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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城上城下,掀波瀾

  濃濃夜色中,浩浩蕩蕩的大隋艦隊沿著邘溝北上,目標直指江陽倉城,從船上可以看到江陽倉城的城墻,合圍倉城隋軍的火把遠而望之,如同螢火蟲一般。

  就在這時,船頭之上的楊侗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意外的發現江陽倉城附近的山上有五道濃煙沖天而起,下層響起了一片驚訝之聲,誰也沒有料到魏軍的示警烽火竟然設在山上。

  “人算不如天算,江陽倉城的示警烽火竟然設在城外。”房玄齡搖了搖頭,嘆息道:“此處烽火點燃,要不了多久全郡可見,出其不意攻克江都城的計劃無法執行了。”

  不出房玄齡之所料,話音剛落,只見江陽縣城和附近之山也紛紛出現了濃煙,一座座烽燧相繼點燃,東南方向的海陵縣也已出現了滾滾濃煙,眾人借助千里鏡向遠處的江都城方向望去,沉沉夜色之中,清晰看到五個亮光跳動。

  “玄齡覺得這烽火有意義嗎?”一旁的杜如晦忽然來了一句。

  房玄齡搖頭道:“沒意義。”

  楊侗失笑:“要是單雄信沒有損兵折將,這些烽火確實能給我們帶來麻煩,但是他自顧不暇,哪有士兵回援?單雄信看到烽煙,杜伏威同樣看得到,我們都不用通知他了。”

  眾人哈哈大笑。

  隨著江陽倉城失陷,江都城的一萬守軍哪能起到什么作用啊?雖說單雄信東拼西湊到了一支軍隊,但不管是數量還是戰力都遠不如隋軍,只要派出一支騎兵西進,即可從背后給他一刀子,等到杜伏威入境,在江都的隋軍少說也有十三萬余眾,哪怕李密從淮南趕回來,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薛大將軍!”

  “末將在。”薛萬徹連忙上前聽命。

  “等我們下船了,你迅速集結兩萬驍果,天一亮就殺向全椒,要是單雄信揮師馳援,就在半路將他殲滅;要是他穩如泰山,你就配合杜將軍拿下全椒縣,打通歷陽和江都的聯系。總而言之,不管如何,都要將單雄信統領的魏軍殲滅在江都。單雄信要是愿意投降,或者能夠輕松生擒,就把他押到朕的面前。要是他怙頑不悛、負隅頑抗到底,殺無赦。”

  楊侗喜歡名將不假,但是養虎為患可不是他的風格,他絕不像曹操那般,因為喜愛名將而讓關羽、趙云安然離開。要是單雄信執意不從,楊侗肯定不能讓他輕松離開,名將雖好,但你既然不能為我所用,留之何益?

  “末將遵命!”薛萬徹躬身應命。

  說話之間,麒麟艦慢慢停靠在江陽倉城碼頭之上,這里火光沖天,殲敵歸來的驍果軍層層戒嚴。當楊侗踏上實地,陰明月、蘇定方、牛進達三名主將上前躬身請罪:“末將沒有發現烽燧,未能及時撲滅烽火,以致我軍行蹤暴露,請圣上責罰。”

  “李密將江陽倉城視為命根,謹慎的將烽燧設在城外山上,沒有發現也正常,你們都不必自責。”楊侗一一扶三人,望著立了首功的陰明月,笑著說道:“這次完整奪下江陽倉城,我軍將無糧食之憂,你立了大功,朕自有封賞。”

  “我…末將多謝圣上。”陰明月垂下長長的睫毛,火光下的俏臉上飛起一抹忸怩之感。陰明月說完便站到了楊侗身后,這是她的職責,眾人習以為常。

  他們現在的關系除了洛陽相關人士,也只有楊沁芳知曉,這也是楊侗為了陰明月名聲,刻意為之。

  楊侗問向牛進達:“老牛,倉城戰況如何?”

  牛進達呵呵一笑:“圣上,里面的戰事已經結束了。想必是李密十分在意倉城,守軍盡是死忠分子,他們負隅頑抗,一個不降。末將等人迫不得已,只好將之全殲。我軍有備而來,有強弩之利,只是付出了百余人的傷亡。”

  “定方你呢?”

  “江陽縣城沒有軍隊,城門一開,末將就進去了,沒有一個死傷。”蘇定方笑著說道。

  “不錯。”今晚的戰績,讓楊侗相當滿意。

  牛進達拱手道:“圣上要不要入城視察?”

  楊侗點頭道:“一起進去看看。”

  眾人欣然同意,房玄齡笑了笑:“江陽倉城與我軍作戰大計息息相關,看了一遍,心里也有個數。”

  離弦箭也已下船,自己走到了楊侗身邊,楊侗縱身上馬。帶著出征文武向倉城而去。

  倉城是一個有軍無民的后勤重地,如今已經被殺得一干二凈,隋軍士兵正在清理戰場,清理死角,李密這個命脈算是徹底落到楊侗之手了。

  江都也就是揚州,位于邘溝以西、長江之北,它在結束了南北對峙數百年的大隋王朝個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既是文武二帝背靠北方、南控南方的前沿陣地,也是溝通南北人心的戰略樞紐。楊廣滅陳之后,奉文帝之命經略南方,在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時間,而江都也因為兩代帝王的重視,迎來了史上最重要的發展時期。由于在江都生活太久,楊廣視之為第二故鄉,當生養他的關中變得不再可靠時,轉而立足在夢縈魂繞的江都。

  江都城和江陽倉只有三十余里的距離,彼此之間用二十多座烽燧雙向聯系,江陽倉城邊的烽煙點燃不到一刻左右,江都城便知道倉城這邊出事了。

  天亮后的江都城城門緊閉,留守的一萬軍隊全部上城防御,張童仁連夜發動民夫,將滾木、擂石、火油等守城物資搬上城頭。一夜之間,各種消息便在城內流傳開來,全城陷入一片恐慌之狀,家家戶戶關門閉戶,所有店鋪不約而同的沒有去開張營業,一條條筆直的大街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閑雜行人。

  南城城樓上,張童仁眉頭緊鎖,忐忑不安的注視著西南邊的江陽方向,烽火的點燃,意味著江陽倉遭到敵對勢力的夜襲。但是由于江陽縣已被隋軍戒嚴,至今都沒有消息傳來,失去信息來源的張童仁立馬成了瞪眼瞎,他根本不知道是何方勢力攻打江陽倉,更不知道江陽倉是否淪陷。

  思來想去,張童仁覺得隋軍嫌疑最大:單雄信前不久發來急報,說是杜伏威軍連夜乘船東進,繞到后面給他來致命一擊,這才有了山的慘敗,并且派遣有限的水軍晝夜設防。

  兵臨全椒的杜伏威現有五六萬大軍,他兵力上處于絕對的優勢,故技重施的可能性極大。

  就在這時,有士兵指著遠處邘溝,顫聲大喊道:“張將軍,有一支船隊來了!”

  張童仁迎聲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支聲勢浩大的船隊在江南之上航行,隨著船隊靠近,江都城上的士兵都變得驚恐起來。

  這是一支有千多艘大船組建的艦隊,這支龐大的艦隊鋪滿了江面,一眼看不到盡頭,船桅密如森林、千帆似天上云層,睥睨天下的雄壯氣勢令人心下生寒。

  呈現在魏軍眼前的大船不是商船,而是一艘艘儼如小山一般的戰艦,為首那艘巨艦高達十五丈,長約四十余丈,船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士兵,如同一座移動的城堡,四丈高的江都城城墻在它面前都成了嬰兒似的。

  目睹這震撼人心的一幕,無數魏軍將士心都涼了。

  “是隋軍大旗!”有人忽然大喊了起來。

  其實不用提醒,幾乎所有人都看到那引領萬舸競渡的那艘大船上,一面巨大的赤旗迎風揮舞。

  張童仁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腿發軟,兩股戰戰。眼尖的他看得更清晰,這面繡著張牙舞爪的金龍的大旗是大隋王旗,它的出現,也意味楊侗就在船上。

  這支聲勢浩大艦隊在三四里外的運河上緩緩停泊,船板甫一搭到岸邊,一隊隊甲士從一艘艘大船列隊出而,其中有人牽著戰馬走到岸上。遠遠望去,近千條兵士、戰馬組成的長長隊伍如蟻群一般,形成一幅尉為壯觀的景象。

  江都城上陷入一片死寂,魏軍士兵都在看著隋軍自由自在、堂而皇之集結在城外,不計其數的軍隊如涓涓細流匯集,漸漸匯成十塊巨大的萬人方陣,安安靜靜地在江都城外列陣。

  隊伍的最前方,矗立著一桿高達兩丈的金龍大旗,殷紅如血的戰旗看著十分華麗,但魏軍士兵的心宛若沉入了地獄深淵。

  因為他們知道十個萬人方陣,就是十萬大軍。

  江都城內,卻只有一萬守軍。

  驀然,十個方陣突然變陣,整齊劃一的匯集在一起,一隊隊、一列列,形成一個巨大無比方陣,以鼎盛軍容、昂揚士氣,壓城而來。

  整個過程,十萬大軍沒有發出一個異常的聲響,也沒有一絲喧鬧聲,一排排一列列,就是一條條筆直直線。

  “咚、咚、咚…”三聲激昂的鼓聲在船上敲響。

  “殺!”

  十萬士兵齊聲怒吼,撼天動地的聲音充滿殺伐之氣,只其威勢足以讓人生出無法與之抗衡的狂烈氣勢。

  接下來‘嗆啷’的拔刀聲一齊發出,戰刀直指江都城,青天白日之下,刀林反射凜冽寒光。

  城頭上的每一名魏軍士兵士氣為之所奪,沉浸在恐懼和驚駭中。隨著隋軍將士忽然猛然劈下,城上的膽小者情不自禁的嚇得后退幾步,與身后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準備作戰,發動民夫守城。”

  呆呆愣愣的張童仁忽然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叫聲。

  軍營內的邴元真和平時一樣,慢條斯理的處理軍務賬冊,他以前掌管幾十萬人的吃穿用度、吃喝拉撒,如今只是處理萬名守軍產生的事務,自然是得心應手、輕松至極。

  隋軍到來的消息,石浩早在昨天就告訴他了,邴元真心中一陣激動,他知道這是自己在圣武帝面前露臉的天賜良機。要是不能展示出難以替代的價值,他邴元真這輩子恐怕只能與草木同朽了。邴元真足足想了一個晚上,心中有了一個大致計劃。

  “末將參見太師。”這時,一員三十余歲的將領走了進來,這名將領身林魁梧,相貌堂堂,顯得氣度不凡。

  他叫樊欽,是樊子蓋的族孫,原在楊義臣麾下擔任一個默默無聞的校尉,江都之亂發生之后,為了給楊廣和楊義臣復仇,攜同楊義臣的另外幾名親衛潛入宇文化及麾下,因為作戰勇猛,就成了宇文化及的親衛,宇文氏兄弟發生內訌之時,李密趁機出兵,宇文化及兵敗逃脫,緊緊跟隋的樊欽有了復仇之機,他們把宇文化及凌遲處死、碎尸萬段之后,本想投奔身在鄴城的楊侗,卻被李密的軍隊堵了個正著,無奈之下,只好拿出宇文化及的首級邀功,當起了李密的軍官。

  李密年初登基為帝時,大封功臣,樊欽也撈到了左屯將軍、武康縣公的封號。只不過和大多數人一樣,官職極高實權不大,平時只有兩百個兵歸他管,李密這次率軍西征,便命他率領兩團士兵(一團兩百人)護衛城中官署。

  他聽到隋軍來犯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趕來軍營聽命,不料負責江都城防的張童仁不在,只有落魄的邴元真孤孤單單在處理軍務。

  邴元真見到樊欽,粗略的計劃一下子就完善了,低聲說道:“江陽倉已經落入楊侗之手,十幾萬隋軍兵臨城下,樊將軍有沒有其他想法?”

  樊欽臉色微變,目光凌厲的地盯著邴元真,沉聲道:“末將能有什么想法,自然與江都共存亡。”

  邴元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建安侯(樊子蓋)生前為官清廉、治軍嚴格,病逝之時,隋武帝令文武百官代他入府吊唁,為他送葬的軍人就有一萬多人,可謂是生得光榮、死亦殊榮。作為建安侯僅存世不多的后人,樊將軍難道想為李密陪葬嗎?”

  “末將不知太師說什么。”樊欽說完,轉身就想離開。

  “樊將軍乃是將門子弟,驍勇善戰,智謀不凡,張童仁之流遠不如將軍,可是你始終沒有表現自己,明顯是不想為李密出力。心中效忠的對象始終是大隋王朝。再說你們當年帶著宇文化及的首級沿海北上,明顯就是打算投奔隋朝,若不是被堵個正著,也不會投降魏軍,所以你騙得了李密,卻瞞不過我。隋軍現在又來了,想必將軍正在圖謀獻城吧?”

  樊欽心下一沉,手握刀柄,眼中已經殺機畢露。

  邴元真心中有數了,生怕對方一刀子砍過來,若是稀里糊涂的當了李密的殉葬品實在太不劃算了,連忙解釋道:“實不相瞞,我已經降了隋朝,并和城中細作一直有聯系,若不然,我哪會知道江陽倉城落入隋軍之手?”

  樊欽眼中的殺機慢慢消退,正如邴元真所說,他確實對大隋念念不忘,隸屬于他的那一團士兵,處于他絕對控制之下,另外四名舊部分別擔任旅帥、隊正之職,兵雖少得可憐,可是城中魏軍同樣不多,一旦攻防戰進行到了關鍵時刻,他完全可以發揮作用。

  “樊將軍請看。”為了讓樊欽徹底相信自己,邴元真將楊侗的特赦令遞了過去。

  樊欽看到玉璽印章的時候,已經全信了,將信件還了回去,嘆息道:“可惜我只有四百名士兵。”

  邴元真見他表明心意,懸著心終于落到實處,笑著說道:“隋軍在城里也有不少細作,加上將軍的四百人,再加上我這個瓦崗老人配合將軍,何愁大事不成?”

  “好,我聽太師的。”樊欽臉上露出了笑容,邴元真雖然倍受冷落,可他畢竟是開創瓦崗基業的元勛,又是李密吞并內部各個小山頭勢力的支持者,他在軍中有著極大的影響力,有他出面聯絡,比自己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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