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涌上魚嘴灣陡峭的崖壁,轉眼間又破碎成無數濺落的浪花。
“二百士”戰士都黯聽從統領的命令來到了這里,他將接手魚嘴灣的哨兵長。
騎乘著一頭強壯的無畏盤羊,都黯的內心有著無比堅決又朦朧的意志,他要為統領管轄好魚嘴灣的戰士,因為安南王老了。
安南王老了,這是所有陀黎族族民都漸漸了解,卻很少會在口頭上說出的內容。
但都黯作為“二百士”中積極效忠統領的一員,他很清楚現在族內那些涌動的暗流。
安黎城北部,隸屬“二百士”的戰士及其親族都居住在這里。
“二百士”成立之后基本擔任著守衛安黎城的任務,而上神勇士們負責拱衛祭所和王廳。
蒙德兼具“二百士”和上神勇士雙重身份,因而他偶爾會去王廳履行上神勇士的職責,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與“二百士”的戰士們一同進行訓練。
因在與海民的戰斗中創造的不可思議的戰績,蒙德在陀黎族內獲得了非常高的威望。連帶著,他之前的部落成員都來安黎投靠他,其中不少成員加入了“二百士”。
陳看著蒙德在族民尊敬的目光中走回自己的住所,向身后的亞德曼問道:“你認識他嗎?”
亞德曼疑惑地看了看那個體型高大的族民,聽到一旁族民對他的稱呼,眼里冒出崇拜的光芒。
“蒙德,‘鎮海者’蒙德?!”
“如果他擔任陀黎族未來的王,你覺得如何?”
“他會是最合適的王。”亞德曼毫不猶豫地回應,心底對上神降臨到安黎的目的也有所了解。
木屋內,懷有心事的蒙德滿面笑容地看著迎接自己的小女兒。
“地寶,”陀黎族族民對孩子一般取的小名,蒙德抱起蹦跳地跑過來的四歲小女兒,這是他的第三個孩子,前面兩個都不幸離世。“阿媽呢?”
地寶拍了拍父親調皮地捉弄著小尾巴的手,想了想,說道:“啊,阿媽采果果回來了,在里面洗果果呢。”
“好,咱們吃果果去。”
午餐,定居下來后,陀黎族族民的飲食逐漸形成了一日三餐的習慣。
東部,狩獵隊居住區。
冷漠地與兩位女子吃完一頓豐盛的肉餐,里鄔踢了踢整理雜物的骨老。
“你這個老東西,我的父親讓蒙德那家伙進入族老圓桌了。”
“哎喲~”
骨老摔倒在地面上,顫顫巍巍地雙手撐地站了起來。
“王子,即使蒙德統領進入族老圓桌,你依然是安南王的血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骨老張開幾乎掉光了牙齒的嘴巴,諂媚地笑道:“王子,蒙德只不過是一個后來加入族群的戰士,你才是大家心目中安南王唯一的繼承者。”
里鄔不耐煩地給了骨老一個大巴掌,吼道:“別給我轉圈,說清楚點。”
卑微地趴在地面上,骨老顫抖地說道:“是是,王子作為王唯一的兒子,族群里那些不喜歡蒙德稱王的族民自然會傾向于你。只要王子和他們站在一起,等到王去了,王子就可以主動稱王。”
雙眼露出亮光,里鄔興奮地低頭看向骨老,說:“你的意思是要我殺了我的…”
“不,不,王已經老了,陀黎需要一位年輕的能夠征服托比族的王者。”
“好,好。”里鄔大力拍著骨老的背部,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
木屋。
“王讓你坐進族老圓桌?”蒙德的妻子恩娜絲放下了手里的果子。
“嗯。”
“王這是要讓你?”恩娜絲試探地問。
蒙德看了眼門口,說:“王的身體不行了,這幾天你和地寶不要去東邊。”
“嗯。”
昏暗的深海,亞的斯王子麾下的梭舟群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沃茨爾茨,沉入冰冷的午夜層海水中。
有些冰冷的餐桌上,恩娜絲打發吃飽的小女兒去外面玩耍。這里是安黎北部,自然不用擔心其他的問題。
“你知道那五名商民的事嗎?”
蒙德點點頭,說:“托比族的強盜做的。”
“王是不是要對托比族動手了?”
“怎么了?”
恩娜絲沉默了片刻,說:“我的妹妹不久前跟一位托比族的商民跑去了他們那。”
蒙德看了看恩娜絲,寬慰地說道:“不用擔心,王會先派使者和托比族商議的。”
“嗯。”
門外,亞德曼讓開身位,小女孩“地寶”沖著他露出了愉快純真的笑容。
“她能看到我?”看著遠處去找其他同伴玩耍的小女孩,亞德曼疑惑地問。
陳欣慰地笑道:“不,她只是感應到這兒有東西存在。孩子的心靈還保留著最初的純真,這是任何法術都難以屏蔽的心靈天賦。”
亞德曼羨慕地看了一眼遠處街道上玩耍的孩童,突然問道:“上神,您不認同由蒙德擔任下一任陀黎王嗎?”
“哦,為什么你會這么認為?”
亞德曼畏縮地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氣問道:“因為你不讓我殺死王子里鄔,難道不是?”
陳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看著敬畏著自己的亞德曼,說道:“當我降臨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我便清楚了這里發生的和即將發生得一切陰謀。陀黎族的未來于我而言,不過是漫長生命中值得品味的一點樂趣而已。我之所以不干涉這里即將發生的一切,是因為我的傲慢,也是出于我對他們的尊重。走吧,我帶你去見證一個可貴的世俗生命即將凋亡的最后時間,希望這能對你以后漫長超凡生命有所啟示。”
木屋,疲憊的安南王默默地坐在火堆旁。生命的火焰在他的體內搖曳著,隨時可能熄滅。
族內所有的奴仆都被安南打發了出去,在預感到死亡即將降臨的最后光陰里,他愈發習慣獨自懷念過往的時光。
忽然,他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張座椅,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
淚水不由地從安南的眼眶中涌出,他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神,握著權杖的手顫抖了起來。
“上神?”
陳看著這張滿臉皺紋的藍色臉龐,再也沒有了當初手持權杖消滅祭司們的豪氣。
“你將要死去,你可愿死后入我的國?”
看著安南伴隨肉體衰微一同腐朽的靈魂,陳明白這位王者不可能成為一名英靈戰士。但陀黎族族民對安南的敬愛讓他的生命有了另外一種可能,不至于死后靈魂自然崩解為魂質。
安南激動不已地低下頭,恭敬地回應:“這是我的榮幸。”
看著沒有抵觸的靈魂,陳的意志輕而易舉地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安南太老了,連同他的靈魂也一樣充滿腐朽的氣息。如果陳強硬地侵入其中,恐怕這位王者會很快地死于非命。
而如果陳不留下這道能夠幫助安南的靈魂承載陀黎族族民信念的烙印,恐怕他那腐朽的靈魂將在死后崩解為魂質。
然后這些魂質要在將近百年的時間里,借由陀黎族族民因懷念他而產生的傳說和信仰一點點重新凝聚,最終才有可能誕生一位屬于陀黎族的原始祖靈。
當然,在陳將這道烙印留在安南王靈魂中的那一刻起,這位陀黎族即將誕生的祖靈就成為了他未來神系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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