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做戲
東周亂局之中，有幾個人的表現極為矚目，張家全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按照張家全的策略，是想穩中求勝，先任由亂局發酵，讓其他人拼個你死我活，己方養精蓄銳之后再出兵不遲。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四大皇朝的屠刀隨時都會對準東周，尤其一旦鐵蹄東進，因為某個混蛋的緣故，衛羽道和鳳北道會被率先針對。
所以張家全也發狠了。發狠后的他，讓人知道了為何他是東周大帝生前最為忌憚的節度使之一。
短短半年功夫，衛羽道的版圖不斷擴張，以鳳北道為后方支撐，自南而下，一路貫穿了順節道，江北道，江南道等三道部分區域，從地圖形狀看，形成了一個類似弓箭頭的形狀。
張家全的兵馬也在亂戰中不斷擴充，以豐厚的兵晌吸引男丁入伍，以兵抵稅，使得軍隊的擴張速度極為驚人，更令其他節度使紛紛效仿。
除此之外，張家全亦推行以戰養戰，因為時間所限，新兵只操練幾個月，便拉至戰場，起初負責掃尾清理工作，之后循序漸進，直至上陣廝殺。
雖然傷亡極重，但所謂大浪淘沙，如此重的傷亡，也讓新兵們迅速褪去了稚嫩的面貌，在血與火的洗禮下，戰斗力得到了巨大的飛躍。
這一舉措在各地褒貶不一，治下的老百姓們大多有家人入伍，難免引發民怨。不過張家全置若罔聞。
他也想做一個受人愛戴的雄主，畢竟民心是根基。但非常時刻行非常事，何況民心這個東西，只需適當宣傳洗腦，再輔以實際利益，很快便能扭轉過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立刻打通南下區域，為自己準備好退路，如此方能在亂局中游刃有余。
所幸這個目標即將達成了！
書房內，蒼老憔悴了許多的張家全，望著懸掛在墻壁上的地圖，罕見地激動起來…
外部壓力令亂軍空前團結，戰斗力倍增，加上東方世家開始搖擺不定，另做打算，導致東周皇朝的版圖以驚人的速度不斷縮水。
僅僅一年時間，整個東周三十二道，居然僅剩下飛黃道，云祥道，天興道等六道之地。天下無數人為之震驚，似乎已經看見一方皇朝搖搖欲墜，即將傾塌。
“噗！”
飛瀑閣的房間內，八王爺一口血噴出，整個人仰天向后栽倒，臉色蒼白，氣若游絲。聽到動靜的沐子宸連忙沖入房中，將八王爺扶起，并替他推宮過血。
總算好受了一些，八王爺沒有去擦嘴角的血，推開沐子宸，穿著單衣踉踉蹌蹌走到院中，任憑寒風凜冽，望著東方，呵呵慘笑道：“皇叔，我們沐氏一族的基業，快完了！”
身后的沐子宸渾身劇震。
他再怎么癡迷于武學，不理身外事，也知道這句話的份量，臉上露出了悲戚迷茫之色，喃喃問道：“你不是說，現在的局勢利于東周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八王爺又笑了，伴著幾聲咳嗽，鮮血再度從口中涌出，染紅了前胸衣襟。
他的笑容中滿是無以言喻的憤怒和仇恨，臉龐扭曲，手指東方嘶吼道：“是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幫短視的蠢材，那幫自私自利的無腦蛀蟲！
趁本王不在，以為可以把控朝政，哈哈哈，為了權力互相扯腿，互相算計，竟算計到了前線大軍的頭上，何其蠢也，何其該殺！！
本王好恨，好恨，恨當時心慈手軟，早知那幫人蠢到這種地步，早該全部殺個干凈了事，亦不致令我沐氏一族的基業淪喪至此！
本王乃是沐氏一族的罪人，千古罪人，無顏再見皇兄，再見列祖列宗，本王…”
心中的憤怒和仇恨無法排遣，八王爺又是一口精血噴出，朝后仰倒之際，被沐子宸一把扶住。
沐子宸低下頭，見這位素來注重形象的侄子，竟披頭散發，根根白色發絲黏在臉上，滿胸血污，俊朗的臉更是極度扭曲猙獰，不由心頭狂顫。
八王爺如今的樣子，讓沐子宸懷疑，要是對方口中的亂臣賊子出現在此地，他怕是能將人的肉一塊塊咬下來嚼碎！
“事情已經發生了，動怒也無濟于事，又何苦為難了自己？”沐子宸忍不住勸道。
八王爺呼吸粗重，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皇叔果然好脾氣，好心性，難怪被皇兄關了幾十年，更被吸去了體內精髓，依然不遷怒于本王。沒有皇兄，你怕是都快成傳奇高手了吧？”
這明顯的諷刺，令沐子宸臉色陡變，被東周大帝算計是沐子宸一輩子最痛心的事情，對方還要往傷口上撒鹽。
不過念及對方的情況，沐子宸忍怒道：“所謂基業，天下，不過是身外之物，過眼云煙罷了。強大如宣平皇朝，也不過存在八百多年，你又何必執著？人生在世，追求自身之極限，探索宇宙之奧秘，不比戀棧權位，享受一些虛假繁華更有趣得多嗎？”
八王爺一把重重推開對方，怒得渾身發抖：“皇叔此言，未免太讓人失望！你亦是罪人，空有一身驚世絕技，卻不為家族出力，只想著什么武道巔峰，你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沐子宸不見怒色，惆悵道：“你未免活得太累，自己給自己套上了枷鎖，你怎知列祖列宗是怎么想的？”
“你…”八王爺臉色漲紅，又吐一口血，快要斷氣似的。沐子宸生怕把他氣死，只好上前為他療傷，并表示不與他爭了。
八王爺喘著粗氣，眼神逐漸變得瘋狂起來：“皇叔，你，你若還是沐氏子孫，就不該繼續無為下去，坐看東周基業被賊人侵吞。”
沐子宸暗自無奈，口中道：“我也不想，可現在困于此地，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仿佛就在等這句話，八王爺緩緩湊近他，低聲但堅定道：“有的！現在正是皇叔出力的時候。為了沐氏皇族，還請皇叔帶本王離開此地，只要返回東周，本王定能力挽狂瀾！”
什么？沐子宸懷疑這個侄子瘋了，但對方的神情冷靜得可怕，冷靜中又帶著幾分癲狂的味道，令他剛想張口，又莫名說不出話來。
他看得出來，此事是這位侄子活下去唯一的動力，要是自己再拒絕，對方怕是沒救了。
沐子宸苦澀道：“飛瀑閣防御嚴密，高手林立，我若是一個人走，或許有辦法，但帶著你，恐怕不行啊。”
“行的。”八王爺的嘴角露出一抹猙獰冷笑：“這次亂軍空前團結，嘿嘿嘿，四大皇朝的人恐怕都沒想到，我東周的臣子如此廢物，敗得如此之快！
你以為他們就不急嗎？一旦等朝廷覆滅，四大皇朝的人再想瓜分我東周的土地，必將面臨亂軍的瘋狂抵抗，哪有朝廷在時輕松？
可那群虛偽的家伙啊，現在開不了口！兩個死了爹的，總不能拋下爹的事情不管，去開疆拓土吧？他們自己吃不成，也不讓南吳和西楚吃，所以局面僵到現在。
可有一個人能破局，此人就是本王。皇叔，你信不信，我等能輕易收到東周的消息，就有中州新帝的功勞。
所以只要本王逃跑，中州，北齊，南吳和西楚，沒一個會真正攔的，最多做做樣子。以皇叔的絕世武功，帶著小侄趕回東周，必輕而易舉！”
沐子宸瞪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夜，星寒。
一道人影背著一人，以疾光電閃般的速度沖出飛瀑閣，沿途遭遇了一波波宮廷護衛與大軍的干擾，但都被此人輕易避開。
飛瀑閣內的另外一些超級高手大為驚怒，紛紛動身追趕，可惜反應慢了一拍，加上他們現在也是嫌疑人，不得遠離飛瀑閣，在中州大軍的層層包圍下，只好無奈退回。
之后中州大軍對飛瀑閣一番徹查，方知逃跑之人乃是沐子宸和東周八王爺。
消息傳出，四朝大帝皆震怒。中州新帝更是連下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搜尋并抓拿東周八王，絕不容許任何一個毒殺先帝的嫌疑人離開…
“跑了？”聽說八王爺逃出了飛瀑閣，卓沐風吃了一驚。中州大軍是吃屎的嗎？那樣還能讓人跑了？不過旋即又感覺不對。
見樓臨軒似笑非笑的樣子，卓沐風幡然醒悟：“原來如此，那群人故意的，不想看東周徹底落在亂軍手中，所以把人放回來。
不過我不懂，他們隱瞞消息不更好嗎？現在透露出來，完全是給那位八王爺逃回東周增加難度啊，各地節度使可不是吃素的。”
樓臨軒一手負后，一手搖扇，道：“為了名聲罷了。他們不敢保證，飛瀑閣中沒有內奸。一旦隱瞞，又被人捅破的話，兩位新帝解釋不清，索性主動坦白，然后表達自己的態度。”
卓沐風呵呵一笑：“看來他們也被斗篷人搞怕了！他們一定看出，中州，北齊，南吳和西楚的一次次謠言，包括東周朝廷的自相殘殺，都有人在背后搞鬼，只是現在還揪不出來罷了。
樓伯伯，你說我們要不要幫他們一把？老讓斗篷人躲在后面算計人，實在看得人不爽，也是時候給他制造一點麻煩了。”
樓臨軒聞言笑道：“姑爺放心，樓某早已著人去安排。只是不能讓斗篷人懷疑到我們頭上，一些事情需要做些處理，尚需時日。”
“好，樓伯伯就是樓伯伯！”卓沐風撫掌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