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橫著來便是
李若璉正好正對著來路，只是一抬頭便看到了動靜。頓時，意外之余，便露出了笑意。
他沒想到，張明偉只是進宮一趟，竟然請來了這么一尊大神！
廖國遴看到他這神情，心中便明白怕是李若璉的救兵到了，頓時眉頭一皺，按他的估計，不應該來得這么快吧？
這么想著，轉頭一看，頓時，就有點傻眼了。
如果說廖國遴作為巡城御史，對上毫無聲響的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璉，有心理優勢，毫無畏懼的話，他對上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也不會怕，因為他們是老鄉，關系很好，彼此都有照應。就這點事兒，隨便就能過去的。
可是，從旗幟招牌上來看，如今來得人竟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王承恩！
廖國遴可是聽說了王承恩在內閣的強勢，如今還又氣勢洶洶地在查抄王德化一系。說真的，廖國遴立刻就慫了。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站起來的胡永，又轉頭看著王承恩領著大隊人馬過來，他忽然露出一絲陰狠的神色，轉頭對一名五城兵馬司把總使了個眼色。
那把總就在胡永的身邊，看到他的這個臉色，又抬頭看了下王承恩那邊，忽然拔出腰刀，一刀便砍在胡永的脖子處，砍得胡永的腦袋都快掉了，與此同時，他大喊道：“好大膽，竟然想跑！”
這時候的所有人，幾乎全都被王承恩那邊的動靜給吸引了。誰也沒想到，突然會有事發生。
聽到動靜，李若璉立刻轉頭看去，就見那胡永已經倒地，鮮血噴薄而出，流了一地。
“你…”李若璉見此，氣得大怒。以他的經歷，不管那把總怎么說，他都明白，這怕是滅口了。
那把總理都不理他，向廖國遴單膝跪地，一臉驚慌地稟告道：“大人，末將見這廝剛才要跑，一時情急，失手把他給殺了！”
“本官都還未審，你竟然就把他給殺了？”廖國遴聽了，怒喝一聲，顯得很生氣，可隨后，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依你所說，也是情有可原！你且先回去候著，本官稟告皇上定奪如何責罰于你！”
“末將知罪，甘愿受罰！”那把總聽了，立刻回答道。
李若璉見他們一唱一和，反而沒有之前那么暴怒，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在表演。
很快，大隊人馬便趕到了。讓所有人有點意外的是，為首那人并不是王承恩，而是一個年輕人，王承恩稍微落后一點，顯然是這位年輕人的地位更高一點。
李若璉自然認識，不由得大喜，先生真是厲害，竟然這么快就讓廠公帶著大隊東廠人馬趕到了。
廖國遴雖然不認識張明偉，也沒見過張明偉，不過他卻也猜出了張明偉的身份。畢竟如今的京師之中，除了皇帝之外，能讓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陪同的，也只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帝寵臣了。
不是直接對上王承恩，說實話，廖國遴反而不是那么擔心了。彼此是文官的話，動嘴皮子的事情，身為御史，就是最擅長的事情了。
張明偉坐在高頭大馬上，看到那具還在冒血的尸體，稍微一愣之后，便知道出事了，就立刻冷聲喝問道：“怎么回事？”
“本官聽聞有人發難民財，便趕來處置。”廖國遴聽了，搶先回答道，“只是沒想到，這個嫌疑最重的想跑，廖杰德一時情急，錯手殺了！”
說到這里，他看到李若璉想說話，就又搶先說道：“本官趕到的時候，這位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璉李同知已經向本官言及，就是此人發難民財。以李同知的能耐，本官相信，這人也是罪有應得！”
說完之后，廖國遴才抱拳向張明偉一禮道：“不知道這位如何稱呼，可有差遣在身？”
一般來說，巡城御史雖然品級不高，可權力卻是極大的，就和巡按差不多。在他的職責范圍內，大事奏報，小事獨斷。
這個事情，他就這么處置了，又有理由，一般來說，別人也奈何不了他。
就算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的大人物來了，雙方又沒有利益沖突，這種事情，一般都會以廖國遴的這些說法上報，就算了事了。至少如果是王德化或者曹化淳來的話，肯定是這么處置了的。
如今還不是王承恩為首，對上皇帝的寵臣，廖國遴心中就更有把握了。如果這人沒有官職在身，那他就更有把握先處置了此事。就算有，又能是什么官職！總之，如今這邊的事情，基本都是在他的控制范圍內。
他都已經想好了，自己已經快刀斬亂麻，先處置了胡永，后續其他事情再掩飾一下，基本就不會有問題。哪怕這個人去稟告皇上，然后再來管這個事情，也肯定是來不及的。
然而，他正這么想著時，卻聽張明偉大聲說道：“皇上封我為京畿之地難民安置使，賜尚方劍，凡和難民相關一切事宜，如有不法，無論身份貴賤，官職高低，皆可先斬后奏！”
被五城兵馬司軍卒隔離開的那些難民，原本燃起了希望，可到后來，發現新來的官員好像為難留守的李若璉時，他們就明白情況好像要變糟，一個個擔心地不行。
這又來一大群人馬時，當然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等他們看清為首那個人是之前向他們承諾，不會再讓他們餓死凍死的那個人時，他們就已經有點激動了。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有點擔心，就怕事情會有反復。比如說官官相護，比如說沒有先來的這個官大等等。
可此時，他們聽到了張明偉的大聲說話，說皇帝已經封他為京畿之地難民安撫使，賜尚方劍，凡和難民相關一切事宜，如有不法，無論身份貴賤，官職高低，皆可先斬后奏！
頓時，那些聽清的難民，就再也忍不住，自發地跪了下去，哽咽著說了起來。
“孩子他娘，你在九泉之下聽到了么，娃能活命了！”
“蒼天啊，你終于開眼了！”
“皇上圣明啊，大人長命百歲！”
“青天大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
聽著這些“雜音”，看到亮出來的尚方劍，廖國遴一下子便慌了。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給這人這么大的權力，遠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棍子打過來，讓他根本就難以招架。
不過很快，廖國遴就回過神來。他忽然想了起來，這么快的速度，又是給出了這么大的權力，皇帝旨意肯定是中旨而已！
于是，他連忙對張明偉說道：“圣旨呢，我要看圣旨…”
在大明朝，從正德時候開始，皇帝的旨意要是不走正規流程，直接從宮內發出的話，叫做中旨，往往會引來百官聯手抵制。
比如內閣首輔楊廷和就多次封還了正德的旨意，另外對應的給事中也有權力封駁圣旨。
還有張居正的同鄉李幼滋拒絕了萬歷皇帝用中旨提拔他為吏部尚書的好意。甚至山西道監察御史袁可立還無視萬歷皇帝用中旨赦免罪人，依舊咔嚓的事情也有。
不過終歸來說，這種事情還是比較少見的。
官員不敢接受中旨的任命，也是怕被同僚排擠，還不如有點原則，為文官集團整體的權力做斗爭，反而會有好名聲。
但是，中旨的任命，也終歸是有效的。在皇權社會，終歸還是皇帝具有最大的權力。
不過相對而言，廖國遴知道是中旨任命張明偉的話，他至少會有反抗的可能。
然而，邊上的王承恩看他的樣子，一下便猜出了他想干什么，便冷笑一聲道：“該不會廖御史覺得我們會假傳旨意吧？”
他壓根不給廖國遴這個機會，而是定性為圣旨真假！對于文官的這些手段，他們宮里人最是厭惡了。
說完之后，王承恩又馬上對張明偉說道：“萬歲爺命咱家協助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咱家這邊做的，先生盡管吩咐！”
張明偉從他們的對話中，也察覺到了其中緣由。不過他才不會在意，本來就是打定主意，為救黎民，只爭朝夕。有足夠的權力在，橫著來便是，怕他們會排擠自己就有鬼了！
于是，他掃視了下眼前一幕之后，便斷然說道：“來啊，把他們這些人全都請去東廠問話，這現場命案和賑災糧食調包一案，以及發難民財的事情，都幫我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