
對于這首曲子,很多人點評,有失陳圓圓的水準,一點都不工整。可是,這其中傳達的意思,卻還真讓一部分風流名士去思考了。
在一天之后,幾乎京師中人,互相遇到,談論的,就無不是《明報》。
官場中人,話題就集中在時政版塊;
有意揚名的青年才俊,則是會談格物版塊。畢竟要想出名,標新立異最是容易!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竟然是和水一樣的東西!
甚至風月場縮,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的,都在談論那位秦淮八艷改變的曲子,到底該怎么唱?這可是熱點,要是趁著這個勢頭唱出去,絕對會吸引那些才俊名流。
而在俗人比較集中的酒樓茶館,有好幾個駐點的評書先生,臨時改了說書題目,把《明報》中連載的那小說給說了,吸引人氣。
最后還有一些人更是看到有征稿通知,凡是過稿,就能付稿費,刊登在后面刊登的《明報》中。
于是,一大群人躍躍欲試,要是能過稿的話,稿費是小事,揚名才是大事。最為重要的是,還可能入了興國公的法眼,那就前途無量了!
當然了,對《明報》不爽的人肯定也有。他們就偷摸著像老鼠一樣散布一些他們的觀點。科舉操縱案不好說,就專門攻擊晉商通虜案。
“看看,這個《明報》很明顯是欲蓋彌彰,就是為了朝廷宰肥羊而弄出來的東西。要不然,為什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是在戒嚴解除之后出?”
“對,說晉商通虜,可是,那六個晉商呢?他們有認罪么?”
“什么,那個黃云發招了?他都進詔獄里面了,還有什么不能招供出來的?”
“繳獲那么多糧食?你別忘記了,他們是商人啊,囤積糧食不是很正常么?”
雞蛋里挑骨頭,還真別說,總能挑出來一些。基于各自立場的不同,有人信,有人不信。總之,京師輿論,也不是全都和諧。
對于這些,張明偉通過已經布置好的消息收集處,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對此,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回答朱媺娖的憤怒道:“沒事,現在讓他們捕風捉影,混淆視聽好了。等回頭把案犯移交三法司會審,張家口那邊也把人犯押解回來受審,這些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八大晉商,只抓住了兩人,還是有點太少了!”朱媺娖聽了,還是有點擔心地說道。
“呵呵,他們遲早是會被抓住的。眼下就算有人不服,也不是主流,無需理會!”張明偉聽了,一聲冷笑道。
頓了頓,他還是補充說道:“下一期時政這一塊,就根據黃云發和翟堂的口供,再寫細一點。我也再寫兩篇點評,側重這些通虜行為引發的危害后果,痛斥下他們數典忘祖之事,引導下輿論好了。”
聽他這么一說,朱媺娖便又好奇了,忍不住問道:“先生,為何您的筆名是叫中原五白呢?這有什么出處?”
張明偉一聽,便笑著說道:“這個,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我就不說了啊!”
不說張明偉的小心思,就說此時,在張家口外側山中,有一處隱藏處,一群“耗子”鉆了出來。領頭那人對其他人說道:“已經過了好幾天,朝廷官軍追查得也沒那么緊了,再不走,就得餓死在山里了!”
“唉,我真想大哭一場啊!”跟在他后面的那人唉聲嘆氣地說道,“努力了半輩子,轉眼間就一切成空,真是造孽啊!”
“田生蘭,我就瞧不起你這點,就和你的名字一樣像個娘們!”后面的王登庫嘲諷道,“大不了從頭再來便是,怕什么!”
“怎么從頭再來?我們在關內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啊!”田生蘭聽了,恨聲反問道。
范平福聽到,便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只要人在就好。到了遼東,主子爺肯定會給你們一個好差事,來日重新輝煌也未必可知!”
聽到他說話,都是要去遼東投靠的人,自然不敢反駁得罪他,就都沉默了。
這時,從山頂上下來一個人,對為首的那人說道:“老爺,朝廷官軍追出關外的騎軍,一個不少都回來了,我都數了的!”
“好,那我們出發了!”范永斗聽了,便向后面的人一揮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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