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孩子
這個時候大家只想著怎么盡快的把女人給救出來，只有陸凡才會更加細致的去觀察她。
就像昨天晚上的情況那樣，所有人面對死亡和傷殘，都抱著一副比較冷漠的態度，并不是說大家的心有這么的冷，而是因為他們實在見多了這樣的事情。
不管是老高，醫生，亦或是車隊的其他成員，每個人的閱歷都十分的豐富，即便是王海，也仿佛沒把死亡放在心上。
雖然系統會給陸凡提供很多的閱歷，這是其他人都沒有的優勢，所以他才會在短短一年的時間里面，成長的這么迅速。
但系統提供給他的閱歷，只是人性的險惡，世情的冷暖，以及左右逢源的圓滑，還有真摯無比的初心。
他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死亡。
即便系統里面也有這樣的故事和電影，但視覺沖擊感畢竟沒有眼前的真實。
所以陸凡此刻的心情，其實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就這么仔細的觀察著女人，卻忽然發現對方的嘴巴在動，看那個樣子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先讓大家暫時住手，陸凡連忙走過去，問道：“你想說什么？”
女人突然之間的反應很大，似乎是因為有人懂了她的意思，從而有些激動。
可被困了這么多天，既沒有食物和水可以補充身體所需，再加上雙腳被卡住，肺部被刺穿，要忍受巨大的疼痛。
她雖然很想開口說話，但這副虛弱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支撐她這么做。
陸凡覺得，她能夠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了。
其他人聽到陸凡這么問，一個個的也都停了下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被困的女人。
很顯然在這么緊急的營救時刻，對方說出來的話，絕對十分的重要。
但政府的營救隊和醫務人員卻沒有停下來，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救人才是第一要務，沒有什么比這更加的重要了。
在他們出發的時候，某位國家負責人就告訴過他們，哪怕有一線的生機，都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醫務人員在忙著給女人止血和包扎，救援隊則是在清理附近的雜物，好讓壓在雙腿的兩塊大石頭，一下就能夠抬起來。
陸凡問了一句話，女人的神色雖然變得激動起來，但卻始終沒有回答。
他又問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要告訴我們？”
女人的嘴巴張開，表情比剛才更加的激動，或者說是著急，就好像一個正在溺水的人，看見不遠處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可不論如何都抓不住。
因為她的肺部受傷，又幾天沒有進水進食，此刻想要說話的話，幾乎比登天還要困難。
看著女人的這副表情，陸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俯下身子輕聲問道：“你不要著急，慢慢的和我們說。我們一定會把你給救出來的。”
他又咨詢了一下現場的醫生，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女人盡快的說話，其中一個醫生回答說有是有，但很有可能會耽誤救援的時間。
聽到是這樣的結果，陸凡又沉默了。
因為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傷勢其實很重，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實際上就是爭分奪秒的救援，只要能夠把生命保住，那就還有一切可能。
陸凡這時候倒是想化身武俠小說里面的高手，好輸一口真氣給這個女人，讓她能夠開口說話。
分析了一下現場的情況，陸凡覺得其實救援和讓這個女人說話，兩件事情并不沖突。
進行傷口包扎和止血的是醫生，救援隊負責清理雜物，剛才那個醫生說有可能會耽誤救援，估計是操作起來比較麻煩，但也的確存在著一點風險。
那個女人雖然身體不能動，而且全身脫水嚴重，虛弱到一點力氣都沒有，但她的意識還是有的。
聽到陸凡和醫生的對話后，她的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陸凡，沒有眨眼，布滿血絲的眼睛，似乎帶著一絲企盼，一絲著急，還有…感激。
女人的嘴巴還是張動著，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其實她在說話，就是因為一點力氣都沒有，再加上現場又十分的嘈雜，以至于大家都聽不清楚。
陸凡一直都在注意著這個女人的表情變化，發現她的這種眼神，以及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的嘴巴，知道他肯定聽懂了自己和醫生的對話。
那她的意思是不是說，接下來她要透露的信息，比她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在這種關鍵時刻，有什么事情，會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呢？
不知道為什么，陸凡感覺有些觸動，因為這個女人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救星，通過眼神在無聲的和自己交談著。
那種表情和神態似乎是在說，讓我說話，我要說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女人看著陸凡的時候，嘴巴張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而且神情也十分的激動和緊張，更加坐實了陸凡的猜測。
“你是不是有特別要緊的話要對我們說？不管怎么樣都要說出來？我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不怎么好，無法開口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我說的是對的，那么你就不要再張嘴。”
一絲欣喜從女人的眼神中流露了出來，果然聽了陸凡的話之后，她的嘴巴就不再動了，但神情還是無法抑制的激動。
陸凡輕輕嘆了口氣，他不知道女人到底要說什么，但能夠讓對方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說出來的東西，對于這個女人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找車隊的醫生了解了女人的情況之后，陸凡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先給女人補充體力，讓她有開口說話的力氣，其他的救援行動其實是不耽誤的。
唯一比較困難的事情，那就是不能拖得太久，因為背后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最后很有可能會出現休克，肺出血，胸腔積液壓迫肺臟等一系列嚴重的問題。
因為隨著營救的進行，大家都看得出來，女人被一塊錐子形狀的尖石，刺穿了肺部。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現場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以救人為第一前提，但是陸凡迅速的把情況告訴了老高，這位車隊老大又出面和專業的救援隊進行商談。
最后醫療隊負責人才同意解救的同時，先給女人補充一些體力。
因為同時進行這兩項工作，真的不會太過耽誤救援，相反如果有車隊成員的幫忙，動作其實更快。
以女人現在的這種情況，肯定是不能喝水進食的，醫療隊拿來了葡萄糖進行注射，身體補充了能量之后，女人的狀況稍微好了那么一點點。
但是臉色卻越來越差勁了。
很顯然，雖然她比一開始有了那么一點點的力氣，但因為失血過多，以及肺臟受到嚴重的損傷，整體的狀況其實是越來越糟糕的。
不僅僅是醫務人員，就是作為普通人的陸凡，也都發現了這一點，女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看不到半點生機。
難道說，真的因為營救的不及時，女人會當場喪命？
如果說那具尸體是陸凡第一次經歷死亡，那么女人要是救不回來的話，那么就是他第一次見證死亡了。
在這期間，陸凡一直都沒有離開半步，始終都緊緊的盯著女人，生怕她有什么異樣的反應。
而其他人的救援也是有效果的，移除那兩塊巨大石頭的時候，大家都十分的穩，沒有讓它進行下落，避免女人受到二次傷害。
眼看一切都準備就緒，大家準備把女人從廢墟里面救出來的時候，她的反應突然又激烈起來，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她不想被解救的錯覺。
女人的嘴巴大張著，現在終于可以發出一絲絲的聲音，但具體還是聽不清楚她說的到底是什么。
看著這么奇怪的情況，陸凡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么簡單，不管是自己這群人說話也好，還是和女人的交談，其實對方都聽在耳中。
女人是個正常人，并沒有精神疾病，不然的話她不會在某些時刻表現的那么鎮定。
所以讓大家準備把她從廢墟里面爆出來的時候，她那種強烈的反應說明大家忽略了某件事情。
很有可能這件事，就是她哪怕危及性命，也一定要說出來的。
大家都有些懵，極個別甚至以為她被困的時間太長，又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所以情緒可能有點不太對，立刻對她進行了安慰，同時和同事商量，準備再一次把她給抬出來。
陸凡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對這個前后變化反差的女人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恢復了點力氣？你不想出來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如果我說對了，你還是和剛才一樣不要掙扎，安靜就好。”
女人很聽話，果真按照陸凡的提示，相對剛才的反應來說安靜了一些，但那雙眼睛，還是充滿了急迫的味道。
仿佛有無數的話要說出來，但苦于自己的情況，只能憋在心里。
葡萄糖也輸了，女人的體力情況比剛才要好了一些，陸凡俯下身子，將耳朵靠在了女人的嘴巴前，幾乎貼耳上去，這才輕聲說道：
“我不知道你想要說的是什么，但是如果你能說話，那就給我一些提示。”
女人又激動起來，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顯然陸凡這樣的舉動讓她很興奮，現場這么多人里面，終于有一個懂自己意思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這么一來加快了血液的流動，肺部受到重創，劇烈的咳嗽起來。
很多醫生都有些擔心，做了緊急處理，如果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女人就會因為肺部的原因，直接喪命。
其實剛才在給這個女人做傷口處理的時候，許多醫生就感到特別的震驚，到了她這種情況，居然還能夠熬得住，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醫學奇跡了。
奇跡從來沒有大小之分，她能夠熬得住，這就是一個奇跡！
女人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只有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人，才能明白這樣的感覺。
這么糟糕的情況而不死，真的需要很大的意志力！
“孩…”吐出一個字，女人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就迅速流失了一樣，第二個字甚至都來不及開口，就再一次的劇烈咳嗽。
甚至鮮血，都從她的嘴里慢慢的流了出來，由于陸凡靠的太近，臉上忽然有些熱熱的，一股淡淡的腥味，鉆進了鼻子里。
陸凡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盡管女人的鮮血已經噴在了自己的臉上，他還是不在乎，因為女人已經說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字。
“還什么？”陸凡有些迫不及待，因為他也察覺到了女人的情況很糟糕，真的隨時都有放棄喪命的可能。
剛才劇烈的咳嗽，讓大量的空氣灌進肺部，一股股鉆心的疼痛，似乎遍布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但這只是錯覺，真正讓女人感到難受的，其實就是肺部！
“孩…”女人好像也跟著焦急起來，但越是這樣，口齒就越是不清晰，自身的情況也跟著糟糕起來。
陸凡同樣也很著急，他好像聽見女人說還字，像華夏的同音字那么多，他又怎么可以準確的領悟到女人的意思呢？
還，是指什么意思？
反正到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急，要不然女人一命嗚呼，剛才大家的努力都白費了，而且他們這群人也特別想知道，女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他人也都眼睜睜的看著，實在搞不清楚女人為什么不從廢墟出來之后，再慢慢的說其他的事情。
大家默不作聲，都感到氣氛有些壓抑，其實在這種地方，死亡與傷殘大家都見了不少，但像女人這種情況的，真的很少見。
一個人竟然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也想告訴大家一個秘密，那么這個秘密，究竟是何等的重要？
而且明顯可以看得出，女人越是說話，她的性命就越是不保，醫療隊也做了相對的措施，但她卻始終不為所動，哪怕咳嗽的太厲害，還是要繼續說話。
“孩…子…”
女人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兩個字，但正因為如此，她的反應越來越劇烈，噴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多，陸凡感覺到面頰一熱，卻再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微弱呼吸了。
死了！
女人的聲音很小很小，甚至比第一句的時候，又想了很多。
如果此刻是其他人，隨著女人斷斷續續的說話，很有可能會忽略她的意思。
然而陸凡不一樣，升級了太極拳之后，耳聰目明，感知要比一般人強很多，這才能夠在嘈雜的環境，女人微弱的聲音之下，把對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還…孩子！”
陸凡豁然起身，也不顧臉頰上的血液，趕緊沖著大家喊道：“她說的是孩子，她的孩子也在廢墟下面！”
大家先是呆了半秒鐘，接著一個個先后反應了過來，原來廢墟下面還有人！
女人的孩子也在廢墟下面！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似乎解開了剛才所有的謎團。
怪不得女人哪怕冒著耽誤救援的時間，也要讓自己開口說話，原來她要告訴大家的事情，對她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她的孩子，也在廢墟下面！
怪不得剛才救援隊準備把她從廢墟里面抱出來的時候，她的反應很奇怪，好像十分的不情愿一樣。
這時候大家才全都明白過來，女人的孩子也在廢墟下面，而且根據常識，不出意外的話女人和孩子應該在一起——因為在地震發生的時候，幾乎每一個母親都會下意識的保護自己的孩子。
陸凡把所有的細節和線索都拼湊在一起，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女人憑借著自己頑強的求生欲，哪怕肺部被刺傷，也一直保持著一口氣，就是為了要等待救援隊的到來，好讓自己的孩子得到了營救。
所以她看到大家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即將獲救的欣喜，而是因為她最心愛的孩子有救了。
費盡千辛萬苦想要說話，百般阻撓救援隊把她抱出來，其實都是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要讓自己的反常，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好在，女人的這些舉動都沒有白費，陸凡終于通過一系列的細節，明白了這一切。
車隊的醫生簡單地替陸凡清理掉了臉上的血液，陸凡道謝一句之后，看著女人微微合攏的眼睛，臉上似乎有著淡淡的笑意，好像她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什么遺憾了。
陸凡很愛自己的媽媽，也知道媽媽對自己的愛有多么深沉和含蓄，母愛是世界上最真摯，最堅硬的感情，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以替代。
但是，陸凡之前從來沒有想過，在死亡來臨的時候，母親這個神圣而光輝的角色，也可以毅然放棄自己的生命，換取孩子的生存。
女人即便不這么做，也活不長久，但是她能夠堅持到現在，不就是因為心里面的這股信念嗎？
說出了孩子兩個字，可能就是女人臨死之前，最大的幸福了吧？
大家都默默的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起來。
這一次，陸凡不但親眼見證了死亡，還見證了母愛的偉大！
世界上，還有哪種感情比得過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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