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峰山勢陡峭,一道道石梯卻筆直向上,直入云霄。
峰腳有座石橋,叫石梯橋,一端與石梯相連,另一端直通山下,中間所過的,則是鏡湖的源流,鏡湖小溪。
這座橋很大,足以承載上千人,往日里即使行人不絕,看上去也頗為冷清,今日全是人滿為患。
承河在族人的簇擁下,擠到前排,看了眼身后的人群,頓時頭皮一陣發麻,這他么的,至少有上千人吧。
不算自己帶來的五百人,最起碼還有五百人,可這五百人里最多只有十個人可以加入宗門。
五十選一,這競爭也是夠激烈啊。
人聲鼎沸,時間卻是不經意間緩緩流逝,承河等人在橋上站了許久,明明最簡單的身份確認,卻遲遲沒有開始。
“老大,清人!”
承河喊了一句,在族人搭好的涼棚里坐了下來,喝著茶,哼起了小曲。半晌之后,看著一動不動的大長老,不耐的道。
“你怎么還不去?”
大長老一臉為難,“族長,這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敢阻撓我救父親的,都是敵人,統統給我趕走。”
大長老領命,帶領承僧幾人開始驅趕人群。
承河再次品了口茶,偷偷瞥了一眼對面的人。
在眾人前方,還有一個涼棚,閑放著幾把桌椅,看起來是沒人的樣子。
可承河的目力何等驚人,早就看到了一片衣角,直到木桌的后面還躺著一人。
畢竟是多年的老鄰居,宗門知道自己要來,肯定會做些準備。
而具體的態度,最多只有三種。
要么隆重一些,表達友好,要么困難一些,挑明了刁難。至于最后一種,自然就是不上不下,看起來就像是沒有態度。
比如,眼下這種。
當然,所謂的沒有態度,也并非什么都不做。
否則,按照以往的流程,那人早開始檢查令牌了,絕不會讓這么多人等到現在。也不會見自己來了之后,依舊裝睡。
我倒要看看,你能睡多久。
“讓開,讓開!”
承僧一邊大喝,一邊推搡來人。
眾人齊齊后退,有幾人險些掉進了河里,眾人隨之大怒,紛紛開口大罵。
“你們憑什么推人。”
“就是,這又不是巫山的地兒。”
眾人想要加入書宗,自然也會了解一下,這比鄰而居的游巖族人,有人認出了涼棚里的人承河,開口怒罵。
“低賤的土人,竟敢如此無禮。”
聞言,承僧幾人怒氣更甚,沖著身后一個招手,又是幾百個族人撲了上去,族人齊心協力,眼看就要把那些人擠出了石梯橋。
承河看著對面的涼棚,一陣偷笑。
“住手!”
與此同時,涼棚里傳來一聲爆喝,那人終于站了起來,見游巖族住手之后,又對著承河破口大罵。
“蠻橫豎子,竟敢對競爭者提前下手,你就不怕我收你的考試資格?”
那人留著八字胡,看起來四十左右,一雙手將木桌拍的啪啪作響。
承河看了看男子身上的執事服,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
“執事這話,晚輩聽不懂了,我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嗎?”
“還敢狡辯,你讓從者驅趕人群時所說的話,我可是聽在耳里的。”
執事滿臉憤怒,拍了拍桌子,內心之中卻很是得意。
本來只是想多觀察一會,好好晾一晾他,收令牌什么的本就不切實際,但至少可以殺殺他的銳氣。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這小子居然抗來了一個涼棚,看那喝茶哼曲的,比自己還要舒坦,
這他么的還怎么晾?
可事情的發展,就是這么有趣,當自己忍不住想要放棄之時,那小子居然主動犯錯,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把柄。
“不對,不對。”
承河擺了擺手,一本正經的道,“我之所以驅趕他們,與考試無關,之所以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還想狡辯,你分明就是想在開始之前,清理對手。”
執事絲毫不聽承河的解釋,反而是大聲斥喝,想把這頂帽子徹底扣在承河的頭上,雖然承河確實就是怎么做的。
“哈哈,這話就不對了,我也就是推一推而已,一不會把人弄傷,二不會搶他們令牌,怎么就清理對手了。”
承河滿不在乎的道,有幾分胡攪蠻纏的樣子。
“你是在干擾他們的心境。”那人不依不饒的道。
“非也非也,這橋上烈陽高照,橋頭卻是柳蔭遍地,我看他們沒有遮掩之物,就讓他們去蔭地乘涼,也是希望他們可以更好的發揮啊。”
承河嘆了口氣,一臉委屈。
“這就是你所說的迫不得已。”執事暗自冷笑,心道,這么扯淡的理由,你居然也說的出口,是你傻,還是以為都和你一樣傻。
“當然不是。”承河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只是這些人,在這橋上亂扔廢物,污染我鏡湖水源,我為了全族安危,不得不出此下策。要知道,我才剛剛被刺,連房子都倒塌了,不得不小心啊。”
“看那兒,那手帕是哪個混蛋扔的,給我滾出來。”
聞言,執事語氣一滯,突然想起了件事,那就是圣言書宗的游巖族的土地糾紛,雖然這石梯橋是宗門修的,但所占的地,以及腳下的河流,卻都是游巖族的財產啊。
“哦,你這意思是說,這應試的弟子中,有很多心懷不軌之徒?”
心知不能從此事上糾纏的執事,突然話鋒一轉,有些陰測測地道。
“是。”
令執事萬萬沒想到的是,承河非但沒有任何為難的表情,反而是一口答應了下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然后,承河一臉不耐地問了一句。
“可以開始了嗎?”
聞言,執事依舊冷笑,不依不饒的道。
“不急咱們還是先談一談,你對他人動手之事吧。”
承河突然安靜,摸索著令牌,許久不語。
執事冷笑,心中透著得意。
下一刻,承河隨手一扔,竟把那令牌,咣當一聲丟在了桌上,然后扭頭就走。
臨走之時,還小聲說了句話,“你收了我的令牌,就不怕后面的人怪罪?”
中年執事不理承河,拿著漆黑的令牌,笑得合不攏嘴。對于承河的威脅,更是嗤之以鼻。
愚蠢的小子,你知不知道在后面,還有多少人想你難堪。我折辱了你,他們獎賞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罪呢。
哈哈,我成功了。
宗門里做了那么多準備,到頭來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只靠我一個人,就把事辦成了。
等等,如果他現在就走了,那些長老的準備,豈不是白做了?
這樣的話,我雖然有功,但保不齊會被那長老記恨在心啊。
不行,這得不償失。
看著承河的背影,執事心中一急,連忙追了上去。當靠近承河的身邊時,又緩緩慢了下來。
他背著手,看著四周的風景,恰巧路過一樣。然后,他自顧自的咳了幾聲,又咳了幾聲。
承河正吩咐著族人辦事。
“慢點,扯壞了怎么辦,涼棚不要錢啊。”
“大家先散,左邊這些人去入云斜采云,右邊這些,去把我老爹的議事廳,好好修理一下…”
承河扯著嗓子指揮著,對于一旁咳聲,就像是完全聽不見。
半晌,游巖族的人走了大半,執事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像火燒一樣發痛。
又是幾息過后,他終于按耐不住,轉身攔在了承河面前,聲音沙啞的道。
“只要你給諸位同道認個錯,我就把這令牌還你。”
聞言,承河面色不變,一把將前者劃拉開去,繼續分派族人,剛剛那句話,就像是自動過濾了一樣。
“你贏了!”
那執事終于忍不住了,在原地跳了幾下,直接把那令牌望承河的手里塞。承河卻是執意不收,沖著前者溫和一笑。
“不知執事為何網開一面。”
承河笑得很假,執事覺得是在諷刺他,卻依舊編了個理由。
“我和陳師兄有舊,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為難你,剛才只是個玩笑,不要當真嘛。”
“哦,真的?”承河滿臉不信。
“那當然,十多年的交情呢?”
“那他有個表弟叫陳不冗你知不知道?”
“不冗啊,熟得很。”
“那他欠我族錢的事兒,你知不知道?”承河拍了拍執事的肩膀,“既然熟的很,幫他還一點財物,應該不成問題吧。”
執事的臉突然黑了起來,他看著喵咪咪的承河,有一種一拳打上去的沖動。
“只是今天來得匆忙,沒有攜帶筆墨,憑據什么的是無法給你了。”
承河一臉無奈的道,將執事拿著令牌的手,再次推了回去。一副你不掏錢,老子就不要這令牌的意思。
“可以,只是我今天帶的也不多。”
“沒關系,有個幾百石繭就行,”
執事欲哭無淚,心道你也太黑了吧,替人守擂也就十五個石繭,幾百個你也好意思開口。
“二一、二二…二十三。”
才二十三個?
承河瞥了瞥嘴,隨手遞給了身邊的人,心道這執事真是摳門,還比不上兩場比武。
一旁的大長老接過石繭,知道承河這是讓他,把這些石繭存入寶庫,登時一陣激動。
族長無私啊,就連坑來的錢,也先給了族里,沒有半點藏私之心。
“族長,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扔下令牌就走呢?”
收起石繭,大長老看著遠處的執事,滿是不解的道,心想那人若是扔下令牌之后,扭頭就走,也不會陪了面子又賠錢的。
“關心則亂啊。”
承河笑了笑,隨即面色一凝,很是凝重的到,“想辦法聯系到陳玄之,確認一下咱們與他,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此話何意。”大長老不接的道。
承河皺了皺眉,暗自嘀咕,“總覺得哪里不對,就算擔心搶了別人的功勞,遭人記恨,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