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師妹,不用那么感動吧,說不定我是別有用心,故意想接近你哦。”見秋容裳哭得稀里嘩啦,卓沐風有點無奈,一臉壞笑道。
秋容裳抽抽噎噎了一陣,意識到自己又丟人了,擦干眼淚,紅著臉小聲道:“謝謝卓師兄。”看那規規矩矩的樣子,搞得像是受氣小媳婦似的。
堂堂天下十美之一,秋越的獨生女,論身份和姿色皆不遜色于巫媛媛,結果沒有半點巫大美人的高傲氣場,反倒帶著楚楚可憐的韻味。
卓沐風也不忍捉弄下去,便說道:“一個人待在孤島上,肯定很無聊,找點喜歡的事做吧,熬幾天也就過去了。”
秋容裳沒有點頭,只是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不過卓沐風也沒辦法,他不可能為了對方荒廢自己的時間。
對他來說,三個月后的風云大會,充滿了未知的挑戰和驚險。
屆時別說潛在的對手,怕是所有人都會拿他和三大公子作比較,他不想出風頭,可也不想顯得太遜色。
從早到晚,卓沐風一次次揮動劍身,樹林里的木樁被他毀了一根又一根。數以萬計的重復訓練,令他的肌肉熟悉了這個動作,對于力量的掌控亦在潛移默化地進步著。
以至于后來,即便在睡夢中,他都能輕易使出揮擊的動作。
秋容裳經過那夜之后,也漸漸接受了現實。小姑娘涉世不深,但適應能力卻不弱,也許是島上的另外兩人并不復雜,并且對她沒有惡意吧。
她還是會孤獨地坐在海邊吹風,似乎等待著哪天奇跡發生,會有船只過來迎接她。但偶爾幾次,卓沐風從樹林出來后,卻發現秋容裳在跳舞。
她的身段極其出色,比例極佳,舞姿更是出人意料的優美,蹁躚躍動之間,長袖飄動,衣袂旋蕩,輕靈婉約。
每當這時,她臉上總會綻放出發自真心的柔媚笑容,仿佛忘記了所有的不快。
當一曲舞完,見到卓沐風后,小姑娘又會習慣性地臉紅,被調侃兩句,便禁受不住地飛快跑開。
一直跑得氣喘吁吁,回到山洞內,想到那個沒正經的卓師兄,小姑娘又會笑起來。
她發現孤島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無趣。
除了一開始不習慣之外,后來接觸下來,那個卓師兄分明只會嘴上占點便宜,其實卻是個大好人。
他會貼心地給自己制作生活用品,會根據自己的口味,調整魚的生熟程度。在自己無聊和寂寞時,還會故意說些笑話,雖然有時候,有些笑話讓她臉紅耳赤。
但她深信對方真的是個好人,還有那位冷面姑娘,看著可怕,不愛說話,卻也從來沒有欺負過自己。
最重要的是,從這兩人身后,她感受到了一種真實,一種不屑于偽裝自己的真實,這種感覺讓她很輕松,也很安全。
漸漸地,因為這對奇怪的組合,特殊的環境,莫名讓秋容裳也放下了過去努力維護的偽裝和矜持。她變得很活潑,會開些玩笑,有時還敢反嗆卓沐風。
她吃東西不再一口一口小嘬,也會偷偷脫下鞋子,學著卓師兄的樣子,獨自在岸邊光著腳奔跑,又或者翩然起舞。
郁悶時,想起卓師兄的話,她也會偷偷觀察四周,然后雙手做喇叭狀,輕輕對著大海喊上幾聲,似乎把心中的不快和愁苦也一起喊了出去。
在秋容裳十八年的人生中,她一直循規蹈矩,從來沒有試著這么放松過,肆意過。除了心中想念雙親之外,她竟有點喜歡上了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
而每到夜晚,這是秋容裳最期待的時刻。
三個人總會聚在篝火旁,她便可以與卓師兄聊著很多有趣的話題。而雪姑娘則靜靜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吃著美食。
她很多次去借機搭話,雪姑娘總是不理不睬,但不知怎么的,秋容裳一點也不在意,不生氣。
“秋師妹,不如你給我們跳一段吧?”這天晚上,談興正酣,卓沐風突然嬉笑道。
秋容裳啊了一聲,顯然沒想到對方會提這個‘過分’的要求。需知在玉寰樓,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她都是在云海巖起舞,唯有爹爹等少數幾人見過。
卓沐風一臉失望道:“我算是你的朋友吧,雪姑娘還是你的救命恩人,難道你連這點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滿足嗎?那就算了。”
見他如此,秋容裳有些害怕他誤會,又見雪姑娘依舊吃著東西,仿佛沒有聽到似的。心說卓師兄和雪姑娘對自己有大恩,再說這段日子,大家都很熟悉了,又何必故作矯情?
于是秋師妹咬了咬牙,說道:“卓師兄和蘇大姐可不要笑我。”
卓沐風撫掌道:“秋師妹的舞技高超,欣賞還來不及呢。”
站起身,秋容裳走到了一邊,面朝著漆黑的茫茫大海,微閉眼睛,似乎要讓自己忘記一切。隨后在海風中,她攤開雙手,腳尖踮起,身體輕輕旋轉起來。
她及腰的柔長黑發,隨著舞姿和海風,不成規律地拂動如濤。她忽而躍起,忽而低伏,忽而折腰。月光投注在海面上,而她的身影卻被月光所折射,在滿天繁星下如一位絕世的精靈。
她漸漸沒有了緊張,臉上煥發著一種奇特的光彩,沉浸在舞蹈之中,一舉一動皆透著無與倫比的愜意與舒緩。
篝火旁,卓沐風望著這位天真的少女,嘴中忽然哼起了一種雪姑娘從未聽過的調調,最后竟奇妙地與秋容裳的舞姿達成了和諧。
那一句句歌詞,也飄蕩在這寧靜的夜色中,飄蕩在秋師妹的笑容里。
“我們的世界太多紛紛擾擾,忘了哪里才有最真的微笑。
縱然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人生短短何必自尋苦惱。
春花和秋月一樣都是最好,才知道天下無雙多難找。
這世界真愛多難找,煩惱一旦拋。
只想要和你一起快樂逍遙。
庸人自擾是最可笑。
恩怨皆可拋。
對酒當歌共看那云淡天高,就這樣一直到老。”
當秋容裳緩緩站定時,卓沐風亦停止了哼唱。秋容裳回過頭,視線越過篝火,笑道:“卓師兄,謝謝你。”
卓沐風道:“我要謝謝你才是,讓我和蘇大姐欣賞到這段天下無雙的舞姿。”
秋容裳嗤笑道:“那我們打平了。”
卓沐風點點頭,看向一旁冷漠的雪姑娘:“我說蘇大姐,人家秋師妹賣力表演了這么一段,你就沒點表示嗎?”
雪姑娘扔掉手中的魚骨,站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幾步,輕輕說道:“跳得不錯。”邁步走遠。
“切,裝什么冷酷?”卓沐風一臉不屑。
而秋容裳卻笑得好美好美,美得令月色都自慚形穢,不敢照在她的臉上。
她想,即便過去十年,二十年,甚至到她離開人世的那一刻,她也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夜。
她好高興有人能夠讓她不用顧忌重重身份標簽,展現自我,也好高興這份真我,得到了那兩個人的認同。
日子還在繼續。
卓沐風聽從雪姑娘的建議,在木排上裝了許多組木樁,然后帶著好奇又忐忑的秋容裳,一路駛向了迷霧和旋渦。
在旋渦的劇烈顛簸之中,卓沐風一手抓住驚慌失措的秋容裳,另一只手則揮擊長劍,隨著風云大會的日期越來越近,卓沐風希冀能有所突破。
咣,咣,咣…
劍身拍在第一根木樁上,卻因為旋渦的作用,導致卓沐風的力量失去控制,輕易把第一根木樁震碎。
他又將目標轉向另一組,再度失敗。
第三組。
第四組。
很快來到最后一組,這次木排旋轉之下,卓沐風一劍拍出,第一根木樁安然無恙,第二根木樁卻突然四分五裂。
成功了?!
卓沐風驀然大喜,可他很快清醒過來,知道剛才只是巧合,而且因為過程太快,導致他無法記住那種感覺。
不過沒關系,既然能碰到一次巧合,就能碰到第二次,第三次…他遲早都能抓住,一舉邁入更高的境界!
秋容裳似乎能感受到卓沐風的喜悅,雙手抓著對方的手臂,也跟著露出開心燦爛的笑容。
過了那么多天,計無后應該仍未找到進入旋渦的方法,也不知是不是放棄了,至少迷霧外并無他的身影,但也沒有來往的船只。
那天的兩艘船,早已不知了去向。
“秋師妹,看來還需要等等了。”卓沐風歉然道。
秋容裳:“沒關系的,要不是害怕爹娘擔心,我很樂意在小島呆上一段時間。”
之后秋容裳沒有同行,卓沐風每天都會駕著木排沖入旋渦,苦苦尋找那種觸之可及的感覺。
他太投入,也太迫切了,甚至一度有好幾天不曾回到小島,就在旋渦中顛簸苦思,右手無意識地揮劍。
在一次次的嘗試中,他總算又遇到了成功的情況,并且不斷積累成功次數,從中揣摩自身力量的運轉和變化。
得益于天下無雙的記憶力,這種方法對卓沐風的效果意外地好。
某一天清晨,太陽剛剛露出半個頭。
木排漂回了中心,在木排上站了一夜的卓沐風,緩緩睜眼,陽光照入眼眸的瞬間,他福至心靈,右手一劍拍出。
第一根木樁絲毫不損,第二根木樁裂成了十幾塊,崩飛濺落到了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