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山海關,薊遼總督洪承疇兵敗被俘,人已經不在了。剩下最大的官就是兩個巡撫。
其中遼東巡撫管著山海關之外到錦州的這塊區域,現任遼東巡撫是在二月份剛上任的范志完,目前還在寧遠。
另外一個巡撫,是在崇禎四年的時候,從順天巡撫、天津巡撫中分離出,全銜稱巡撫山海、永平等處地方,贊理軍務,轄區包括永平府以及山海關附近等地的山永巡撫。
張明偉的到來,是山永巡撫朱國棟,領著吳三桂等逃回來的將領一起迎接的。
按理來說,巡撫也算是欽差,代表皇帝的。可是,張明偉卻是錦衣衛指揮使,興國公爵位,手中還有尚方劍,王命旗牌什么的。因此,朱國棟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見著張明偉,就很自覺地以見上官的禮節參見。
對于他,張明偉倒沒什么特別關注。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他身后的那幾個總兵。
在朱國棟自我介紹之后,吳三桂便立刻恭敬地單膝跪地道:“罪將寧遠總兵吳三桂,見過國公爺!”
其他幾個人也都非常老實,跟著吳三桂一起報著自己的名參見。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騎馬實踐,張明偉已經有點習慣這古代的交通工具了。坐在馬上,顯得很自然,低頭打量著這幾個總兵,特別是吳三桂,很是盯了幾眼,然后才點點頭,態度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而已。
隨后,他才轉頭看向朱國棟,對他說道:“皇上命我前來處理這里的事務,還請朱中丞給我詳細說說吧!”
朱國棟聽了,心中稍微有點詫異,不是傳聞這位國公非常囂張的么?可這說話,好像感覺還可以啊!
雖然是這么想著,他也不敢就大意了,連忙恭敬地迎著張明偉入山海關,同時給張明偉說道:“國公不知,此次大戰,將士們打得是真盡力了!無奈陳本兵來信催促,倉促出兵,以致原本就不多的糧草被斷,導致功虧一簣。唉!”
聽到這話,本來在看著前方的張明偉,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后側的朱國棟,心中想著,這是開始推卸責任了?
后世時候,他一直是寫崇禎前期的歷史,最晚那也只是到了崇禎十一年而已。說真的,對于崇禎十五年后的這些事情,因為沒有刻意查過,還真不是很了解。
也是如此,在他和崇禎皇帝商量這邊的事情時,最終還是讓他到山海關來看著辦,而不是在京師就有定下了具體的處置意見。
朱國棟看到張明偉的反應,便連忙又解釋道:“真的,國公要是不信,可隨便查下,將士們真得是盡力了!雖說這一戰,我們是敗了,但建虜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張明偉只是轉頭看了一眼他,就又轉回頭,也不發表自己的看法,就任由朱國棟在那邊說話。
吳三桂等人,就跟在后面,看著前面兩位,確切地說,是張明偉的背影,心中都是有點忐忑。用心觀察,想知道這位國公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然而,一直到張明偉進駐薊遼總督府,他們也沒看出個什么來。天色已晚,國公一路勞頓,他們也不敢打擾,就都散去了。
山海關的防務,便立刻由周遇吉帶著勇衛營接管了。而在欽差行轅,也就是原薊遼總督府內,雖然簡單收拾了一下,可還是能看到一些洪承疇的東西。
對此,張明偉也沒在意,而是召集了一些人在說事。
就見他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說道:“現在你的身份還沒有公布,就先多走走,了解下情況。”
“下官明白!”這個老頭精神很好,立刻中氣十足地領命道。
張明偉接著看向站他后面的閻應元,同樣吩咐他道:“你也一樣,盡快熟悉這里,有什么想法,可以隨時和我說。”
“末將遵命!”閻應元聽了,立刻抱拳回應。
張明偉點點頭,隨后拿起案幾上的一疊資料,對面前的幾個人說道:“這是山永巡撫送過來的有關這次松錦之戰的資料,你們都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閻應元等人,包括一直沒有說話的坤興公主聽了,都是答應一聲,然后就分了手頭資料,全都看了一遍之后,便由朱媺娖給靠在椅背上的張明偉講解了起來。
“去年五月,我軍殺虜騎都尉旦岱,參領彰庫善,三等侍衛博朔岱。”
“又七月,殺奴酋多爾袞麾下護軍參領覺羅蘭泰、署護軍參領溫察。”
“八至十二月,殺參領阿福尼,輝蘭,溫察以及啟心郎邁圖。后又斬殺正黃旗佐領彰古力。”
“今年二月,塔山之戰,吳三桂總兵炮擊奴酋濟爾哈朗,斬其麾下佐領崔應泰,參領邁色力戰等,鑲紅旗損失慘重。更有蒙古族將士訥木奇突出鵕陣,乘馬沖入多爾袞營,險些斬殺多爾袞,最終與其護衛特穆德格同歸于盡。”
“錦州初戰,我軍攻勢凌厲,建虜不能擋,當面殺退八旗中的六旗,斬殺梅勒額真翁阿岱。另有牛錄章京岱袞,奴酋多爾袞麾下最為有名勇將勞薩亦斃命。”
念了好久,朱媺娖才算是念完,然后把整理好的資料又放回到張明偉面前的案幾上,對他說道:“有功之將,皆在后面有寫。”
張明偉并沒有馬上去看,而是皺著眉頭說道:“我怎么聽得,好像建虜大敗了一樣。你看,建虜的高級將領死了多少?光是都統、護軍統領之類都死了四五個有的吧?”
聽到他這話,閻應元卻并沒有附和,而是向張明偉說道:“大人,末將以為,這些都是有名有姓,該是不可能有假。要不然,回頭這些人又冒出來了,豈不是謊報軍功?”
聽到這話,張明偉點了點頭,說得也有道理。可為什么,自己在后世的印象中,就好像建虜非常能打,對上明軍,贏得不要太輕松,就好像是那種切瓜砍菜一樣。
就比如這次的松錦之戰,就是建虜大勝,明軍主力全軍覆沒。任誰看了,都覺得明軍真是一群豬,建虜有多么的厲害!
疑惑間,張明偉轉念一想,就又有了發現。
這個松錦之戰,建虜八旗包括他們的附屬軍隊全部出動不說,就是皇太極這個胖子也親自上陣了。如果建虜真能輕松的話,有必要來這么多人?
如此一來,那結論就只有一個:歷史是勝利者所寫!
他正在想著,就聽閻應元又對他說道:“大人,末將感覺,這些戰果應該都是真的,但是,屬于誰的戰功,卻未必是真。”
聽到這話,張明偉眼睛一亮,還沒等他說話,就聽閻應元又說道:“還有,這些資料中,全然沒有此次戰敗之責方面的消息,都是戰果!”
身邊帶了一個專業的,果然是好使!張明偉很滿意地向閻應元點了點頭說道:“好,我有數了。”
他正說到這里,就見門口過來一個錦衣衛校尉,向他稟告道:“大人,大同總兵王樸在外求見!”
這都天黑多久了,還跑來找自己?張明偉聽了有點疑惑,便問道:“他一個人?”
“就他一個人!”
張明偉聽了,有點好奇,這是想告密呢還是想干啥?
這么想著,他便一揮手道:“那就讓他進來,看看他要說什么吧?”
山海關城頭上,忠貞伯周遇吉,巡查完了崗哨之后,仰頭看著天上的一輪冷月,正不知道在想什么時,就聽到有動靜,一看卻發現是寧遠總兵。
“忠貞伯還真是勤勉啊,這么晚了還不去睡!”吳三桂笑著先打招呼道。
周遇吉聽了,只是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吳三桂感覺有點無趣,要是可以的話,不搭理就拉倒。可此時,他還是繼續保持著笑容道:“忠貞伯是錦州衛人吧,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老鄉,都是自己人了!我們遼東終于又出了個伯爵,我們遼東所有人的臉上都有光,可喜可賀啊!”
這一次,周遇吉連點頭都不點頭了,只是看著他,不咸不淡地說道:“你是特意來找我的么,有什么事?”
這一下,吳三桂就有點尷尬了。不過如今有求于人,就繼續擠著笑容道:“當然是來恭賀老鄉封爵,光宗耀祖啊!”
說到這里,他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樣東西,遞了過去說道:“小小賀禮,一點意思!”
周遇吉見了,便伸手接了過去,借助身邊親衛的火把,看清了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一千兩銀票,你說多么,肯定不是特別多。但是,你要說少呢,絕對是不算少的。
周遇吉看清之后,收入自己的懷里,然后還是不咸不淡地問道:“還有事么?”
“…”吳三桂一聽,真想把銀票搶回來,然后掉頭就走。
努力平復下了心情,吳三桂繼續保持著尷尬的笑容問道:“其實也沒什么事,就是有點仰慕興國公,想跟著興國公多學點東西!直接去找國公的話,又怕有點唐突,就想先來和忠貞伯嘮嗑嘮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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