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師的兩個大佬在討論馮鍔兩次戰功,而這時候馮鍔已經和弟兄們回到了譚家橋陣地,二營在一天一夜的戰斗中損失慘重,六十二團已經完全沒有預備隊,全部頂上了陣地,師部下達了命令,不準再后退一步。
“回來了,昨天晚上一晚沒睡吧!今天白天團部給我們的命令是先在后面休息,陣地不到危急時刻,不會讓我們上的,所以你們可以在防炮洞里面好好睡一覺,去吧!”
營長張昌元面對回來的弟兄,臉都快笑爛了,陣亡了三個弟兄,卻漂亮的完成了任務,他已經收到了來自師部的表彰,雖然只是參謀長的口頭表彰。
確實,一晚上的忙活,回來之后在顧家宅吃了一點熱乎的就直接返回了譚家橋,現在所有的弟兄都精疲力竭,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吭噗、坑噗…”
各式各樣的呼嚕聲就像打雷一樣在防空洞里面響起,卷縮著身體對于這幫士兵來說絲毫不存在睡不著的情況。
“轟、轟、轟…”
“噠噠噠…”
“砰、砰、砰…”
前方的陣地上,傳來了山炮和步兵炮的炮擊聲,緊接著是步槍和機槍的射擊聲,馮鍔他們呆的二線陣地距離一線陣地有一點距離,忍受著耳中的吵鬧聲,這幫弟兄愣是一個沒醒,包括睡的正香的馮鍔。
“陳長官還是很穩啊!把敢死營交給我,敢死營還真為我們立下了很多戰功,這里面的很多弟兄,其實已經夠資格脫罪,盡管他們沒有完成他們自己的脫罪任務,可是羅店攻防戰,他們的戰功是不容抹殺的,除了這六個人,送到后方的敢死營傷員有多少?”彭善問道,
“二十三個!”
幾分鐘過后,一個參謀拿著一個本子過來報告。
“連這二十三個一起,一共二十九個人,全部脫罪!后方的那些傷兵,告訴他們,是誰讓他們脫罪的!”
彭善把手上的資料仍在桌子上痛快的說道。
“然后轉告馮鍔,他既然那么在乎這幫弟兄,那他這兩次的戰功就沒有了!要脫罪,還要繼續完成他自己的任務,讓他自己保重!”
彭善想了一想,判定了馮鍔的死刑。
“師長,馮鍔只是說用第一次的戰功換那六個士兵脫罪,這第二次戰功是不是還給他,也能讓他盡快擺脫身份,他可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的學生,能在這么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證明他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也好為我們十一師留下一點骨干,現在大戰正酣,各個部隊都損失慘重,要再補充軍校畢業生,恐怕沒那么容易了!”
梅春華提出了不同的建議。
“我的參謀長,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的校訓你還記得吧!黃埔精神不包括逃兵的傳統,校長之所以沒有直接處決這個學生,是想保持黃埔的傳統,送他上戰場,讓他完成黃埔軍人的使命。當然,如果他真能完成自己的脫罪任務,那才是他鳳凰逆磐的開始,估計到時候校長會給他應該有的榮耀,那樣,這個人才會一心為黨國所用!”
彭善侃侃而談,表明自己并沒有刻意打壓這個小學弟,而是尊重他原本應該有的軌跡,至于這個人能不能崛起,就看他的運氣和能力了。
“那成,我就按這個去安排了!”
梅春華也沒特別在意一個軍校生的死活,畢竟在這種大戰中,每天失去的軍官都非常多,這里面有太多的軍校畢業生。
譚家橋一線陣地,晴朗的天空中太陽在持續散發著自己的光和熱,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鮮血從尸體傷口汩汩流出,滲透進泥土里,大地上一片狼藉,表層的泥土里什么都有,上面都帶著暗紅,那是獻血被太陽烤干留下的痕跡。
戰壕里面氣氛沉悶而壓抑,他們已經打退了鬼子的兩次攻擊,鬼子兵被擊退了,但是陣地上沒有歡呼也沒有慶祝,就連軍官都躺在戰壕里,張開口努力呼吸,長時間的戰斗讓他們的精神和體力快速消耗,現在像死魚一樣癱倒在支離破碎的戰壕之中,趁著鬼子上來的間隙恢復體力。
“營長,一營的人不是回來了嗎?怎么還不來接防陣地啊!”
一個士兵看著身旁死去的同伴,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在滿是泥沙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明亮的水漬痕跡,帶著哭聲的聲音祈求般的望著同樣渾身硝煙的軍官。
二營到現在,所有的人都上了戰壕,全營加起來只有兩百多個弟兄了,陣地后面的戰壕里擺滿了陣亡士兵的尸體,剛剛這一戰失去的弟兄還沒時間抬下去,戰壕上的泥沙不停被鮮血侵染,空氣中的血腥味讓一營長眉頭緊皺。
“不能讓陣亡的弟兄繼續呆在這里!”一營長心里想著,可是他現在實在是不知道該派誰把這些尸體抬下去,弟兄們都太累了!
“茲拉!”
一營長靠著戰壕,雙手顫巍巍的劃燃了火柴,口中染血的煙槍被點燃,猛地砸吧一口,青煙升起。
“有想抽的嗎?”
一營長從口袋里摸出僅存的半包煙,舉了起來。
“我要。”
“我也鬧兩口。”
看著營長的半包煙,像死魚一樣的弟兄們來了精神,一個個爬了起來,離的近的弟兄拿過了半包香煙,然后順著傳了下去,很快就剩下了空空的煙盒。
“行了,抽一口行了,給我!”
“你別太狠啊!給下面的弟兄留點!”
毫無疑問,香煙在戰場上是最受歡迎的東西,弟兄們貪婪的抽著香煙,舍不得一口吐出煙霧,痛快的用尼古丁刺激著身體…
“沒煙了,下一次,等鬼子再攻上來,就放幾個鬼子到陣地跟前,別他嗎都打死了,這樣我們就還會有煙抽,鬼子的孝敬你們可別客氣!”
一營長對著沉浸在香煙中的弟兄呼喊著,鼓蕩著低沉的士氣。
“長官,你放心,等下我就放幾個鬼子進來,鬼子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機槍手大聲的回答著,用手拍打著自己的寶貝家伙。
“也別他嗎死腦筋,如果鬼子攻的太猛就別放了,不要因為一口煙,把命丟了,明白嗎?”一營長警告著自己的機槍手。
“知道了!”弟兄們一個個點著頭,然后雜亂的應承著自己的長官。
經過一營長的鼓搗,本來低沉到冰點的士氣終于有了一絲提高,至少這些弟兄有了一點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