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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昊兩國自建國后就連年征戰,雙方勢同水火,好不容易才在先帝時兩國達成了停戰協議。這樁聯姻也是先帝和南昊現任的國君定下的,彼時,大齊危機四伏,內憂外患,先帝想借這樁聯姻給大齊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

  當年南昊那邊雖然應下了,但是顯然對這樁聯姻興趣缺缺,婚事才會拖了又拖,一直拖到了今天。

  如今九皇叔重病,父皇還如此高調,把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烏訶迦樓一行人在京中待了兩個月,這件事肯定也瞞不過烏訶迦樓的耳目。

  九皇叔是大齊的一把鎮國寶刀。

  有他在,就可以震懾四夷,就是南昊也不敢輕易對大齊發兵。

  萬一九皇叔有個萬一,若是南昊想要撕毀和約,大齊怕是又會迎來一片腥風血雨。

  幾個閣老彼此交換著眼神,神色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其實他們心里清楚明白得很,皇帝方才只是一時失言罷了。

  烏訶迦樓如果真的和宸王有所勾結,那么他現在應該選擇盡快離開大齊才是。

  可是他沒急著走,反而留下了。

  他不走的原因恐怕也是想看看宸王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

  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閣臣硬著頭皮附議道:“皇上,太子殿下說得是。烏訶大皇子難得出使大齊,聯姻之事還是應當盡快推進。”

  萬壽節那天,皇帝當眾挑釁烏訶迦樓的那一幕幕,眾人還記憶猶新。

  他們都看得出來,皇帝對烏訶迦樓很不滿。

  但是昊強齊弱,現在這個時候和烏訶迦樓翻臉實在不明智。說句實話,這些日子皇帝對烏訶迦樓一行人的冷淡,已經讓他們很不安了。

  幸而烏訶迦樓篤信佛法,性情溫和,才沒有翻臉,也多虧了太子從旁補救,場面不至于太難看。

  現在趁著烏訶迦樓在京,把親事趕緊定下才是最好的。

  幾個閣老紛紛附和道:

  “皇上,我大齊的嫡公主與南昊的大皇子那也是郎才女貌,日后兩人誕下有大齊血脈的孩子繼任南昊皇位,兩國才能真正和平!”

  “李大人言之有理。”

  “皇上,待我大齊休養生息,將來把南昊收歸版圖,一統中原,也并非不可能。”

  眾人好言捧著皇帝,絞盡腦汁地把好聽的話全都說盡了。

  皇帝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不少,聽著很是受用,仿佛已經看到了將來南昊人向他屈膝臣服,他一統中原的場面。

  想著顧玦病危,想著玄凈道長,皇帝終于又暢快了。

  天降神人助他修道成仙,他定是這四海之主!

  見皇帝釋懷,內閣首輔立即提議道:“皇上,不如由太子殿下去與昊人商議此事吧?”

  這個提議又引來其他內閣閣臣的一片附議聲。

  皇帝根本沒興趣召見烏訶迦樓,想也不想地應了:“太子,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顧南謹:“…”

  顧南謹眼角抽了一下,心里一言難盡。

  這可是兩國聯姻,當然是由本國皇帝出面商談,顯得大齊更有誠意。

  難道在父皇的心里,昊人會像那些個附庸小族一樣對他那般卑躬屈膝嗎?!

  那可是南昊啊!

  顧南謹的額頭在隱隱作痛,對于這樁聯姻更沒把握了。

  上次他看烏訶迦樓的態度,明顯對這樁聯姻不太樂衷,他的態度也代表著昊帝的態度,顧南謹也沒有把握能不能把聯姻的事談成,偏偏父皇還一副屈尊降貴的樣子。

  可是現在的局面,如果由父皇出面,顧南謹也怕他把人得罪到家,讓事情再無轉圜的余地。

  他想了又想,終究是不甘多勸,應下了:“是,父皇。”

  隨著聲音落下,包括內閣首輔在內的閣臣們都松了一口氣,心里覺得皇帝這段時日的性子是越發喜怒多變了。

  正事談完了,皇帝又繼續考察起幾個皇子的功課,至于太子顧南謹則退下了。

  他作為太子,已經開始涉入朝政,本就政務繁忙,來一趟上書房,又額外生出了兩樁事,真是讓他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

  顧南謹先去東宮見了幾個謀臣,幾人關在書房里討論了半天,當天下午,就有一些帖子從東宮發出,送往京中的一些宗室勛貴的府邸,邀請眾人打馬球。

  其中一張帖子也送到了永定侯府。

  侯府霎時沸騰了起來,立刻就有小丫鬟沖去了榮福堂稟報太夫人:“太夫人,東宮來人送了帖子來。”

  太夫人欣喜若狂,趕緊道:“快,快快有請。”

  她笑得眉眼間露出一道道深深的皺紋。

  王嬤嬤見太夫人高興,湊趣道:“太夫人,能拿到東宮的帖子那可是莫大的榮耀,奴婢聽說三月份,東宮發賞花帖,連靖安侯府都沒拿到帖子。”

  太夫人聽著愈發舒心了,腰板挺得更直了,眉眼間也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驕矜。

  他們永定侯府可是太祖皇帝封的侯爵,與靖安侯府那等子爵位還沒過三代勛貴自然是不同的。

  不一會兒,另一個小丫鬟就把一個青衣小內侍領了進來。

  那青衣小內侍倨傲得很,面對太夫人,也不過是隨意地揖了揖手,不冷不熱地說道:“小人是來給楚二姑娘送帖子的。”

  仿佛被當場打了一巴掌似的,太夫人笑容一收,臉色霎時變得很不好看。

  太夫人望著那小內侍手里那張杏黃色的帖子,原本覺得它有多榮耀,現在就覺得那有多糟心。

  此時此刻,這帖子在她眼里就跟催命符也沒兩樣了。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強顏歡笑地吩咐王嬤嬤道:“你領這位公公去大夫那邊。”

  青衣小內侍嘴角撇了撇,圓臉上看著還是笑瞇瞇的,可是轉身的時候,毫不掩飾地一拂袖,覺得這個永定侯府簡直莫名其妙。

  她們就不能把楚二姑娘叫過來嗎!

  等小內侍隨王嬤嬤走出榮福堂后,后方的屋子里就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院里的下人們一個個都夾起尾巴做人。

  榮福堂內氣氛僵硬凝重,正院中也是亦然,空氣中透著一股意味不明的沉悶。

  去通稟沈氏的大丫鬟根本就沒把人給請進去,客客氣氣地對那小內侍說道:“勵小公公,請您隨奴婢去廂房稍候,奴婢這就派人去傳喚二姑娘。”

  勵小公公沒想到這位侯夫人甚至不打算見自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沒好氣地說道:“帶路!”

  區區一個侯夫人拿什么喬?!

  勵小公公幾乎都要翻臉了,但也怕把這么件簡單的差事辦砸,倒霉的只會是自己,只能跟隨一個小丫鬟去了廂房那邊等著。

  被勵小公公記恨上的沈氏也不是故意擺架子,她根本沒心情和東宮的人寒暄,驚得她心緒到現在還沒平復下來。

  屋子里只有沈氏與陳嬤嬤兩人,其他人全都被遣退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沈氏急切地追問道。

  陳嬤嬤也是神色凝重,“就是前天的事。”

  “前天下午,俞嬤嬤去她兒子的小酒館,路上從一家酒樓的三樓掉下來一個花盆,恰好砸在了她拖上,把人給砸得頭破血流,當場就昏迷不醒…”

  “呂家請了縣里的不少大夫,可是俞嬤嬤傷到了頭,半夜人就沒了。”

  “昨天呂家人披麻戴孝地去了事發的那家酒樓鬧事,又哭又鬧又燒紙錢的,酒樓的掌柜說,那花盆是被風吹落的,他們東家愿意賠錢,雙方討價還價了半個時辰,最后酒樓那邊一共賠了呂家一千兩銀子,息事寧人。”

  “事情也沒鬧到衙門。”

  陳嬤嬤一五一十地說了經過。

  俗話說,民不告官不究。

  普通的百姓怕官府,所以不敢惹上官非,這當官的、行商的也同樣不想沾染官司,怕壞了名聲。

  所以,很多事情往往也鬧不到官府,就會私下里悄無聲息地解決了。

  這件事乍聽著就是一樁單純的意外,可沈氏卻是越聽越心驚。

  人生有很多不可預估的意外,出個門就遇上了驚馬,不慎被撞死撞瘸了,也不是沒有的事。

  俞嬤嬤這么多年活得好好的,從放出去的這一年更是過上鄉紳富戶的好日子,可是自己才命人一查她,她就突然遭了意外死了,這世間哪有這么多的巧合!

  楚千塵的乳娘在她六歲時就病死了,她的穩婆舉家都搬走了,不知所蹤,現在連管事嬤嬤俞嬤嬤也湊巧在這個時候死了,這么多“巧合”,那就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了。

  沈氏的心跳“突突突”地加快,臉色愈來愈凝重。

  她心里不免浮現一個念頭:這些巧合的背后必然藏著一個人,而這個人做這些是不想讓她查這件事嗎?所以才用各種方式將知情人“滅了口”。

  沈氏的眼皮猛地一顫,緩緩地閉上了眼。

  她闔眼后,神情端莊溫婉,陽光下,她的面色略顯慘淡,那雙攥緊的手顯示出她并沒有此刻看起來那么平靜。

  她的心中似是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巨浪,一浪高過一浪,久久不能平息。

  周圍陷入了寂靜,氣氛則隨著這沉寂的延續變得越來越壓抑了。

  屋外傳來了枯燥乏味的蟬鳴聲,聲聲哀泣。

  就在陳嬤嬤覺得快透不過氣來的時候,沈氏睜開了眼睛,眼神也沉淀了下來。

  她輕聲問道:“我讓你去國公府借人的事,你沒泄露吧?”

  “沒有,這事是您親自叮嚀過的,奴婢誰也沒說。”陳嬤嬤忙道,接著她就把自己當日是怎么親自跑了一趟穆國公府,找了國公夫人借人的事說了一遍。

  當日,沈氏和楚千塵才剛去過一趟國公府,還把顧之顏帶了回來,陳嬤嬤也怕自己再去一趟引人疑竇,為此她還帶了兩框剛從莊子上送來的西瓜,假借沈氏的孝心出的門。

  她也就在出府時隨口與門房寒暄了一句,之后就沒再特意和任何人提過她去國公府送西瓜的事。

  沈氏把帕子攥得更緊了,指尖因此微微發白。

  她不耐其煩地再問道:“你再仔細想想,你真的沒有告訴過別人嗎?”

  “也許是你不經意的一兩句話走漏了風聲…”

  有些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嬤嬤也許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話,卻被人聽出了一些端倪也不好說。

  于是,陳嬤嬤又仔細地把當日的事回想了一遍,肯定地說道:“沒…”

  等等!

  陳嬤嬤雙目睜大,突然就想了起來。

  對了,那天她從這間屋子出去時,恰好看到了大姑娘楚千凰,還跟她說了幾句話。

  在沈氏詢問的目光下,陳嬤嬤如實說了:“那天奴婢從這里出去國公府前,看到大姑娘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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