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你認為袁紫煙能成功嗎?”待袁紫煙離去不久,就看到陰明月從樹影叢中走了出來,清澈目光沒有嘲諷,只有懷疑。
“應該會!”陰明月的出現,楊侗也不意外,一直以來,當陌生人近身時,陰明月就像一道影子、一把利刃,在暗中默默的保護著自己。
“巴蜀不僅有本土豪強,連關隴世家、山東士族、南方士族也在那里立足,十分復雜。”說到底,陰明月還是懷疑袁紫煙的能力。
楊侗意味深長的一笑,“我不是相信她,我相信的是她的父親袁天罡。”
‘袁天罡’這個名字,在后世可是神仙般的存在,能力肯定是有的人;雖說自己對巴蜀大地也有布置,只不過現在多了一個選擇,而且可行性極高。如果能說服僚王秦望降隋,大隋就等于有好幾萬大軍安插在巴蜀大地。對于這種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自己怎能錯失?
“這個袁紫煙有本事,偏生又美貌如花,我看圣上遲早會被迷進去。”陰明月忍不住說道。
“…”楊侗無辜的看著陰明月,怎么感覺‘明月郡公’有點在吃醋的意思呢?
“末將不是吃醋…也輪不到未將來吃醋…”陰明月面色微紅,楊侗怪怪的眼神讓她有點無地自容,她明白楊侗眼中深意,相處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冠冕堂皇的說道:“只是感覺她在刻意接近圣上,擔心她不懷好心,誤我大隋事業。”
“當真?”
“不假!”陰明月掃視了四周一眼,撇了撇嘴:“末將又不是沒人要,才不會當圣上三千佳麗中的一員…”她猶豫半晌,臉色緋紅道,“要是圣上下旨,末將也不敢抗旨不遵…”她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小,細弱蚊蠅。
便是楊侗耳目聰敏,也聽不清她后面的嘀咕。
“你說什么?大聲點。”
“沒什么!”陰明月支吾掩飾。
“圣上…”正待楊侗打算追問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呼喊,
兩人迎聲望去,卻見房玄齡步子匆匆的走了過來。
“房大人。”陰明月想著自己差一點點被圣上逼供出來了,可惡的房玄齡居然就是一下子出現,好好的氣氛這就沒了,但是再怎么郁悶,她也不能耽擱正事,臉色難看的行了一禮。
房玄齡微笑:“陰將軍好。”
“本來好…”
“呃…”
房玄齡納悶表情落到陰明月眼中,感覺好生久揍,她對政務本來沒興趣,現在更沒興趣,氣鼓鼓的走了。
“陰將軍怎么了?”房玄齡不解的看向陰明月離開的方向。
“朕怎么知道?不過感覺你似乎把將軍給陰了…”
“這咋辦?”
“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喏!”房玄齡下意識的跟著楊侗的話去思索。
哎?不對呀。
看著楊侗,房玄齡張了張嘴,話卡在喉嚨里卻說不出來,剛才好像亂應‘喏’了,夫人知道了咋辦?
一時之間,臉色沉重。
“玄齡匆匆而來,想必有要事發生?我們敗了?”楊侗見房玄齡臉色難看,下意識的以為西線戰場出了變故。
“這倒不曾!”房玄齡定下心神,道明來意:“最近這段時間,臣等重點經營洛陽,洛陽城算是恢復了,下一步將以洛陽為中心,將我大隋各項國策向四方擴散…刑部、御部已經開始在襄城、淯陽、東郡、東平等中原郡治設立地方部門,負責督促各級官員、處理地方重大案件。但是臣等認為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將中原郡縣的官場徹底清理一遍…”
“等等…”楊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于是不客氣的打斷了房玄齡,皺眉道:“你們是說清理中原各郡縣的投降分子?”
“是!”
“投降分子、問題官員一律不予錄用,各級官員必須從我們辛苦培養、挖掘的候選官員中挑選。這是我們一直執行的用人政策,怎么到中原就不一樣了?難道中原和并州、雍涼地區不同?難道中原不是我大隋的國土?”
“是這樣的…”房玄齡連忙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我軍征伐各郡縣時,一些地方官員見勢不妙,紛紛獻城投降,依照大隋標準來說:這些人每一個是合格的,即便沒有秋后算賬,也要罷黜為民、永不錄用。但關鍵是我大隋開啟了征伐中原、一統天下的步伐,是跟全天下梟雄對打,事關重大。臣等認為任用一些有能力的投降分子,可以給尚未收復的地方做個榜樣,讓那些敵方官員知道自己投降后還有希望,我軍就會少攻一些堅城,少去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原來如此!”聽完房玄齡的表述,楊侗理解了,不過理解歸理解,但楊侗并不打算破例。因為李淵、李密他們所任用的官員,大多是世家子弟,這些人的關系錯綜復雜,彼此之間不是世交,就有聯姻、師生關系,如果楊侗向他們妥協,豈不是把一張張巨大的政治網納入大隋的官員體系?那之前的努力豈不白費了?
而且他感覺房玄齡等人過于謹慎,太過高估投降分子、墻頭草的品行了,不過楊侗也沒有搞一言堂,而是說道:“你們的苦心朕明白,也只看到了敵方官員獻城投降的好處,但你們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
“請圣上明示。”房玄齡連忙向楊侗拱手道。
“你覺得這種風吹兩邊倒的墻頭草敢負隅頑抗嗎?你認為他們愿意為李淵、李密、竇建德陪葬嗎?”
“呃,臣以為不會。”說到這里,房玄齡眼睛發亮,一下子就走出了思維盲點,接著說道:“也就是說,當我軍攻城掠地時,不管我們怎么去威副利誘,反賊的死黨依舊會拼死抵抗,而墻頭草即使不投降,也會見勢不妙的逃跑,更不會給我軍制造麻煩和損傷,既如此,我們就沒必要為這些問題官員的去留負責。”
“孺子可教!”
“圣上這話說得…賊尷尬…”
楊侗和房玄齡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獻城投降撥只能抵銷他們身為賊臣的罪孽,贖買他們的性命…所以,敵方官員投降并不代表他們可以在我大隋王朝當官…一些罪逆深重者依舊要追究責任,通過民間口碑來定罪…該殺的殺,該滅門的滅門…無大罪者才有資格當我大隋百姓!”楊侗說到最后,面色已經完全肅穆起來,亂世當用重點,大隋的施政綱領、用人制度是楊侗與這些時代智者的心血結晶,而且在河北和雍涼大地已經效果斐然,深受大隋子民歡迎與信賴,楊侗絕不容許一顆老鼠屎壞掉一鍋湯。
這不是楊侗不懂得變通,但就像之前說的一樣,用人政策是楊侗立身之本、爭霸之基,什么時候都不容更改,任何人都不得觸碰,楊侗可以從其他方面給自己人方便,但在根本性問題上,就算是楊恭仁、楊師道、房玄齡、杜如晦他們想要,楊侗也絕對不行,更別說是那些墻頭草了。
一直以來,史上北周、隋朝、唐朝給楊侗的感覺就是一個上市公司,董事會由八大董事(八柱國)和十二個小董事(十二將軍)組成,各級職位則是這個上市公司的股份。
宇文泰是第一任董事長,宇文泰的兒子宇文邕接任第二任董事長時,公司空前擴大,但就是這個時候,第二任董事長不樂意更多的人來享受公司紅利,出于利潤最大化的考慮,決定改變董事會規則,想奪取其他董事手中的股份,結果引來董事集體嘩變,準備推翻現任董事長,推出新的董事長,而‘小董事’楊堅手中的股份本來就接近董事長,在有其他董事的支持下,于是就推翻了董事長——周靜帝宇文衍,自己當起了‘董事長’,公司名也從‘北周’改成‘隋’。
楊堅成功的當上董事長,也不想分紅了,這個家伙更狠,干脆的解散了董事會,其他董事也變成了他隨時都能解雇的高級員工,這些人雖然對‘隋楊公司’失去了話語權,但他們手上的資金十分寬裕,不爽不甘之下,便利用手中的資金支持起了李淵,公司名從‘隋’改成‘唐’!
有了前車之鑒,聰明的李董事長不學吃獨食的第二任宇文董,也不學楊董,而是學第一任宇文董,全面恢復董事地位,但李董的兒子(李世民)其實也想解散董事會,不過他怕重蹈覆轍,所以慢慢的耗著,可是直到死解散不了,直到兒媳當上董事長,這才解散了董事會。
正因為有這種認識,楊侗才沒有讓公司上市,反正他有能力搞定公司運營的資金問題,又何必把利潤分給資本家來賺,又何必讓資本家來惡心自己?難道等他們仗大了再來推翻自己?出于此鑒,楊侗一直敵視資本家,嚴防他們的滲透。
現在他要討好不是身為敵官的資本家子弟,而是千千萬萬個普通老百姓,而收復淪陷區第一時間內討好淪陷區老百姓的最簡單、省事、有效之良方,不是你的執政思想和利民政策,因為這玩意既不能在瞬間全面執行,也不會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那什么法子效果最好、最快?
殺官——
殺掉那些在民間口碑敗壞的敵官,就能取到討好老百姓的效果。
這么簡單省事之法。
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