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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短歌

  ‘這誰扛得住?’

  ‘扛不住、扛不住。’

  ‘別看我,我也扛不住。’

  ‘你們瞧范天樂內樣兒,他喵的,裝!’

  ‘瞧著唄,看他能裝多久,哼…’

  桌上擺著五道大菜,四人邊吃邊眼神交流,美食和著口水吞,誰都沒品出珍饈的美味。

  吃飯,就得像范樂天那么吃,才夠味兒。

  只見,那個喚作溫香的姑娘,依在范樂天身旁跪坐著,斟酒、夾菜,都不勞范樂天動手。

  那雙初春嫩筍尖兒似的青蔥玉指,捏著一雙細長玉筷,連喂食的動作都那么的軟柔、那么的好看。

  范樂天這傻叉,吃個飯都能吃掉了,嘴是漏的嗎?害得溫香姑娘俯身去撿。

  哦,那該死的一低頭的溫柔!

  呂文乙看向孔喧,嫉妒得有些發紅的雙眼,滴溜溜轉了一圈。

  ‘這閣主不賴啊,不輸老子在京都抱過的花魁娘子啊!’

  孔喧默默點頭,眉毛一抬,‘沒錯,這女子定是眼神不太好,才會看上這家伙。’

  呂文乙雙目一瞪,‘什么?你說范樂天這家伙會妖術?’

  撒爾在旁湊了個眼神過來,‘哦,這個大盛女子,真是極品尤物啊。我愿意用一車寶石換她!’

  熊玘:“你們仨擠眉弄眼的,干啥呢?進沙子了?”

  “嘿~~”呂文乙訕笑道:“沙子沒有,傻子倒是有一個。”

  “誒,乙弟,話不好這么說。傻人有傻福,樂天兄弟當得起啊!”

  陰陽大師一出嘴,輸出呈量級增漲。

  “樂天,不給介紹一下?大家都是一個峰上的兄弟,這位閣主將來若是過了門,可就是咱們的弟妹啊。哈哈~哦,乙弟得稱一聲,嫂子。”

  孔喧說罷,頗為玩味地瞄了范賢一眼,端起酒杯示意走一個。

  一旁的呂文乙立馬附和道:“唔,嫂子便嫂子,都一樣,一家人嘛。哈哈~~”

  范賢:…

  智障吧!一群智障吧!

  閣主?過門?還弟妹,嫂子。

  腦補過度,迪化警告。

  范賢一開始真的有很認真拒絕的。還不是這幫貨,在旁起哄,說些‘不好負了美人恩’,‘有此殊遇,夫復何求’什么的。

  再加上,屬實有點扛不住。

  一回生、二回熟。

  溫香姑娘又不是頭回見了,自己這也算是回頭客、咳…故識,是故識。

  關鍵是,兩人彼此間連直接的肢體接觸、肌膚觸碰都沒有。當真,算不得什么。

  不就是由‘一飯之交’、變成‘兩飯之誼’嘛。

  這般攀扯,也太不尊重服務業人士了。

  “別瞎說,我與溫香姑娘并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嘖嘖…”

  “嘿嘿…”

  又是一波起哄。

  “樂天、樂天,為兄來遲,莫怪莫怪!”

  人未到,聲先至。

  外間一陣難掩激動的呼喊,雅間推門‘呼拉’一聲,由侍女自兩側拉開。

  登云閣真正的閣主,世間最美沒有之一的王陽,閃耀登場。

  這回,呂文乙、孔喧與撒爾是真正看直了眼,嘴里塞滿肉的熊貨,捂著嘴忘了咀嚼。

  莫不是,美神下了凡!

  這美神,一攏煙紗罩雪服,流云廣袖、立襟盤扣,腰環靛青玉帶;

  一頭烏發如瀑絲滑垂落,戴一頂屋山幘,小巧精致,不似金銀玉冠名貴,卻更有一番風流雅韻。

  那張無可挑剔、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容顏,令人觀之不禁摒住呼吸。

  范賢滿意地用余光掃了四人一眼。

  果然,還是自己的自控力最強。初見這張臉時,并沒有表現出多少被美顏暴擊到的表情。

  范賢正欲拱手來個見面禮什么的,卻被撲過來的人,不由分說一把抱住。

  “你終于來了,終于來了,想死為兄了!這回為兄可不放你走了,少說得住段時日。”

  為…兄?!

  四人齊齊下巴掉地。

  這…特么的跟老子開玩笑呢吧。

  男人,能長成這樣?

  呂文乙搓了搓眼睛,‘別騙小爺,小爺可是京都花叢里長大的…啊,太、美、了!’

  美顏暴擊下,陣亡一個。

  范賢尬笑著,禮貌地拍了拍王陽的肩,“陽兄,坐,坐下說。”

  好容易,王陽總算放開范賢,將溫香擠到另一邊,挨著范賢攏衣坐下。

  二人好一番敘舊,主要是王陽說,范賢聽、點頭、微笑。

  末了,王陽好似才發現在場還有另些人,笑道:“諸位,都是樂天的朋友吧。

  咳咳~~在下來遲,見諒。自罰一杯,諸位隨意。”

  說著,這位美到完全讓人忽視性別的登云閣閣主,捻起范賢的酒杯,一飲而盡。

  “噗,咳~~抱、抱歉,嗆著了。”

  近距離美顏暴擊,又陣亡兩個。

  見陰陽大師也有嘴不好使的這么一天,范賢表示體驗感很棒棒。

  一杯酒過,雅間門再啟,那位身法極輕、修為不在孔喧之下的浣心姑娘,領著四位一般身高、一般體態的年輕女子,步入室內。

  浣心向坐上諸位,盈盈一禮,便跪坐到自家主子身邊。

  另四位,一一施禮,緩緩而坐。不矯揉、不扭捏,也不過份熱情,令人覺得極其自然。

  悉數坐定后,又有侍者奉上珍饈,將酒杯換成琉璃盞;

  瓊漿入盞,似碧玉琥珀;滿目琳瑯,如身墜香國。

  這便是,六金釵坐上待客、登云閣醉飲三千。

  場面,從這一刻開始,被王陽穩穩控住。

  莫看他一副病嬌無力、好似底子空虛,卻是個能言善道、可豪飲徹夜的節奏大師。

  孔喧只覺得自己二十多年人,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這才是人該活的日子啊!

  不吃肉不舒服斯基的卷毛撒爾,覺得自己可能遇到真愛了。

  熊玘很方,非常方。但又、又很開心,至于為什么開心,他也不大說的清楚。

  便是閱遍京都百花的小侯爺呂文乙,都淪陷了。

  就、很舒服。

  說不出的舒服,舒服到腳拇指頭都在雀躍的那種舒服。

  可,事實上,四金釵可沒將貴客怎么著。

  只不過就是夾菜、喂食、伺候飲酒,輕聲細語與貴客們說些悄悄話,而已。

  范賢一邊與王陽把酒言歡,一邊將幾位兄弟的狀態,看在眼里。

  有一套,太有一套了。

  這王陽,難得的人才啊!

  文藝青年搞起事業來,很別出心裁嘛。

  這六位小姐姐,浣心與溫香,無論姿容還是體態,都能打到八十到八十五分。

  其實,這真不算很高。

  畢竟,范賢是那位美到連豆腐作坊的煙火都蓋不住半寸芳華的范離范二娘子,一手帶大的;

  之后,又結識了那位溫婉中透著耿直、孤潔若君子竹的左家大小姐左綰集。

  不說足以艷冠群芳的兩位,便是花家小可愛,乖巧嬌憨,如今就是沒長開,再過幾年,指定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所以,眼前這些,他范賢還真當沒看進眼里。

  妙就妙在此處。

  浣心也好,溫香也罷,包括那四小美,都是令人觀之極為順眼,絕對起不了厭煩之心的長相。

  不明**人、不嬌嗔媚態,一切都剛剛好。這種適度的之美,毫無殺傷力,令人心神放松。

  她們每個動作、眼神,每句話,都恰如其分;多則生膩,少則寡淡。

  這看似簡單,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可不是一般大。

  最重要的是,若料未錯,那四小美,修為該當也不差。任意一位,恐怕都不比五人面上修為最高的孔喧低。

  這、就很恐怖了!

  這樣的女子,若有心殺人,便是不論修為僅憑專業素質,都能潤物細無聲,暗戳戳地將此時正陶醉其中的這四個家伙,抹得一干二凈。

  “樂天,來聽為兄譜的新曲。”

  酒過三巡,心情大快的王陽,已是有了兩分醺然。

  粉白面頰上抹了淺淺兩渦紅暈,笑著拉起范賢往一旁琴室走去。

  范賢完全不通音律,上輩子五音不全,這輩子也沒好多少。

  要弄把吉它再來個架子鼓什么的,勉強他還能蹦個迪,但這種一個音落下、另一個音起不知得等多久的古曲…

  打擾了,告辭,恕在下欣賞無能。

  只能當個假笑男孩了啊。

  “好,很好,非常好…”

  “太過不走心了些,這可是為兄為樂天你特意做的新曲。”

  就…像極了女朋友買了件你看不懂的新衣服,非得讓你給她夸出巴黎時裝周的評語來。

  范賢抿唇憋了好一會兒,搜括記憶宮殿,總算找到一首比較帖合的。

  “相逢有酒且教斟,高山流水遇知音。”

  隨手彈弄著琴弦的王陽,驀地頓下動作。

  “樂、天…”

  打住!

  范賢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接近峰值,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要…不太直。

  “咳~陽兄,我懂,我都懂。

  不過,樂天向來不黯音律,能聽得好壞,卻聽不出曲意。陽兄一番心意,樂天心中有感。”

  王陽雖被打斷了抒發情感,但情緒卻是很連貫的,一點也沒受影響。一副‘你懂我’的表情,激動地點著頭。

  “樂天,這可是你剛作的詩?特意給為兄作的么?”

  “呃,這個…對,沒錯。”

  王陽歡喜道:“那,可否寫全?”

  “此句偶得,卻是無法補全。”

  “哦…”

  坐在蒲團上的王陽,低低應了一聲,略感失望地垂落眼眸;長長的睫毛耷拉著,被窗外灑落進來的光線襯出一片薄薄的虛影。

  美得好似畫中仙。

  范賢扶額。

  人間值得。

  前世那些電視劇雖然夸張了些,但說真的,王陽要是個女的,還真能讓某至情至性的帝王,上演一出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戲碼。

  幸好,他不是什么帝王,阿陽也不是女的。

  夜宴漫漫,笑語晏晏。

  推杯換盞,珍饈不斷。

  撒爾找到了真愛,呂文乙找回了初心;

  此時的孔喧,意氣風發好似遇到了知己;粗魯的熊玘,放聲大笑與那姐姐拜了把子。

  大家都忘了所有的不快,所有的郁結。

  快樂似神仙!

  浣心懷抱三弦、溫香撫玉擊節。

  王陽斜靠在窗畔,醉眼游離地踩著一只空酒壇,一手撐著腦袋,緩緩而歌。

  那股世外竹林賢者般的雅士之風,令習慣性精神緊繃的范賢,都不免有些松下心神。

  明月初上、清風伴歌,吹得人心頭搖曳。

  撒爾醉臥美人膝,口中用摩羅語說著些什么;

  呂文乙滿面赤紅地閉目躺在軟榻上,一旁的美人溫柔地撥開他凌亂的頭發,便聽他在那嘟囔著“父親,大哥,文乙定能學成,定能學成…”

  孔喧與紅袖添香的知己佳人,去了茶室談古說今、論南道北;

  熊貨沒什么才藝,口才也不行,只能…無實物表演徒手刀法。

  王陽醉了,眼神飄忽若游絲,不時盯著范賢傻笑,又反反復復不厭倦地背頌著那兩首詩。

  范賢也…是不可能醉的,最多只有三、四分微醺。

  未用功法釋出酒意,只不過他喝的本就不多,淺酌慢飲,大多時候都在與王陽閑話詩詞歌賦。

  就在月色當空,落星鎮長街窄巷人頭濟濟、登云閣座無虛席賓客言歡,之時。

  不辭頭號鐵粉之請,范賢頌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度。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王陽瞳色頗淺的雙眼內,似點起了兩團火光,熠熠燃起。

  范賢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望向窗外。

  氣氛剛剛好,適度的舒服,難得的放松,即便發生意外,也完全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暫且,將那個目前還未挑起、卻如樓上另一只靴子般不知何時要去面對、但終會降臨的責任,放到一邊吧。

  ‘咻、嘭’

  落星鎮花燈節的第一支焰火,在夜空綻放。

  “樂、天,此詩…”

  “一曲短歌,一夜好景。”范賢扭頭沖王陽舉杯:“陽兄!”

  王陽起身提起酒壺,走到窗畔,斟滿范賢手中空杯。

  二人相視一笑,對月共飲。

  登云閣三樓,一間略小的雅室內。

  一張矮桌,桌上三碟素菜、一壺酒,對坐二人。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頭發花白、額隆如山般的老者,撫須嘆道:“大才,大才!”

  白發老者對面,一臉肅穆的青年,側頭望向外間夜空,雙眼一虛,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青年眉頭微擰道:“哼,好大的口氣,莫非是要效仿大周先賢?”

  老者低頭沉吟片刻,笑道:“有何不可?

  大盛將亂,不出十年,必定三分。始元師兄之天機卦,絕無錯漏。

  各方諸侯、將帥,權臣、大員,甚至武者、謀士、玄修,凡有野望者,皆可取那一分。

  但看,這機緣造化,會落于何人頭上。”

  青年目光銳利地看向老者,聲音略顯低啞,道:“奇門呢?”

  老者笑著搖了搖頭,“天機卦象所顯,殿下,難道還不明白奇門之立場么?”

  青年面色微微一凜,道:“小王自知司空山素來不直接參與朝爭。

  但何人不知,奇士遍天下。在朝、在野,哪國、哪邦沒有奇士身影?

  若,能得星君相助…”

  “呵呵~~”

  老者一笑打斷青年的說話,挾了口菜細嚼慢咽,又抿了口酒,細細品了品后,緩聲道:“烹煮之道,講究火候。

  如這桌上小菜,文火慢燉,方能得出其中真味。

  適時而行、時移而勢易。

  殿下,急不得。”

  青年眉頭漸展,拱手揖禮,謝道:“謝星君指教!”

  “呵呵~~”被青年尊稱星君的老者,輕點頭、撫須瞇眼望向腳下,那蒼老深邃的雙眼仿佛能看穿地面一般。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這般年紀,如此氣度,此子不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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