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兩袖清風方縣令
紅日城并不富裕，作為一城中心所在，紅日縣衙也是斑駁古舊，墻上的烏磚破損了多處，就連大門的紅漆，都掉色嚴重，顯然多年沒有修繕。
后衙的大院內。
紅日縣令方廷瀟，穿著一襲打滿補丁的灰布便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在兩名婢女的服侍下，有滋有味地品嘗著春來軒的糕點。
聽說這種糕點，一盤就要半貫錢，八盤就需要一兩，嘖嘖，不過滋味真是好。李剛那小子挺懂事，知道時不時孝敬老爺我。
不像其他幾個幫派，不知好歹，看來得找個由頭，讓捕快們出去活動活動，打打秋風，這個季度孝敬上官的銀子還沒著落呢。
“大人，墨竹幫幫主，卓沐風求見。”
正為自己的計劃洋洋得意，就見一名衛士走進院子，低頭說道。
“墨竹幫？”
紅日城大大小小，共有六個幫派。但真正讓方廷瀟記住墨竹幫的，還是因為前任幫主商閑，逢年過節從來不送禮。
他曾暗中派人打壓過多次，奈何對方就是不開竅，聽說前幾日死于江湖仇殺，真是大快人心。
這新任幫主不想著整頓幫務，跑來找自己干什么？
想了想，方廷瀟還是決定見一見，命兩名婢女抬走桌子和糕點，他擦了擦嘴角的粉渣，又拿來一本當領導不得不知道的事，擺出看書入迷的樣子。
“草民見過大人。”
聽到聲音，方廷瀟頭也不抬。
直到卓沐風說了第二遍，方廷瀟才如夢初醒，揉了揉眼道：“原來是卓幫主，抱歉，本官自幼嗜書成癮，讓你見笑了。”
卓沐風連道哪里哪里，心中暗罵，你連書都拿反了，裝模作樣給誰看？
方廷瀟放下書，笑吟吟地看著卓沐風，不發一言。這是他當官多年的經驗，凡是不問不提，便能隨時掌握主動。
尤其對付這種幫派頭子，一拿一個準。
卓沐風豈會看不出對方的用意，也懶得虛與委蛇，開口道：“方大人在紅日城五年，政事操勞，日理萬雞，為治理本城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心血，所以這一次，草民是特地來感激方大人的。”
方廷瀟有些搞糊涂了。
就聽卓沐風繼續道：“為了表達草民的感激之意，草民決定，將墨竹幫在城外的地租，分兩成給方大人，懇請方大人笑納。”
目前的他，根基實在太淺，哪里干的過猛虎幫，所以不得不暫時尋找一個靠山，思來想去，紅日城最大的大腿，非方廷瀟莫屬。
李剛再猖狂，也不過是真炁一重的修為，難道還敢無視方廷瀟不成？
按照法理，就算是絕世高手，沒有官身，見了方廷瀟也得行禮。
當然，這是不可能發生的。那等人物，要么是紅塵奇人，一方巨豪，要么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根本不會把方廷瀟放在眼里。
但對于大多數混江湖飯的人來說，官府始終是需要敬畏的存在。
哪知道方廷瀟面色一整，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斷喝道：“卓幫主請自重！方某一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在任期間，從不貪百姓一個銅板，若你存有如此齷齪的念頭，還是請回吧！”
一揮袖，卻沒有讓人驅逐卓沐風。
卓沐風心中有數。
這方廷瀟，人稱方扒皮，出了名的貪財好色，偏偏喜歡裝出道德君子的樣子，看來是嫌兩成的地租太少啊，這個王八蛋！
方廷瀟則心想，你卓沐風倒是挺能來事，不過老子早就派人打聽過，商家的地租，一年能收兩百四十兩，才給四十八兩，當老子要飯的嗎？
卓沐風只得道：“最近幫內花銷大，入不敷出，實在是沒有閑錢，不過為了感激方大人所做的一切，草民愿將地租的三成奉上。”
方廷瀟還是不肯收，但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卓沐風暗暗發誓，等他脫離了困境，非要讓方扒皮把吞下的全部吐出來，笑道：“四成，請方大人務必收下。”
方廷瀟嘆道：“沐風啊，你小小年紀，要支撐偌大一個幫，也著實不容易。罷了，方某便勉為其難收下吧。但你放心，這些銀子，會全部投入到紅日城的民生建設中，老百姓會記住你的。”
卓沐風連說方大人英明，后者直道不敢，正事談完了，便隨口挽留卓沐風吃晚飯，卓沐風尋思著，能省一頓是一頓。
豈料對方就擺出了兩碗米飯，還有一盤只有幾十顆的花生米。
“方某節食縮衣，正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天下百姓一日沒有共同富裕，方某便不能停下艱苦奮斗的腳步。”
卓沐風聽得想吐，連忙起身告辭。
“小樣！”
等人一走，方廷瀟立刻讓婢女撤去了粗食淡飯，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美酒佳肴，大口吃了起來。
返回墨竹幫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了。
“師兄，大事不好了！”
剛剛走過照壁，商紫蓉便領著幾人，一臉急色地跑了過來。
現在倒是一口一個師兄了，搶好處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卓沐風無奈問道：“出了什么事？”
“師兄，有三十多個弟兄，嚷著要月俸，不給就退幫，還說王東他們已經領到了，你不能厚此薄彼。”
卓沐風聽后大驚。
他什么時候發錢給王東了？
“幫主，大事不妙！”
又有人沖了進來，面色惶急道：“幫主，我們在城外的眾多莊戶，今日同時受到了攻擊，還被威脅說，不能再租我們的地，很多莊戶都吵著明日來退租！”
接連兩件事，讓卓沐風嗅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商紫蓉想了想，恨恨道：“一定是猛虎幫，他們在報復我們，真是夠卑鄙的。”
說話間，許多幫眾圍了上來，紛紛要卓沐風發銀子，大有你不給，我們就誓不罷休的意思。
“王東在哪里，讓他出來說話。”
卓沐風冷冷道。
“王大哥說泄露了此消息，對不起幫主你，所以躲出去了。”
有人答道。
卓沐風臉色微變，好一個死無對證，如此一來，自己有理也說不清，反而還會讓幫眾心生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