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所有弟兄們的心思,好在85團的原本架構還在,所有的連排長都還在這里,隨著他們在宿舍中來回穿梭,正在嬉戲打鬧的、講葷段子的等等一切弟兄都停了下來,然后以他們原本的架構,在宿舍中圍成了圈。
要說這些弟兄們為什么不愿意來印度接受美國人的指揮,他們寧愿回去繼續吃糠咽菜、啃雜糧餅,甚至愿意用漢陽造和鬼子拼命也不愿意留下的最大原因,其實跟這些弟兄的初心有關。
從他們成為新兵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是奔著保家衛國來的,為了守衛他們身后的親人,賴以生存的土地,跟鬼子怎樣的血拼,他們都不在乎,哪怕是身邊的弟兄一個接一個戰死在他們的身邊,他們也沒有怨言。
第一次入緬作戰,是綦江子弟兵的初戰,為了守護背后的云南,他們拼死作戰,盡管傷亡過半,但是他們同樣沒有后退,沒有害怕。
遠征軍第一次入緬戰爭的失敗,留下了大量弟兄們的生命,在這些弟兄們的眼中,這次慘敗,不是他們不拼命,而是被那些英國人坑了,英國人怕死一門心思想向印度跑,才害的他們損失了那多弟兄;而作為英國人的同伙,美國人當然也一樣讓他們失望,所以在這些弟兄的眼中,美國人一樣不可靠。
接受不可靠的美國人指揮,讓他們上戰場,而且他們不知道他們要朝那里打,也不知道自己再打下去為了什么?
讓他們一直都信任的團長,自從昆明一別,讓他們很陌生;被欺騙的感覺非常不好,他們現在也非常迷茫,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在軍令之下,他們不得不來到這里,可是他們印象中的解釋并沒有來;美國教官讓他們感受到了冷漠,所有的弟兄全部被打散,現在他們編隊的唯一標準居然成了好笑的高矮順序,如果戰斗力也是高矮順序的來排列的話,恐怕該死的日本鬼子早就被打的找不著北,可惜戰場上,人的高矮決定了不了戰斗的勝利。
“團長,大概就是這么多了,弟兄們心里有疙瘩。”
馮鍔的宿舍中,幾個人很快說完了,眼巴巴的瞅著馮鍔。
“你們回去休息吧!等下我就去見史迪威,會給他們一個答復的。”
馮鍔揉著太陽穴,說實話,他現在也很迷茫,將軍們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他不知道他們的許諾到底還有沒有用。
“叮叮叮…”
閔飛他們剛離開,馮鍔房間里面的電話就響了。
“是,將軍,我馬上到。”
馮鍔放下電話,史迪威已經來了,在時間觀念上,美國人一般都很準時。
“呼!”
馮鍔長出了一口氣,整理一下訓練服,走出自己的宿舍。
“茶還是咖啡?”
藍姆伽訓練基地,史迪威辦公室;馮鍔在副官的引領下非常順利的到了這里。
“白水就好,謝謝。”
馮鍔坐在史迪威的面前,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個大的辦公桌。
“出去的時候請把門帶上。”
一杯白水,一杯咖啡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史迪威讓副官出去,因為他和馮鍔的交流不需要翻譯。
“馮,我想你非得現在告訴我的事情一定很嚴重,不然你不可能這么晚還要我來到這里。”
史迪威端起咖啡,示意馮鍔可以說了。
“將軍,明天的考核恐怕不會那么順利,我估計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會合格。”
馮鍔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為什么?他們在訓練場上的表現那么優秀,而且他們都是老兵,不存在心理素質的問題,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史迪威聳聳肩,把手里的咖啡放下,他覺得馮鍔實在開玩笑。
“將軍,這么晚了,我不會講這個根本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這是真的。”
馮鍔很嚴肅,表明這是真的。
“說說看,為什么”
史迪威皺著眉頭,他現在以為這是馮鍔的花招,目的就是在部隊還有掌控力的時候跟他談條件,而他現在,得到了中國統帥的支持,根本不怕任何條件,如果馮鍔不聽招呼,他馬上可以讓他滾蛋,換一個聽話點的指揮官。
“這些士兵,在放下父母妻兒踏入軍地時候,他們懷著的是保家衛國的心思…”
馮鍔開始述說,按照美國人的思路,他現在說的完全是跟美國人價值觀不一樣的東西,而史迪威也是第一次聆聽來自普通士兵的心聲,所以他聽的很認真。
“我的話說完了,這就是這些士兵現在的問題,我覺得把這些先說出來,免得到了明天大家都難堪,更何況,成績一出來,你完全可以認為是我在中間搞事,試圖向你要求什么,實際上,我現在什么都無所謂。”
馮鍔終于說完了,放松一樣的點上一根煙,把背靠在椅子上,現在就等史迪威的決定了。
史迪威現在只想罵人,說實話,他現在甚至是有點慚愧,他完全沒有想到,他今天晚上聽到的聲音來自于最底層的那些普通士兵,而戰場上,普通士兵們的心聲對戰斗力影響有多大他非常清楚。
“馮,你是一個好長官,在中國你帶領你的弟兄們浴血奮戰,在緬甸你證明了你的勇氣和智慧,在這里,你同樣是一個好長官。”
史迪威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他現在內心想罵人,可是既然眼前的軍官能把這個說出來,那至少他應該有一點點想法,或者說是解決辦法。
“將軍,在來這里之前;確實,我在這些士兵心中擁有很大的威望,他們不會違抗我的命令,但是現在不一樣,我已經失去了很多弟兄的信任,我說的是真的,否則今天晚上我不會來這里。”
馮鍔搖了搖頭,他并不明白美國人為什么一定要一支中國部隊由他們自己指揮,他不明白美國人為什么會浪費這么多人力物力來組建這么一支部隊。
而同樣的,史迪威現在也在搖頭,他不是否認馮鍔的話,他的大腦在不停運轉,他在思考一個另一個方法,可是不管是什么方法,他始終繞不過去的就是那個該死的價值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