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鬼迷心竅

　　得罪的人多了，被人明里暗里彈劾攻擊的事情就絕對會多。不同身份、份量的人彈劾攻擊王承恩，次數多了往往會引起崇禎皇帝的疑心，最終就不會有好下場。

　　類似的例子，在崇禎朝真得太多了！這也是王德化這么有把握地回應王承恩的理由所在。

　　但是，王承恩聽了之后，卻是大步走到王德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看。

　　這讓王德化稍微愣了下，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雖然想不明白，卻也沒有一點畏懼，就回視著王承恩的眼睛，心中想著，咱家走過的橋比你走過得路都不知道要多多少，想在皇上面前表現自己，還嫩著呢！

　　王德化正想著，忽然，就見王承恩伸手，猛地甩了一個耳光過去，“啪”地一聲，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甚至都打得他再也坐不住，一下側倒在地上。

　　“老東西，到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敢要挾咱家？”王承恩俯視著他，冷聲喝道。

　　他的干兒子們見了，都看得嘴巴疼，干爹這一巴掌，打得有點狠！

　　就見王德化感覺嘴巴巨疼，吐了一口鮮血出來。血水中，還夾雜著僅有的幾顆牙齒。他看著地上的牙齒，捂著臉，愣了好長一會時間，然后才緩緩地重新坐起來，仰頭看向王承恩。

　　正所謂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王德化萬萬沒想到，他說了那么多，這個王承恩竟然壓根沒有聽進去。按理來說，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不至于聽不懂吧？好歹王承恩是曹化淳所收得干兒子，沒一點機靈性兒又怎么可能入了曹化淳法眼？

　　說實話，這時候的王德化，已經有點想不通了。

　　正在這時，之前的王二彪匆匆跑回來，雙手遞上一本賬冊，恭敬地說道：“干爹，兒子取回來了。”

　　于是，王承恩便接過賬冊看了起來。他身邊的人，見他如此，就立刻拿著燈籠湊近，方便他翻看。

　　只見這本賬冊上，密密麻麻地記了某人在某日孝敬了什么東西。只是一看，王承恩的瞳孔便是一縮，這本賬冊的份量，果然不輕！

　　迅速翻了下，瀏覽了一遍之后，王承恩合上了賬冊，臉色有點凝重了。

　　這個賬冊上涉及到的人和事，有些其實他也有聽說過，畢竟這種事情對于如今的朝堂上來說，都不是什么秘密。

　　不過真得一筆筆記錄展現在他眼前，有他聽說過的，更多的是他沒有聽說過的，總之，給王德化送禮數目之多，遠超他的意料之外。這讓他看了，實在是有點觸目驚心。

　　更讓王承恩感到棘手的是，這份冊子上，還有很多東廠的人，且數額都不小。他們能拿那么多錢孝敬王德化，只能說明他們手頭有更多。那么他們的這個錢，從哪里來，不問可知，絕對不干凈！

　　看了這份賬冊，如果王承恩不知道張明偉來自后世，不知道大明將在兩年后亡國，不知道自己將會是唯一陪同崇禎皇帝上路的話，他真不敢往下查了。

　　三人成虎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前首輔溫體仁受皇上信任了吧，是崇禎朝首輔中最長的一位。可最終還是被內外廷的聯合攻擊之下，最終失去了崇禎皇帝的信任，黯然收場。

　　因此，如果是原本的王承恩，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接受王德化的提議，給皇上那邊上繳五萬兩銀子，扔出一些不重要的人交差，而自己也落個八萬兩銀子，最終這個事情就不了了之。

　　不過此時，王承恩和皇帝有上吊的交情，自然有另外的選擇。只見他吩咐左右道：“看好他！”

　　說完之后，他便揣著那本賬冊，轉身而走。

　　王德化一見，頓時一驚，連忙問道：“王公公，你要去哪里？你…你真要把這些捅到天上去？”

　　他以為王承恩會被嚇到，可是，看王承恩的樣子，好像是要去稟告皇帝，這讓他大吃一驚。

　　王承恩聽到，轉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難道要欺瞞皇上不成？”

　　說完之后，他環視了一眼他的干兒子們，心中大概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便冷冷地說道：“咱家的意思，你們想必都聽到了。以后要怎么做，心中有數了沒有？”

　　他的干兒子們不管想不想得通，不管是不是和他一個想法，只要還認他這個干爹，就只能和他站在一起，否則只有改換門庭。可這樣的人，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又要背叛，因此，其他太監一般也不會要。

　　因此，王承恩這么一說之后，他的干兒子們只能連聲回應，表示知道該怎么做。

　　當然，也不能只強硬，王承恩在他們回應了之后又安撫他們說道：“你們放心，這老東西所說得事情，在咱家身上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說完之后，他才轉身大步走了。

　　王德化看著他的背影，卻是傻眼了。崇禎朝竟然出了這么一個怪胎，難道他不知道，時局已經如此之壞，還要火上添油？送禮收禮這種事情，幾乎人人有份，他王承恩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敢和大眾為敵？信不信就連皇上看了之后，都只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畢竟要治理這大明江山，光靠皇上一個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到這里，他看著王承恩的干兒子們，當即冷笑著說道：“咱家勸你們最好早做打算，你們的干爹鬼迷心竅，自信過頭，竟然要和所有人為敵，必然不得善終！”

　　………

　　大殿之內，最終張明偉和崇禎皇帝一個被窩，太子在邊上鋪了一張床，而坤興公主的床，則在側殿，能聽到這邊說話。

　　崇禎皇帝本人壓根就沒有一點睡意，繼續逮著張明偉，一臉期待地問道：“太子南下，先生已經安排。那京師這邊，又該如何呢？”

　　靠在床欄上，對于類似的問題，后世都不知道討論過多少，張明偉只需要根據目前的時間點，稍微修改一下，便是答案了。

　　因此，他也沒有多少猶豫，立刻便回答道：“很簡單，整頓吏治，清查奸細，落實錢糧，編練新軍…”

　　還沒聽完他的話，崇禎皇帝就震驚了，以至于過了一會之后，才回過神來，立刻打斷了張明偉的話，疑惑地問道：“先生，整頓吏治，落實錢糧，編練新軍什么的，朕能明白。但是，清查奸細這個，是怎么回事？”

　　說實話，自從他知道很可能是宮內外勾結，害死他第五個兒子的事情之后，對于奸細這種，他就非常敏感。

　　邊上的朱慈烺也是個好奇寶寶，趴在床上，用手托著頭，盯著張明偉，一臉的好奇，很顯然，對于這個說法，就連他都感到意外。

　　張明偉臉色嚴峻地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建虜入關之后，曾公開下旨，封關內八大晉商為八大皇商，以酬謝他們在建虜入關前所作出的貢獻。你想想，這八家晉商為建虜做了多少重要的事情，才會換來這道旨意？”

　　“什么？”崇禎皇帝一聽，頓時大驚。他作為皇帝，當然知道，能讓建虜下這樣一道旨意，絕對是給了建虜太多幫助，才會有這樣的回報。但是，他都沒法想象，他們一群商人，到底做了什么，才會給建虜那么大的幫助，便立刻問了出來。

　　張明偉聽了，恨聲說道：“走私糧食，販賣鐵器等建虜急缺之物，這些皆是暴利…”

　　“就這些？”朱慈烺一聽之下，不由得有點失望，便插嘴問了一句。怎么聽著這些，就感覺很普通呢！

　　張明偉聽了，立刻轉頭看向他，嚴肅地說道：“這些還不夠？太子想想看，關內缺什么，為什么流賊遍地，民不聊生？不就是缺糧么！可那些晉商卻收集了臨近省份的糧食賣去了遼東。你想想，餓死了關內百姓，逼反了關內百姓，卻養活了遼東建虜。你說，這事兒大么？更不用說，建虜打敗朝廷軍隊的依仗之一，就是靠他們的軍械精良，這些又從哪里來的？就憑那些通古斯野人，他們能自己挖礦打造軍械？”

　　這軍械方面，當然也有關外的明軍當運輸大隊長的功勞，不過肯定不是全部。

　　他這話一說，崇禎皇帝恨得一拍床沿，厲聲喝道：“該死，該死，他們全都該死，朕明日就下旨把他們全都給滅族！”

　　大明朝落得如今這種地步，最關鍵的不就是缺糧給鬧得么？這種情勢下，這些晉商竟然還把糧食送于建虜，說真的，崇禎皇帝吃了他們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