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衍生出來的一系列權力分配、權力制衡經過眾多高智商人群的探討、確定,終于告了一段落,現在已經是凌晨了,楊侗總不好讓大臣餓著肚子回去,好在皇后早有準備,聽說他們公務已經商議完畢,便命令當值宮娥列隊將夜宵送來。
衛鳳舞想得很周全,每個人分量足夠,葷素搭配,還各有英雄烈一壺。眾人剛從剛緊張狀態中脫離出來,連一本正經的李靖也偶爾說幾句黃腔,眾人又是一番笑談。韋云起、楊恭仁等老一輩相互拆臺,說起了早年趣事。
楊侗聽得有趣,偶爾還會追問幾句,剛才的嚴肅氣氛被陣陣笑聲沖淡不少,膳后三省主官又隨口向楊侗匯報了一些情況,大隋君臣一直談到了深夜,這才命玄甲軍護送諸位文武重臣回府。
楊侗也累壞了。
他二十八日早上觀看金銀塔開始,就一直忙到現在,其間不但批復諸多奏疏,還跟楊廣議事,接著又擬設內閣、安排官員,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天多時間到底是處理了多少個問題。
一回到鳳儀殿就直奔床榻去了,呵欠連連的模樣可把苦苦等候的衛鳳舞和長孫無垢心疼得不得了,兩人趕緊命人抬上備好的熱水,解開丈夫衣服,脫去靴子,泡進了盛滿熱水的浴桶。
“舒坦!”
滾燙的熱水浸泡著僵硬的肌膚,那絲絲縷縷熱流從毛孔滲透入體,舒服極了,楊侗忍不住長長的叫了一聲。
衛鳳舞、長孫無垢把宮娥指使出來,姐妹二人只著一件小衣,站在浴桶邊打散了楊侗的發髻,然后用香噴噴的皂角蹭出些泡沫,輕輕搓洗起來。
這種皂角用提煉出來的玫瑰花汁液與皂角、香料制成,不但可以洗滌身上的污垢,還能使人恢復精神,模樣和后世的香皂極為相似,極為難得,價格十分昂貴。這種技術是西域工匠和大隋工匠發明出來的,堪稱是中西技術合璧的典范。
楊侗閉目放松自己,任由大小老婆在他身上按摩,令他得舒適如同登山一樣,一步比一步高、一層比一層舒服。
“夫君也真是的,為何這么拼,一點都不愛惜自己。朝政晚一點處理也沒關系,朝政怎么處理也總是處理不完。”這類似的話,衛鳳舞也不是第一次說。
楊侗好笑的說道:“嘿,如果我不處理朝政,你又說我是昏君,不管我怎么說,道理都在你這里。”
長孫無垢淺淺一笑:“大姐看你把自己累成這樣,心疼你呢。”
“那你呢?”
長孫無垢柔聲道:“夫君是大隋皇帝,每天要處理很多國家大事,我管不了這些,但無論如何,都要有個好身體才好。”
楊侗知道她們心疼自己,心里涌起一股難言的溫柔,嘆氣道:“如今天下尚未靖平,我這也是沒辦法,天生就是一個勞碌命,再累也得受著。”
大隋朝野都在稱頌圣武皇帝能文善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紫微星下凡,但只有楊侗自己知道他不過是中人之資,與貨真價實的圣君明主差得太遠,他能治理好這個國家,一是先見之明,二是搶占人才,三是皇祖父的錢糧武備成為一個強大的金手指,第四點則是勤勉主政,不說是廢寢忘食,卻也稱得上是兢兢業業、如履薄冰!
說到底,楊侗并沒什么過人之處,至于什么軍神、戰神,那都是用強大兵力和精良裝備打出來的,以這種碾壓一切的實力,換成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來指揮,都會打成戰神、軍神。
還有一點尤為重要,那就是各軍主將都讓著他。
馬邑之戰,李靖把搞死始畢可汗的機會讓給了他;
關中之戰,李靖、秦瓊、薛萬均將李世民的二十多萬大軍拖在了河湟地帶,王伏寶、裴行儼將李孝恭拖在北地郡新平縣,楊侗得以瀟灑自如的李淵散布在關中各地的唐軍,等他搞死了各地的散兵,然后去收拾李孝恭。
還有很多次對外戰爭,大家也是這樣為他牽制敵軍、創造機會。
雖然沒人說過什么,但楊侗知道大家是把他捧上神壇,營造出一個不可戰勝的軍神形象,用以震懾天下。他這個軍神、戰神水分極大,真正的戰神軍神其實是那些不計回報、默默付出的神一樣的隊友。
衛鳳舞嫣然一笑:“夫君其實變了很多,以前鋒芒畢露,縱橫沙場,并不是好事。身為上位者,講究的是藏鋒內斂,等閑時刻坐鎮中樞,關鍵時刻脫鞘而出,才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謂君子藏器于身,便是此理。夫君以為我說得對是不對?”
“‘君子藏器于身’這句是誰說的?”楊侗忽然來了一句。
衛鳳舞微微一愣,“孔尚書的祖先,孔圣人啊!”
“整句!”
“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朕終于明白了,孔子或許是正經的圣人,但是這話,絕對出自不正經的時間。”
衛鳳舞和長孫無垢愕然相對,反問:“何以見得?”
楊侗嘿嘿一笑:“‘君子藏器于身’這句話中的君子到底藏了何種器物于身?”
長孫無垢懵懵懂懂的說道:“‘器’指的是才華和能力…不是一件具體的物品”
“沒錯。”衛鳳舞點頭。
“不不不!”
楊侗站起身來,如拎小雞一般將她們放到浴桶之中,讓她們背對自己,扯下衛鳳舞的褻褲,猛然揮槍直刺。
一邊忙碌,一邊解惑道:“聯系‘射之者,人也’這一句,那么‘君子藏器于身’的器指就是這個;以此類推,原句應該是‘弓矢者,器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射之者,人也’。”
“哎,不是這樣的。”一旁的長孫無垢面紅耳赤,直被衛鳳舞哼嘰得芳心大亂,細想楊侗這話,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這人怎么想得到這等齷齪的解釋?不過當她想到孔子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之時,居然覺得楊侗的解釋似乎也沒錯。
楊侗寓教于樂:“‘射之者,人也’這句又有三重含義:一是藏器君子射他的女人;二是藏器君子的女人被他掃射;三是藏器君子掃射他的女人后,誕生出人。”
軟綿綿的長孫無垢噴笑出聲。
夫妻三人胡天黑地的來了一番恩愛纏綿,躺回了床榻之上。
衛鳳舞、長孫無垢苦苦等候了大半晚,早已疲憊不堪,又被楊侗寓教于樂一通,一邊一個的偎依在丈夫懷里,一會兒就沉沉入睡。
臨睡前。
楊侗忽然想到黑冰臺今晚還有行動,也不知襄陽那里如何了,不過明天應該會收到好消息,念及于此,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摟著兩個柔軟的嬌軀,安心入睡。
另外一邊的襄陽到了約莫五更天的時候,早已陷入一片安靜,重要街道口都站著兵丁,不時還有兵士在冰天雪地里盡忠盡職的巡邏著,家家戶戶大門上都高掛大紅燈籠,明紅色燈光在房檐底下隨風搖擺。寬闊的坊間主干街道,有人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鼓和梆子,瑟縮著的身子出現了一會兒,很快又消失在轉角處的黑暗之中,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腳步聲和漸漸熄滅的梆子聲,在夜晚的寒風里逐漸遠走…
武川司所在的坊門外,有兩名士兵站崗,冰冷的夜色里,兩人又冷又困,顯得比較松懈。
冰冷的殺機,伴隨著淡淡香風緩緩逼近,尤未察覺的兩名士兵,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的時候,冰冷的匕首輕易的劃開了兩人的咽喉,在兩人愕然大睜的雙目中,兩個全身雪白的纖細身影從背后死死的捂住了他們的嘴巴,直到兩人不再掙扎,才輕快的將兩人扶坐在坊墻上,擺出一副縮瑟沉睡的模樣。
兩道纖細的身影以坊門為中心,分別往兩邊退出十多丈,拿出飛抓鉤上坊墻,悄無聲息的攀登上去,翻入了里面,如剛才一般殺了門內的幾名士兵,悄悄的打開了坊門。
不算明亮的夜色下,幾十道全身俱白的身影從街道兩旁的雪堆里爬了出來,他們與雪地融為一體,讓人看不出真偽,一個個如靈貓一般潛入了坊內。
這些人,正是奉命到襄陽潛伏的黑冰臺戰士,他們一直關注武川司,知道這個坊已經被武川司徹底占領,坊之內的建筑除了武川司的官邸,已經被拆了一空,全坊成了一個巨大的廣場,也是武川卒訓練場地。
這幾天,很多糧食源源不斷的被送進來,一部分是關隴貴族捐助的糧食,一部分是李元吉劫殺商旅、洗劫各地商人宅子得所,因為有關隴貴族為掩護,這么大明其白的搬進來,也不受人懷疑。據內部送出的消息稱,這里已經囤積了一百二十多萬石糧食,年后會分送到各處軍營當軍糧。可惜的是金銀和銅錢等財富則直接送進了太極宮,否則的話,必然會在今晚付為一炬。不過,金銀銅錢又不能吃,錯過了也無所謂。
黑冰臺戰士發現里面有上千頂大帳,還有一些巨木搭成的屋子,不過這些也是草草了事,除了上面覆蓋一層油布以避雨雪,四周并無太多遮擋之物,這也是臨時放置的原因,唐軍不想浪費太多勞力,免得糧食搬走,又得重新拆除。
這里成了糧食重地,自然是戒備森嚴,可是給黑冰臺的感覺是流于形式而已,這些士兵并沒有應有的警惕之心。
這或許是唐軍沒有料到有敵人潛入襄陽,但今晚,偏偏有一支最精銳的戰士出現到了里面,而且這些人,在襄陽已經很久很久,口音和本地人幾乎沒有二致。
幾十名黑冰臺戰士早有計劃,不用商量便各自散開,逼近了糧食重地,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幾個大大的皮囊,里面裝滿了易燃的火油,每個人負責一個區域。
約莫兩刻左右,寧靜的夜空忽然傳來了三聲貓叫,這是放火的指令。
剎那之間!
黑冰臺戰士紛紛點火,幾十頂大帳都先后被點燃了起來,戰士拿著火把,沿著原路返回,引燃了之前淋上火油的糧袋,趁著唐軍亂成一片之時,如來時那般飛快撤離。
他們離開不久,大火迅速蔓延開來,火借風勢、烈焰騰空,熊熊大火如火舌一般竄出,吞噬了木棚內的糧食物資。
洶涌的火焰被強大的風勢卷向四周,一頂頂大帳、一個個木棚上赤焰飛騰,全坊都仿佛被大火吞沒了一般。
坊內一萬多名武川卒被火舌卷入,一個個哭爹喊娘,在洶涌烈火中,他們嘶聲慘叫,爭先恐后的向坊門逃命,萬余人,人皆此心,個個恨不得第一個離開。
致使他們在坊門口擠成一堆,有些喪心病狂的人,直接對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揮起了戰刀。
本來依照次序出去,大家反而能能大量逃脫,可在生死存亡之際誰還有如此高尚品德?
這些武川卒是李元吉以弱者死、強者生的方式訓練出來的兇殘之士,殺同僚這種事情沒少干過。現在生命受到威脅,哪還管什么戰友情啊。一個個都以自己的命為主,人人都不甘落后,于是在坊門之前上演著兇殘的自相殘殺。直殺得人頭滾滾,死尸堆積,空氣中彌漫刺鼻血腥、焦臭味。
離開了‘火葬場’的黑冰臺沒有心思觀看年前火焰,他們一哄而散,有目的奔向襄陽的另外幾個坊里。
這些坊內,都有獨孤氏購買的暗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