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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命垂

  清風閣是楚云逸自己的院子。

  楚千塵立即繞過劉氏,大步流星地朝清風閣方向走去,步伐矯健。

  留下劉氏尷尬地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被個丫頭片子給壓了一籌,就覺得臊得慌。

  楚千塵心急如焚地沖到了清風閣,一路上,都不上理會那些給她行禮的下人們。

  內室中,略顯擁擠,除了太夫人與小廝等人外,還一個頭發花白、身著青色直裰的老大夫,那老大夫眉頭緊皺地給楚云逸探脈,連連搖頭。

  楚云逸就躺在榻上,他的面龐已經被人用巾帕擦干凈了,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人依舊昏迷不醒。

  “大少爺又吐血了!”

  小廝一邊給楚云逸擦嘴,一邊驚呼道,就見楚云逸上半身一陣微微的抽搐,嘴里又嘔出了一大口血,染紅了他的脖頸…

  “二姑奶奶!”太夫人的大丫鬟看到楚千塵來了,驚呼了一聲。

  太夫人原本灰暗的眸子登時微微亮了起來,覺得楚千塵肯定是因為聽聞了楚云逸受傷才趕回侯府的。

  她本來覺得楚千塵冷心冷肺靠不上,現在見她關心弟弟,就代表著她對家里也不是一點情分都沒有,只是被她父親傷了心。

  想著,太夫人如死灰的心又燃起了一點希望的火花。

  “塵姐兒,你可算來了!”

  太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向了楚千塵,拿著一方帕子擦著眼角的淚花,“你弟弟不太好…他剛剛醒過來一次,可是人昏昏沉沉的,跟他說什么也沒反應,嘴里只喊著你父親…”

  “你弟弟是有個有孝心的,他都傷成這樣了,還一心惦記著你父親…”

  楚云逸被抬回來后就再醒過,但太夫人也顧不上了,只想動之以情地勾起楚千塵的不舍。

  那老大夫這時走了過來,慚愧地對著太夫人拱了拱手,“楚太夫人,老夫實在無能為力…還是另請高明吧。”

  老大夫也不等太夫人回應,就匆匆地走了。

  太夫人悲戚地閉了閉眼,沙啞著聲音道:“塵姐兒,我已經給逸哥兒請過好幾個大夫了…他們都說人救不回來了。”

  “大夫們說,你弟弟他傷得太重了,最多活不過兩三個時辰了…”

  說著,太夫人哽咽了,淚如雨下,悲痛不已。

  楚云逸是她的長孫,體內不僅流著楚家的血,也流著姜家的血,她一直很疼愛這個長孫。

  這一刻,太夫人的悲傷是真的,她的算計也同樣是真的。

  楚千塵知道她的這個祖母是個什么樣的人,在對方眼里,什么都重不過家族的利益。

  楚千塵望著榻上昏迷的楚云逸,對于太夫人早就沒有了失望或者痛心的情緒。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楚云逸的傷。

  楚千塵眸光堅定,目的明確。

  她沒時間跟太夫人多費唇舌,也懶得戳穿對方的心思,給琥珀使了一個眼色。

  琥珀立刻明白了,上前了兩步,恭聲道:“太夫人,王妃想單獨陪陪大少爺…”

  太夫人好不容易才見到了楚千塵,生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哪里肯走,又道:“塵姐兒,祖母知道你一向疼愛你弟弟…祖母心里也難受啊,逸哥兒才十二歲,我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父親也還在天牢里,現在恐怕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太夫人不動聲色地再次把話題繞向了楚令霄,這番話就差直說,唯有楚千塵去把楚令霄從天牢救出來,保住楚家的爵位,才能以慰楚云逸在天之靈。

  楚千塵自然也聽得懂太夫人的言外之意。

  直到現在,楚云逸都命垂一線了,太夫人還想著利用他,還想榨干他身上最后一絲價值。

  楚千塵充耳不聞地從太夫人身邊走過,沖到了榻邊。

  江沅不著痕跡地攔下了太夫人,琥珀攙著太夫人的左手,嘆了口氣:“太夫人,您別怪王妃失禮,王妃她擔心大少爺。”

  琥珀故意用眼神誘導太夫人看向榻上的楚云逸和楚千塵的背影,又是蹙眉,又是嘆息,自然而然地就給人一種“楚千塵因為楚云逸將死而悲傷過度”的感覺。

  太夫人想了想,覺得順著楚千塵的心意讓她和楚云逸單獨處一會兒也好,楚千塵心疼弟弟,才會亂了方寸,后面自己才好再勸她。

  于是,太夫人體貼地說道:“塵姐兒,那你和你弟弟說說話。他要是知道你來看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太夫人用帕子抹著眼淚,在大丫鬟的攙扶下走出了內室。

  連楚云逸的小廝都被江沅給請了出去。

  江沅守在內室外,琥珀留在里面給楚千塵打下手。

  楚千塵坐在榻邊,三根手指準確地搭在楚云逸的脈搏上,眼簾半垂。

  屋子里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琥珀一會兒看看楚云逸,一會兒又看看楚千塵,注意到她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

  琥珀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心沉了下來,親眼看著自家王妃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自從今春她隨楚千塵行醫算起,至今也有半年了。

  這半年說短很短,說長也很長,她跟著楚千塵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病例,也見過不少被其他大夫判了死刑的病人,那些病人全都在楚千塵的妙手回春下,獲得了新生。

  無論面對什么樣的病癥,楚千塵都有種舉重若輕的從容,這還是琥珀第一次看她的神色這么凝重,也是琥珀第一次看到她探脈竟然花了這么久的功夫。

  琥珀定了定神,覺得自己也不能干等著,先打開了藥箱,取出一個針包,又點好了火燭。

  當楚千塵收回探脈的手,琥珀這邊也恰好做好了準備。

  楚千塵默契地從琥珀手里接過金針,以燭焰燒了燒針后,第一針先落在了郄門穴上。

  琥珀雙眼微睜。

  過去這半年中,她學會了不少醫理,雖不會針灸,但早已記住了人體大部分的穴位,比如這郄門穴是用來護住心脈的。

  所以,楚云逸果然傷得很重。

  琥珀心情沉重,一眨不眨地看著楚千塵,她的第二針扎在了膻中穴上…

  第三針,第四針,第五針…

  她的每一針都準確地刺入了護心的要穴,每一針都下得穩若泰山,緊全身之力于指腕。

  琥珀知道,這套針法名為催氣法。

  《神應經》有云:用右手大指及食指持針,細細動搖、進退、搓捻,其針如手顫之狀,是謂“催氣”。

  不過,楚千塵用的催氣法是經她精心改良過的。

  比如現在,她扎每一針時都會用上不同的手法,或提插,或捻轉,或刮動針柄,或彈搖針身…

  這套針下得緩之又緩,慎之又慎。

  當她扎完第十二枚金針時,這些金針齊齊輕顫,發出振翅般的輕響,似乎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氣流在楚云逸的體內沿著經絡運行流轉…

  施這十二枚金針,她足足用了一炷香功夫的時間。

  明明只是坐在那里,沒做什么大動作,可楚千塵已經是滿頭大汗,而琥珀直到此刻這才敢幫她擦汗。

  楚千塵吐出一口氣,看著那些震顫的金針道:“叫人進來,把他抱上馬車。”

  楚云逸傷得極重,光是行針是沒用的,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楚家,更何況,她留得越久,恐怕會被人發現她會醫術。

  琥珀把話傳給了江沅,很快,兩個王府侍衛就抬了擔架進來。

  楚云逸身上的這些金針暫時還不能拔,楚千塵就讓人往他身上蓋了斗篷作為遮掩,又叮囑眾人別碰到他身上的金針。

  對于王妃的吩咐,侍衛們當然二話不說地言聽計從,行之有效。

  不過,當他們把楚云逸抬出去時,還是受到了一些阻礙。

  正候在堂屋的太夫人蹙起了眉頭,試圖阻攔,“塵姐兒,你這是要干什么?”

  楚千塵簡單地說道:“我帶逸哥兒回王府。”

  太夫人只以為楚千塵是想把楚云逸帶回王府醫治,忙道:“塵姐兒,皇上已經讓太醫也看過逸哥兒了…”

  王府的侍衛們只聽從楚千塵的命令,根本就不理會太夫人,毫不停留地繼續把楚云逸往屋外抬。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女音,伴著凌亂的腳步聲:

  “逸哥兒…逸哥兒怎么樣了?”

  身披暗紅斗篷的楚千凰小跑著朝這邊走來,那白皙如玉的面頰上因為疾步而染上了紅霞,呼吸急促,面容上寫滿了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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