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用磨盤磨豆,用罡氣。”
“啊?!!娘…”
“臭小子,甭看你娘,你娘也救不了你。”
“七爺,您饒了我吧,真沒力了。”
“玉不琢不成器。光練刀速有啥用,再快也只能是個花架子。
罡氣才是武者之根本!
你放心,豆腐坊底下有方老頭布的[四臺八象鎖氣陣],就是三品巔峰刻意查探,都探不到你在此地練氣。”
范賢生無可戀地看著眼前三位,直想一頭栽倒裝死了事。
在太廟的時候,還喊他殿下、殿下,現在一口一個臭小子。
一回到永寧街豆腐坊,先前感動得差點掉淚、自稱老臣受不起,抹臉就成了冷面老爺。
嫌他一年以來修為沒多少精進,嫌他光練招式不練氣、擺明了偷懶;
嫌完武力值,又拿文化課說事;一通牢騷,氣的方墨儒直踱腳,倆老頭拿臭豆腐互相糊臉。
最終,包括范二娘子在內的三位,一致對‘外’,將矛頭指向范賢。
可憐小豆郎,收拾完一屋子亂七八糟的豆渣后,又被拎到后院,沒日沒夜操練了兩天。
他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感動人間、什么鐵漢忠情,都是表象、都是欺騙。
頂著黑眼圈的范賢,雙掌運起罡氣,拿捏著適當的力度,碾磨著一磨盤黃豆。
易容成白發老翁模樣的七爺戚北川,一手負于背后,一手指指點點。
“力不可過,過猶不及。凝氣于虛實之間…”
范二娘子在邊上還補充了幾句,如何更完美地將罡氣化為掌風。
方墨儒也不甘人后地大談行兵布陣之道。
三個師父,累死賢。
被折騰了一上午,總算,開溜的機會來了。
到隔壁包子鋪那兒借了輛雙輪車,裝好十幾屜豆腐,準備送去六條街外長樂街花滿樓。
“豆腐多,你累,大牛一起。”
說話的,是隔壁包子鋪的武大牛。
只見,比范賢高出一個頭、寬了一倍的大個兒,往嘴里塞了個包子,勒了勒褲腰帶,將雙輪車的套索往自己脖子上一掛,推車就走。
范賢立馬跟了上去,“大牛,走慢點,別把豆腐顛散了。”
“哦…”
看著傻大個和范賢出了永寧街,豆腐坊內,不茍言笑的七爺竟是咧著一邊唇角,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一旁的方墨儒道:“得了,你啊,還是別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七爺當年被火燒傷半張臉,導致臉部僵硬,即便易了容,也改變不了這種僵硬感。
“老東西,治了這么些年,到底治不治得好?”
“你…”方墨儒氣地老臉一紅,“哼,不與莽漢論短長。”
范二娘子將一籃橘子遞到二位面前,心里直發笑。
“七師叔,虧了有方先生多年為大牛施針通穴,那孩子如今都能識幾個字了。”
武家夫婦的傻兒子武大牛,打小就護著范賢。誰欺負小豆郎,他就撲上去咬誰,急眼了能拼命。
長輩都說這是娃娃的緣份。其實,這天下哪來那許多解釋不清的緣份。只有范賢清楚,大牛得的是自閉癥。
要不是因為有范賢的陪伴和引導,大牛這輩子都說不出一句整話。
至于方墨儒長年為大牛扎針通穴治療,是否有輔助療效,就不得而知了。
令人下巴帖地的是,這傻子竟是萬中無一的先天罡體。
七爺有心收其為徒,但腦子不好使、聽不懂話,也是練不了武的。
“不過,師叔,您若收大牛為徒,勢必得帶他回云中。武家兄嫂未必肯…”
七爺又‘陰冷’一笑,“不急。此事,我自有安排。”
出街口的時候,范賢就注意到,前天混進永寧街的十幾張生面孔中的兩人,正坐在一間面館二樓露臺上。
什么偵查水平?都蟄伏兩天了,還沒找到那只‘鬼’,也是醉了。
還有,這大冷天的坐在露臺上吃面,是什么操作。咋的,句麗人,怕燙?
要在高處觀察,也找個更隱蔽的好去處啊。光守著街頭街尾,就能逮著人立功?
簡直無力吐槽。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這群雜魚不游走,七爺貿然出城,搞不好會被盯梢。
殺也殺不得,殺了事兒就鬧的更大了。
再說了,這些繡衣也不容易,不過是些混飯吃的臨時工,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徒。
不能殺,被盯梢的話弄不好就得一路裝到云中府,七爺得多憋屈。
七爺倒是不急著離開,只是,他老人家再多住幾日的話,自己得脫幾層皮?
不行,得趕緊想個穩當的辦法。
一路上,范賢打了多份腹稿。
半個時辰光景,二人到達長樂街。
照例從花滿樓后廚院門進,大牛不讓范賢動手,吭哧吭哧三兩下就將那十幾屜貨,全都搬進廚房。
“今兒是月結日,小豆郎你在這等會兒,叔這就去帳房支銀子。”
點完貨,劉掌事去了前廳,范賢和大牛便無所事事地佇在后院候著。
寅正時分,后廚打下手的伙計們,已然忙碌起來。
剖魚、片肉、洗涮,灶上、爐頭燜、煮、燉著各種各樣的菜式;一看便知,晚上不少硬菜,是個大宴。
“誒,停手!廚頭不是交待過嘛,千萬別擱這個,做壽的老夫人吃不得。給人吃壞了,你丫得滾蛋。”
鬧哄哄的廚房里傳出說話聲。
“是是是,還好大郎提醒,瞧我這記性,哈哈~~”
聽了會兒酒樓的熱鬧,不多時,劉掌事便將這一個月的貨錢交付給范賢。
回去路上,范賢給大牛買了兩串糖葫蘆和糯米糕,自己則稱了二兩肉脯。
“大牛啊,你咋喜歡這些丫頭們愛吃的東西。”
大牛單手推著車,騰出一只手正往嘴里塞糕點,含糊不清地回了一聲:“甜。”
“這玩意粘牙,回去記得用我給你的牙刷刷牙,不然嘴里會長蟲子。”
“哦。小豆郎,地,裂!”
正在撕肉脯的范賢,抬頭往前一看。
便見前頭大街上,正有幾個身穿工部吏服的監工,督促著十來個渠匠,正在挖道作業。
無奈,二人只能掉頭繞行一段路。
暮色沉落之前,回到永寧街。
此時,天空像打翻了墨汁,暈染成一片黑灰青藍。
風卷雨云,悶雷滾滾。
將貨錢交給老娘,去后院沒見著老師和七爺,想來二位已經回了方宅。
娘倆簡單吃罷晚飯,范二娘子收拾碗筷,范賢則回自己屋里,繼續琢磨[如何不露痕跡地妥善引導繡衣找到那只‘鬼’]。
方案一:明日去面館,直接將那兩個愛吃冷面的繡衣,發展成工具人;
方案二:繼續用自己的天字一號工具人、錢有財,以收購藥材為由,讓那只‘鬼’自爆;
方案三:暗中制服那只‘鬼’,送給那倆繡衣一份立功大禮包。
左右衡量了一番。
那個投宿在永寧客棧的中年男人,顯然是以真容示人;
通過封街那日的幾句對話,可以看出,那人確實是來自瑯琊郡的藥材行腳商。
但這不過是表層偽裝,或者說是他的兼職;主職估摸著,不是探子就是殺手。
半真半假,中級偽裝;這位準備得比較充足,比那個扮成婦人的捕風士,段位要高。
另外,此人品級應當高過那個六品捕風士,不超出五品巔峰。至于是哪一序列的,暫時還無從判斷。
綜合來說,這家伙的危險等級比捕風士高,恐怕沒那么容易搞定。
“眾所周知,最好的選擇,總在選擇之外。那么,就…”
范賢心底有了一個比以上三條方案更穩妥的計劃,正準備制定詳細步驟,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開門,開門,快開門!”
范賢撩簾走出來,范二娘子也剛梳洗完畢。娘倆對視一眼,范賢道:“娘,先去披件襖子。”
說著,他便去了外間,隔著門板問道:“何人?”
“我老錢,小豆郎,出事了!快開門。”
范賢眉頭一擰,思慮了兩秒,拔梢、啟門。
包租公錢有財披著件貂,像只黑熊精似地擠進鋪子里。
“小豆郎,你今兒是不是給長樂街那家花滿樓,送了豆腐?”
范賢點了點頭,錢有財喘著大氣,急道:“剛邢捕頭差人過來報信。
惠民藥局局判左良左大人和他老娘,在花滿樓吃晚宴,被毒死了。
八桌酒席其它人都沒事,唯獨吃了觀音豆腐的左大人跟他老娘中了毒。
老邢也拖不了太久,捕快馬上就來拿人了。
小豆郎啊,這…這可咋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