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柜瞪大眼睛,看著盒蓋掀開,終于露出了里面的東西,竟然是一顆殘破無比的黑色珠子。
約有龍眼大小,表面布滿了裂痕,黑得沒有雜質,甚至燭火之光照在上面,都被吸攝了一般,整個房間都微微暗了暗。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當錢掌柜正準備仔細觀察時,一股濃重無比的魔氣突然從黑珠的裂縫中迸發而出,以無比驚人的速度往外擴張。
眨眼之間,竟溢出了房外,仿佛一朵巨大的黑云籠罩在珠寶閣四周,連黑夜都被襯得亮了幾分。
“那是什么?”
“好森冷的氣息!”
雖已過子時,但千利城乃是北方重城之一,城內許多酒樓,茶鋪仍未打烊。一處距離珠寶閣不遠的酒樓二層,幾名江湖客發現了這一奇觀。
他們的叫聲,又驚動了鄰座的其他人,紛紛沖到欄桿旁翹首以觀。
而就在同時。
首當其沖的錢掌柜被魔帝珠的氣息包裹,腦子暈眩了片刻。
魔帝珠內的力量雖然被消耗了九成以上,但不愧是天下至奇之物,猝不及防之下,強如錢掌柜亦受到了影響。
事實上,當初剛得到的畢羅也差不多是一個反應,只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錢掌柜的武功弱了畢羅一籌,按照道理,過不久也應該能轉醒。可一道人影卻突然出現在房門外,隔空一指點住了錢掌柜的穴道。
內力凝固之下,錢掌柜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魔氣通過毛孔鉆入他的體內,他的身體開始僵硬,頭腦暈眩,意識不斷沉淪。
在其臉上,很快浮現出了幾道黑色條紋,正是天傀道的天傀印記。
魔帝珠內的魔氣有限,此時仿佛找到了泄閘口,一股腦全部鉆入了錢掌柜體內。他身不能動,眼神猙獰而迷亂,口中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嘶吼聲,震動了長夜八方。
珠寶閣所在的幾條長街上,別說一些江湖客,哪怕是許多本已沉睡的平民百姓,都被這陣恐怖的叫聲驚醒,紛紛點火穿衣,拿起木棍鋤頭等物。
嘶吼聲持續了小片刻,門外的人影再次隔空一點。
錢掌柜恢復了行動能力,但因為吸收了魔帝珠殘余的天傀之氣,中毒已深,功力大不如前。
在瘋狂破壞了房內的一應家具之后,他猝然倒地,七孔都流出了黑色的血,赫然氣絕。
見狀,門外的人影飛速掠去,消失在夜色中。
而直到過了許久,珠寶閣內的兩位女店員才戰戰兢兢地走出房間,摟抱在一起,鼓了很久的勇氣才推開錢掌柜的房門。
待發現錢掌柜恐怖的死相后,兩位女店員幾乎同時發出了驚破黑夜的尖叫聲,而后齊齊昏了過去。
不遠處酒樓內的一群江湖客,面面相覷,其中一位年輕人看起來出道不久,頗有俠義之心,叫道:“我等過去看看。”掠出了酒樓。
另外幾人也難掩好奇,于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不僅如此,連巡夜的官差,還有更遠處一些愛湊熱鬧的江湖客,亦紛紛被動靜吸收,一道道人影從四面八方趕來。
毫無疑問,錢掌柜的死相震驚了所有人。
“不,這,這,這像極了魔門四道之一,天傀道的天傀印記!”一位老江湖嚇得破了音,目光不經意看向小木盒內的黑色破珠,瞳孔幾乎縮成了針眼,大喊大叫道:“魔帝珠,是魔帝珠現世了!”
喊叫中轉頭就跑,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
其他人聽到天傀印記,乃至魔帝珠后,亦是跟著面色陡變,再看錢掌柜的死狀與黑色破珠,越看越覺得像,一個個也轉頭就跑。
最近天傀道重出江湖,并在北齊,南吳等地大肆制造傀儡的消息,早就經過論江湖傳遍了天下。
今夜這場詭異事故,難免讓千利城的武者懷疑,是不是天傀道又將目標定在了東周,將對無辜者下手?
官差們的表情同樣好不到哪里去,見越來越多的人被驚動,為首之人只好大喝一聲,命令手下先將錢掌柜抬到衙門。
然而天傀之氣太嚇人了,這些官差生怕碰到錢掌柜的尸體,自己也會被傳染似的,任憑為首之人如何呵斥命令,一個個全都不敢動彈。
見狀,為首官差也沒辦法了,只好命令一人去六扇門,請總捕頭來處理此地。
這一夜的千利城,可謂人心惶惶,由于涉及到天傀之氣和魔帝珠,消息就像是驚濤駭浪一般往外傳播,官府想攔都攔不住。
樓府。
鄧琦從樓臨軒的書房內出來,驀然回首,望著窗格上投照的人影,心中的敬畏更添了幾分。
恐怕畢羅都不知道,他精心布置在千利城的暗樁,其底細竟早已被樓爺所掌握。若非這次時機恰當,也不知樓爺會將這張牌捂到什么時候。
除了嘆服還是嘆服,鄧琦抿著嘴轉身離去。
東方世家控制了圣海幫,不可能不留人在千利城觀望動向。
所以當魔帝珠的消息傳出后,東方世家的暗樁第一時間知道大事不妙,連滾帶爬地沖向了圣海幫。
圣海幫議事大廳,幾乎從不發怒的東方常勝,一掌將身旁的茶幾拍成了十幾段,老臉黑得宛如鍋底,身上的氣勢更是駭人,壓得在場所有東方世家長老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東方常威亦是沉著一張老臉,顯得心情極差。
東方韜肅立在一旁,面色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個個還愣著干什么,立刻通知千利城主,封鎖城池,不容許任何人外出,快去!”東方常勝大動肝火,怒吼道。
沒人敢說話,面對盛怒的大長老,很多人都嚇得低下了頭。
最終還是東方韜說道:“來不及了,消息傳回的時候,千利城那邊已經暗潮涌動。一些風媒和情報組織的人員,早就離開了千利城。”
東方常勝雙目如劍,冷冷地盯向東方韜,東方韜毫不畏懼地與其對視。僵持了片刻,東方韜似乎終于承受不住,偏移了視線。
東方常勝這才道:“這么說來,消息瞞不住了?各大圣地也會知道?”
東方韜默然無聲,但已經表明了答案。
“還真是湊巧,這邊剛有點眉目,那邊就出現了魔帝珠。只怕我們繼續審下去,各大圣地也會猜出端倪,必會進來插上一手。”東方常威無奈道。
議事廳內的氣氛很壓抑,但事已至此,哪怕是東方常勝也無能為力,忍著怒火看向東方韜:“魔帝珠呢?”
東方韜從袖中拿出小木盒子,遞了上去。
燭火下的魔帝珠,耗盡了所有的能量,除了材質不一般外,與普通的黑珠并無太大的分別。
東方常勝的眼眸忽地閃爍起來:“這顆魔帝珠,分明殘破不堪。那些武林人看見的魔氣,必是僅剩的部分,它怎會突然爆發?”
東方常威:“會不會是一個巧合?”
“絕不是巧合。”東方韜的話,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
東方常威皺眉道:“你為何如此篤定?”
東方韜:“除非這顆魔帝珠,是今夜剛剛被發現的,否則不會無故爆發魔氣。可它分明裝在了一個小木盒子里,代表此前必定有人得到。
這也就證明,那個被天傀之氣毒死的錢掌柜,應該不知道這是魔帝珠。錢掌柜不可能去搶一個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所以若我沒料錯,這顆魔帝珠,是別人送給他的。”
聽他說得有理有據,東方常威再一次感嘆于此人的能力,隨口問道:“莫非韜長老知道主謀?”
東方韜:“大長老和二長老也許不知道,這位錢掌柜并非普通人。他在十年前因為面部受過重創,幸而未死,導致容貌大變,于是有人命令他開了一家珠寶閣,順利變成了另一個人。錢掌柜的本名叫袁江龍,乃是圣海幫的一位長老。”
現場嘩然聲四起。
東方常威眼睛大睜:“你怎知道?”
東方韜:“在來圣海幫之前,我專門請人回家族,調集了關于圣海幫的資料。說來也巧,這個錢掌柜的身份也是在半年前,才被我族意外窺破的。”
東方常威怔怔地說不出話。
四周眾人嫉妒也好,不忿也罷,但都不得不承認,這個東方韜辦事確實很有一套。
而東方常勝的老臉,已經布滿了寒霜:“我們正在調查圣海幫,結果圣海幫的暗樁就鬧出了此事。韜長老,你有什么想法?”
東方韜:“有兩個可能,第一,圣海幫內有人想轉移注意力,破壞我們的審訊。第二,有人栽贓嫁禍。
我已命人抓捕最初趕到現場的人,以及那兩位女店員,通過幻術和審訊,他們均表示無人指使。不過之后有沒有人推波助瀾,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整個千利城,與圣海幫仇恨最大的無疑是樓府,也就是三江盟。他們倒是有可能將魔帝珠送給錢掌柜,錢掌柜因為好奇,打開小木盒子,從而出現了今夜的事端。”
東方常威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搖頭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