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爆竹,指以煙火藥為主要原料制成,引燃后通過燃燒或爆炸,產生光、聲、色、型、煙霧等效果,用于觀賞,具有易燃易爆危險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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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正經的,以這個時代的火藥技術,制作煙花爆竹,基本純手工。泥土捏型,中間塞火藥、埋火線,裹上粗漿紙、封口完工。
粗糙不說,還很危險。
雖然煙花的火藥成份配比,與真正的炸藥差了不少,但總量足夠的話,轟掉一座坊鎮,只需要一朵小火花。
范賢又深吸了口氣,細嗅空氣里那不太尋常的火藥味兒。
若不是熊貨不停打噴嚏,他恐怕不會因此及彼,察覺到這其中不算細微、但很容易令人忽略的差別。
煙花燃盡之后的氣味,主體應該是氧化硫與氧化氮。雖然后者本身沒什么氣味,但遇氧反應后會生成具有刺激性味道的二氧化氮。
但純火藥的氣味,則來源于硝石與硫磺。
想到此處,范賢扭頭看向身后的二山,整個山體從這個面看來完整無缺,并沒有被開采的痕跡。
雖然這山就算富含硝石或硫磺,也不會氣味大至如斯,但求證越細越好,以免走入思維誤區。
“嚴伯,”范賢問道:“這山里可有硝石?”
老漢瞇眼想了想,搖頭回道:“沒聽說。咱川州煤銅鐵礦倒是有,硝石嘛…你問這干啥?”
“一股子沖鼻味兒,我還以為是這山里頭有硝石呢。”
“這不昨兒夜里放煙花嘛,哈哈”
范賢笑著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起身喊上熊玘,兩人往方才搭的大圓臺走去。
以檢查牢固度為由,讓熊貨圍著圓臺走了兩圈,期間范賢暗暗記下熊貨打噴嚏的次數。
與大半天下來的頻率,沒有明顯出入。目前看來,沒什么不同。
難道,是他想多了?
但這股屬于硝、硫,而非燃燒后氧化物的氣味,令范賢篤定自己的擔憂,并非杞人憂天。
四下看了一圈,二山山腳下,除了他們這些被調過來干活的司空山門人,就是落星鎮鎮民。
除了祈神臺,還有一只碩大的四方鼎與兩頂香爐臺。
鎮民們正在就地取材,將山腳下的泥土鏟進挑子、倒入香爐臺中。
所以,這三個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家伙內暗藏硝、硫的可能性,排除。
那,就只剩下,伏氏宗祠。
只見這宗祠,高門寬戶,墻高三丈。
正圍著祠堂準備祭禮用品的鎮民們說,祠堂大門得到夜間禱祝舞跳完、戌正時分祭祖儀典開始才能打開。在此之前絕不能動,不然就是對先人的極大不敬。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躥進其內探查,怕不是要被鎮民們圍攻。
轉換思路,范賢以找好吃的為由,準備帶熊玘去坊鎮逛逛。
孔喧、撒爾和呂文乙不讓范賢走,最后約定晚上在登云閣碰頭,這才脫了身。
穿街過巷,像在京都時帶著武大牛逛永寧街似的,給熊貨買了一堆吃食。
溜溜噠噠,來到三山山腳下。如鎮民大叔們所說,這兒也有一座祠堂,乃是雷氏祠。
不比那伏氏祠小,同樣依山而建、門戶緊閉,百多個鎮民壯漢正在忙于陳設祭祖之物。
此處也搭好了百米圓臺,尤見幾十名司空山門人中,兩張熟面孔。
被納入重明閣的新晉弟子,銀槍客鄺云烈與那魁梧如小山包的正五品拳師,正在接受落星鎮大嬸們的投喂。
離了這處,自落星鎮‘品’字正當中的位置,過街轉巷、經拱橋,橫穿而過,來到四山山腳的汲氏宗祠。
一毛一樣,幾無二致。
‘巡邏’完三座祠堂,落星鎮半日游結束時,已是斜陽西傾、倦鳥歸返。
期間,范賢一直觀察熊玘的敏感反應,不時問詢“此處感覺如何,可有覺得刺鼻難聞?”
熊貨全然不知自己被當作巡邏犬使,很嗨地跟著范賢溜達了小半日。
來到登云閣山腳下時,便見三位已經如約在那處候著了。
“熊,瞧你這滿嘴流油的。出、息!待會兒可別吃不下。”呂文乙揶揄道。
熊玘抹抹嘴,“要你管,小不點兒。”
都知道這家伙粗魯,說不出什么好聽話來,呂文乙也不真生氣,只笑罵道:“誒嘿,怎么跟小爺說話的,敢情吃喝你掏銀子呢。”
熊玘立馬上前一把攬住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小侯爺,一手油全糊在了呂文乙身上。
兩人打打鬧鬧,孔喧和撒爾在旁起哄,眾人很快便來到登云閣門前。
值得一提的是,在來此之前,呂文乙作東,請孔喧和撒爾去某高檔清池泡了個澡,買了三身成衣。拾掇的體體面面,還抓緊時間去了趟脂粉堂,各自挑了些首飾、胭脂。
這回,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如此一來,一行五人,好似仨公子,帶著倆隨從。
青樸一早便在門畔候著,一見范賢便上前拱手一禮,輕聲道:“先生。家中來客,老爺將主人接過去了,恐怕今夜無暇赴會。”
“哦,不礙事的。”范賢回了一禮,“有勞轉告,請陽兄他在家中忙著便是。”
青樸將眾人帶到三樓另一間較小的雅間,解釋說昨日那間已于十日前,被預訂了。
孔喧和呂文乙并不在乎,只是接連清嗓子,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青樸淡然一笑,退了出去。
尚未落座,雅間門啟,五位姑娘像五朵淺云般,施施然飄進屋內。
“奴,來伺候用膳。”
“先生。”
溫香姑娘一聲喚,坐在雅間外邊露臺、擰眉望著落星鎮的范賢,扭頭對姑娘微微一笑。
“先生,可是胃口不佳,又或是,酒菜不合味?”
“哦,不是。”
溫香淺淺一笑,攏衣坐到范賢身旁,“那,先生可是想我家閣主了?”
“…”范賢低頭抿了口已然涼透的茶水,笑道:“雖相識不久,但陽兄視我為知己,我心中又怎會沒有陽兄呢?”
不正面回答,但給予發問者一個充份腦補的空間。
《某大師的說話之道》
溫香頗為圓潤的面容上,劃過一抹真心歡喜之色。
她抬手,提起兩人面前四方茶盤上的一只小瓷壺,將之抱在掌中。
“閣主說,先生之才,可比那天上謫仙。”
“陽兄謬贊了。家父喜好,在下耳濡目染,略懂而已。”
“哦?那、先生高堂定是大學士,可有著書論文聞傳于世?”
溫香微微偏頭的樣子,不似一貫以來的恰到好處,多了絲嬌俏與少女的靈動。
這樣的溫香,較之先前給范賢留下的印象,鮮活了許多。
“那倒沒有,家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不過閑來無事,解悶養心罷了。”
范賢剛說罷,溫香提起手中瓷壺,替他斟滿茶盞。
竟,冒著熱氣!
溫香不以為然地將瓷壺放回茶盤上,側頭看著范賢,道:“奴所修,是溫養之功。無甚手段,先生見笑。”
前后不過幾句話,十幾個呼吸的功夫,范賢估算了下時間,嗬,這姑娘比電磁爐還好使啊。
咳,玩笑玩笑。
所謂溫養之功,指的定是內修功法。舉凡武者,大多內外兼修。
也就是,外練某一類兵器,或拳、掌;
內修一門,功訣心法,或調息、養氣可快速療愈,或可令罡氣達到巔峰,化無形為有形。
達至上三品后,殺傷力甚至可比尋常兵刃還強。
溫香姑娘,便屬于前者。
這一手,可不簡單。
“姑娘好功夫!”范賢由衷贊了一句,又道:“原來,姑娘的名字,竟是這般意思。”
溫香頷首面頰微微一紅,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女人的心思很難捉摸的,范賢此時也沒心思去想這個,抿了口溫度合適的茶水,好似不經意地問道:“姑娘,可有聞到刺鼻之味?”
溫香鼻翼微微抽了一下,掩唇笑道:“昨夜煙花綻放,有些余味。不過,先生不說,奴還沒發覺。”
這是笑他狗鼻子么?
“先生…”
“嗯?”
范賢側頭,正巧對上溫香的雙眸。
不明媚也不熱烈,沒有如星閃動也沒有似水柔情;卻,自有一種內斂的平和,又有一絲抑不住的好奇;像是在探尋,又不敢表露。
這雙眸子,無甚特點,卻出奇的令人不禁有些怦然…
“咳”范賢扭頭避開。
溫香似乎也察覺到了些許微妙,挪開目光、扭頭看向側旁屋內,正在歡飲談笑的四對男女。
“先生的幾位貴友,都是有心人。難得見莞兒她們,笑得這般開心。”
但見體面的三位,已將見面禮送出;三位姑娘,笑魘如花,雖是尋常之物,但都真心歡喜地試戴起來。
范賢略感歉意道:“在下身無長物,也沒什么可贈予姑娘的。”
“那,先生不若將束發之物,送與溫香如何?”
范賢將發髻上的束發帶解下,“破布一條,姑娘…”。
話沒說完,溫香已從他手中將那條淺灰色束發帶,搶了過去。將之疊好收入袖袋,又摸出一根淺葡色玉簪。挪到范賢身后,替他將長發梳攏、簪起。
“先生溫潤君子,雖著麻衫粗服,也難掩氣度。但溫香,還是想將此物贈與先生,望先生不棄。”
范賢伸手摸了摸,觸手溫和,不似一般玉石那般沁涼。
“此為芙蓉溫香玉,并非什么名貴之物。不過…”
“多謝!”范賢點頭致意。
之所以打斷說話,是怕姑娘這話繼續下去,兩人之間的氣氛會滑向此時不便應對的局面。
岔開話題隨意攀談幾句后,范賢起身尿遁。
最難消受美人恩。
雖然,他承認自己方才某一剎那,莫名有那么一丟丟心動的跡象。
但,平復了。抹的平平整整,熨貼無痕。
可不是搞浪漫的時候。
登云閣頗大,幾乎占了這爿月牙凹橫向三分之一的面積;依山壁而建,整體呈弧狀;從底下看共有三層,實際最頂上,還有一間單獨搭建的雅室。
范賢自然去不了那處,游客似的自三樓信步而下,一層一層轉了個遍。
還去了趟后廚,明面上的角角落落,都觀察了一番。
但這兒畢竟是食坊,充斥著的珍饈香氣,即使有硝硫之味也給掩蓋住了。
不過,方才在露臺上,他細細聞過,登云閣周邊也有明顯的火藥味兒。
此時此刻,他有九成八的把握可以確定,此時的落星鎮就好比是一座火藥庫。
帶著熊貨,地毯搜索式轉遍整座落星鎮;途中熊貨的噴嚏一直沒斷,但在三座祠堂、以及鎮中三條主街的人流密集地,熊就不停搓鼻子、狂打噴嚏,敏感癥狀尤為明顯。
他有理由懷疑,那些地方被人埋了大量火藥。
這…總不會是準備拆遷吧。
可問題在于,他沒有任何實質證據。
總不能說,自家的熊有甄別火藥的本事。
誰信?
還有,氧化硫、二氧化氮,怎么才能將這些名詞解釋得通俗易懂?
他現在倒是想站出來,可問題是,站出來以后呢?
被人當傻子倒真無所謂,萬一讓埋下火藥之人,提前引爆,那豈不是罪過大了。
人微言輕。三大氏族的族長怎可能聽他一個小工的片面之詞,提前打開祠堂讓他進去搜查。
目前所有能想到應對之法,沒有一條是最佳方案。
最明哲保身,當然是自個兒撤,立馬跑路,或者躲回酒池峰。
要說服呂文乙他們跟自己走,恐怕辦不到。只能強行撒一把迷藥,來一波集體洗腦。
可,嚴伯和釀酒工大叔們呢?夏春秋、萬三立、宋長青他們呢?司空山派下來幫助鎮民的各峰門人、三閣弟子呢?
還有…
范賢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發髻上那根觸手微溫的暖玉簪子。
對了,昨夜登云閣外山坳溪澗處,那三人!
細細一想,當時他完全沒去在意火藥氣味。
焰火漫天,持續了小半個夜晚。四處彌漫的氣味,令大腦自動形成了嗅覺記憶,下意識就忽略了這不同尋常的異味。
完美的遮掩!
思路岔了!范賢搖搖頭,立即警醒。
此時無需分析是什么樣的瘋子,布下這般大局。
落星鎮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炸成滿天星,當務之急,是尋求破局之道。
與在京都時,坑算圣火教不一樣。
此番,他身邊只有四個跟自己一樣說話不好使的青銅渣渣;沒有可發展的工具人,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細細謀劃,一步一步地拆招。
大爆炸可能就在下一刻!
不是說他非要當一回圣公,換作任何人,都不可能看著整座坊鎮,數萬人葬身火海。
反社會人格者,另當別論。
酒翁!
嚴伯之前有提到,糟老頭子今夜會下山,去伏氏宗祠參加禱祝、祭祖活動。
看了眼窗外天色,青灰轉黛,黑暗將至。
不遠處的坊鎮內,已有人聲鼎沸之勢。看來,鎮民們已經開始準備進入禱祝、祭祖環節了。
范賢當即決定,前往二山山腳下的伏氏宗祠,趁此時夜色擦黑,先摸進去查看。
若真找到火藥,便讓酒翁趕緊通知山門。
事不宜遲,范賢匆匆折返三樓雅間。
不管怎么說,這四個家伙肯定得帶上。
推門入內,呂文乙正在表演單口相聲,眉飛色舞、面頰通紅。孔喧、撒爾、熊貨和四位姑娘,在旁聽的興起。
范賢正欲開口打斷,便聽‘轟’的一聲巨響。
隨之,眾人頭頂、腳下,陡然一顫。
緊接著,‘鏘’一聲錚鳴。
范賢敏銳地捕捉到,這聲音來自頭頂。
尚未及做出反應,又一聲,‘嘭’。
一聲女子的呼喝響起。
“素劍!”
一道身影自雅間外的露臺上方,墜砸而下。
半空中,一根淺灰色束發帶,飄舞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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