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房內,卓沐風也是一頭暴汗,沒想到孟九霄跟得那么緊,要不是自己在外阻止,他懷疑對方能跟進來。
不過好在暫時脫離了對方的視線。
事不宜遲,卓沐風屏住呼吸,不去看茅房臟亂的環境,從內衣中輕輕撕下一截布,然后用手摳出墻壁的土,在布上寫了一些重要信息。
三江盟的星也要去參會,分別前,三江盟自然得到了參會的地點。
刷刷寫完之后,卓沐風將布揉成一團,壓在了茅房對側的窗臺下,隨后又撿起窗臺上的幾粒石子,朝茅房的深坑扔出,制造出一些動靜,這才邁步走出。
“好了?”孟九霄笑問道。
卓沐風有點受不了,連這都要問?試著說道:“那個,孟伯伯,您能不能不要盯得那么緊,我感覺不能呼吸。”
孟九霄猛力嗅了嗅,說道:“不會吧,空氣明明很足啊。”
我靠,這家伙有病吧?
卓沐風竟無言以對,望著對方呵呵一笑,只能敗走。回到前店后,指了指一小袋白米,孟九霄神出鬼沒,都不用吩咐,遞上銀錢,很主動地拎了起來,看得巫媛媛一愣一愣的。
臨走時,卓沐風的手指在前臺不經意地敲擊了三下,頭也不回地離開。
米店老板笑瞇瞇地送三位客人離開,等返回店內,臉色已變得一派凝重。
他在店內轉了轉,沒有任何發現。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沖入了后院的茅房之內,很快發現了窗臺處的一團布匹,拿過攤開一看,迅速收起布匹,回到房間用火燒掉,之后蘸墨提筆,將內容謄抄在宣紙上,收入懷中。
他一直在店內待到下午時分,這才如往常般關好門板,從后院的小門離開,悄然進入了城東的一家客棧。
不久后,一頭信鴿撲凌凌從客棧的某處房間飛出,很快沒入天際冥冥。
與此同時,離開小城的卓沐風,突然對孟九霄道:“孟伯伯,我看還是不要讓趙堂主去參會。”
孟九霄不解地望著他。
卓沐風:“解輝那幾個老東西沒安好心,趙堂主若去,必會被刁難。而且正如你所說,他們所商議之事,必要各大掌門點頭才行,趙堂主去了也沒意義。”
想想確有道理,事實上,孟九霄對此事并不上心,再聽到卓沐風的話,便笑道:“英雄所見略同,那就不通知趙堂主了。”
尋常的信鴿,速度雖然比馬快,但也適應不了長途飛行。但這個世界的信鴿不同,不僅快若電光,耐力亦十分驚人。
僅僅過了半天,天爪在廣興道的負責人便收到了這則消息,根據紙上的暗號,對照天爪高層的密令,逐字逐句破譯,最終得出的內容,令他猛然大驚,眉眶劇跳。
呆望了片刻,他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立馬又聯系了衛羽道的負責人崔寶劍。
因為送信的人,點明要將事情透露給崔寶劍,廣興道負責人生怕隱瞞的話,之后會鬧出不必要的誤會。
不過他也不會干等,在等待回信的同時,已秘密派人前去調查內容是否屬實,并提前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
實在是這次的行動要是成功的話,于天爪,于朝廷而言,都將是大功一件,他不可能錯過。
三天之后,身在衛羽道的崔寶劍也接到消息了,他正隱匿在一間青樓之內。
“這個卓沐風,還真是不讓人省心。過去咱家總擔心他三心二意,如今看來,倒是多想了。”
崔寶劍雙手負后,看著窗外。
他身后站著一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聞言,略帶風塵氣的漂亮臉蛋浮起一抹笑意:“義父這下放心了吧。”
崔寶劍口中發出一陣難聽宛如夜梟的笑聲。他沒有懷疑消息的正確性,除非卓沐風不想活了,否則不會干出這種蠢事。
這樣一枚不可能背叛的棋子,對崔寶劍的意義是極為重大的。光是這次的消息,就抵得上他過去為了掩護卓沐風所做出的種種犧牲和付出。
“義父,你打算動手嗎?”春娘問道。
崔寶劍淡然卻殺氣騰騰道:“為什么不?各大勢力的門人,平時想各個擊破都難,這次好不容易聚成了一窩,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傳令給鷹爪,狼爪和貓爪三部,任何沒有任務在身的部從,立刻分批前往廣興道,配合廣興道行動!”
天爪在每一道都設有五部,一下子出動三部力量,可知崔寶劍的意志有多強烈,春娘聽得暗暗咋舌。
只聽崔寶劍的聲音再度響起:“傳信給廣興道,立刻處理掉那間米店的老板。另外,務必啟動駐扎在各派的高級暗線,適當時可以主動暴露一二。咱家只有一個要求,這次的行動不管成功與否,絕對不能暴露卓沐風,此子將來還有大用!”
春娘聽得心驚肉跳,須知為了在各大頂級勢力埋下暗樁,天爪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尤其是那些爬上高位的,更是傾注了難以計數的心血,每一個都彌足珍貴。可是如今,為了替卓沐風掩護,義父居然毫不猶豫地打算將一些人推出來,這可是難以想象的損失啊。
但春娘知道,崔寶劍一向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無妄的辯駁反而還會讓他生疑,因此除了心中一嘆,沒有任何二話地下去執行了。
“江湖平靜多年,近來卻有不少牛鬼蛇神相繼冒出,在各地作亂,武林漸呈風起云涌之勢。或許,這是一次挑開大幕的契機?”
崔寶劍遙望著天邊的紅色晚霞,白眉下黑中帶藍的詭異眼眸,閃過一抹清晰的厲色。他半個身體陷在陰影之中,仿佛一頭隱藏了利齒的野獸,正擇人而噬。
根本不用崔寶劍吩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廣興道負責人已經命人對那位米店老板進行了處理。
與此同時,他派出的人接連有消息反饋,聲稱在彩宴城的瀝水別院外圍,發現了不少可疑線索,疑似有大量高手住在內部。但礙于命令,為免露出馬腳,所以不敢進一步打探。
廣興道負責人是一位外表粗豪的大漢,名叫竇來德。得到反饋的他一拍桌子,臉上現出猙獰之色。
“大人,是否需要再探?”兩名貼身仆從渾身一肅,抱拳問道。
“再探?”竇來德搖搖頭,閉上眼睛,手指輕敲著桌面,琢磨片刻后,冷硬道:“那些江湖人不是吃素的,時間一久,他們遲早會發現端倪,必須速戰速決。”
一名仆從忙道:“可萬一弄錯了怎么辦?”
竇來德平靜道:“世間之事,從沒有百分之百。你們要記住,一旦等到百分之百,也許意味著機會永遠失去了!這等大事,比的就是速度和決心。”
頓了頓,他的雙眸閃過可怕的殺意,立刻道:“傳我命令,召集彩宴城方圓千里內的所有五部精銳。天星榜級別高手,不管多遠都給我往那里趕,在我趕到時,我要看到他們就位,當晚便動手!”
“大人!”
兩位仆從駭然變色,從他們加入天爪開始,如此規模的調動高手還是首次出現。
他們很清楚,大人這個命令看似簡簡單單,但一出房門,卻意味著一場足以驚動江湖的恐怖襲殺!
起先說話的仆從道:“大人何不再等等,衛羽道已派了三部過來協助,而且時間太短的話,各部不利于集中…”
“不必,我意已決!”竇來德無奈道:“你們當我是立功心切嗎?這是沒辦法之事,我怕時間拖久了,行動會泄露啊!難道你們以為,天爪內部就一定沒有外部勢力的暗線嗎?”
兩位仆從渾身劇震,低頭不語。
彩宴城外的孤山平臺上,有一座修建得十分華美的山莊。山莊外圍,設有一道又一道暗樁卡哨,正是妙華閣在此地的據點之一。
十九大頂級勢力的長老和弟子們,在離開圣武山后,便齊齊趕來了此地。
誠如孟九霄所說,所謂的商議哪有那么容易?
目前只從圣武山得知天傀道的大致情況,對方還沒在東周冒頭,就算是提前部署,但又涉及到各派的應對,調度,乃至于種種配合等,誰都不愿吃虧,全部在那里扯皮,有時激烈一點,還會相互叫罵。
連著幾天下來,與其說是商議,都不如說是聊天,吵嘴更恰當。很多長老甚至動了離開的念頭。
倡議此事的解輝等人,本來就是想借機留住卓沐風,尋求除掉對方的機會,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也完全視若無睹。
幾人時常聚在一個房間,吩咐各自的勢力打探卓沐風的下落,并交換結果。
奈何孟九霄精得很,專走荒僻群山,路再遠也不怕,就是不往人堆里湊,勢力再通天一時間也難以找到。
這把幾人氣得夠嗆,解輝甚至砸了不少的杯子。
而像解峰,苗向禹等年輕一輩,亦是恨卓沐風入骨。這段時間除了刻苦修煉,以期報仇之外,居然因為共同的仇人,每次見面都多了一些話題,關系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苗立自然嚴加斥責苗向禹,苗向禹每回都低頭認錯,但內心卻頗為不屑,反而連苗立都恨上了。
終于在第五天,有人率先離開了,是諸葛泰和司馬英。
從司馬英口中得知,卓沐風愿意傳授一門五星內功給他,諸葛泰完全不敢置信。但是一來,他心念徒弟的傷勢,雖然慢慢治療也能恢復,但難免耽誤進境。
二來,諸葛泰也覺得留在這里沒意思,他迫切想看看,卓沐風是否說話算話。不客氣地說,對方的品行,對飛箭島的未來很重要。
所以諸葛泰帶著司馬英走了,卓沐風埋下的心錨,讓這對師徒順利躲過了一劫。
外部的天爪高手生怕打草驚蛇,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等到追蹤時,卻發現失去了這對師徒的蹤影。
這天深夜,月暗星稀。
各派長老和弟子除了少數幾人,都已歇息。
但在別院之外,卻有一道道人影竄上山坡密林,如同一張從四面編織而成的無聲之網,籠罩向最中心的別院。
沿途的暗樁卡哨,被黑夜中宛如幽靈的高手一個個絞殺,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這顯然是一場計劃已久的襲殺,否則不會如此順利。
不過妙華閣的防御也不是擺設,眼看接近別院,到底出現了意外。一人臨死前掙扎,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攻擊,拼著最后一口氣,朝天射出了煙花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