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二 惡貫滿盈
第二天上午8點。
桂林行營，大型作戰會議室里。
桂林行營主任，一級上將白崇禧坐在大型作戰地圖前的一個橢圓形長桌的主位上，在他左邊坐著政治部部長一級上將陳誠，右邊坐著空軍總司令一級上將周至柔，以及很多將軍和校官，所有人的臉上帶著笑容，一掃昨夜之前的嚴峻。
剛剛白崇禧作了重要講話，表揚了在此次戰役中表現突出的各支部隊以及軍官們。
周至寒就坐在周至柔的身邊，這是白崇禧的特意安排，作為對他的褒獎。
與會的還有第20集團軍總司令葉肇扣將軍，第38軍總司令徐庭瑤將軍，第五軍軍長杜聿明將軍，第36軍軍長姚純將軍，第99軍軍長傅仲芳將軍，第39軍參謀長郭肅將軍，第49師師長李精一將軍，都坐在周至寒的下方。
“帝國皇軍第五師團第21旅團，之所以在中俄戰爭中獲得了鋼軍的稱號，那是因為我們的頑強戰勝了俄國人的頑強，但是在昆侖關，我承認，我遇到了一支比我們更加頑強的軍隊，他們的武器落后，通訊落后，打仗行軍走路全靠腿，士兵一個個面黃肌瘦，一日三餐勉強維持，但即便如此依然迸發出不屈且難以征服的意志，我時常在靜夜深思，如果敵我雙方的武器裝備交換，結局將是如何？每每至此則不敢深思…”
翻譯官手捧中村正雄的日記讀到這里，日記中斷。
這本日記，是中村正雄的筆跡沒錯。
中村正雄并沒有把這篇日記寫完，就在清晨5時18分，他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魂落戰場，這把被認為是日本戰無不勝的鋼刀，在昆侖關折斷了。
過了會，白崇禧臉色一正：“你們說，該怎么處理中村正雄將軍的遺體？”
第38軍總司令徐庭瑤遲疑了一下：“此人號稱日軍戰無不勝的鋼刀，也算是一代名將，我覺得，應該厚葬！”
杜聿明將軍聞言，立刻說道：“我覺得，將此人厚葬不妥！”
白崇禧臉上看不出表情，沒有說話，只是掃了徐庭瑤和杜聿明一眼，然后從桌上拿起香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對于是否厚葬中村正雄，私下里將軍們的意見不一。
見白崇禧開始抽煙，于是在座的將領們也都各自拿出香煙點燃。
陳誠抽出一根煙，看向周至柔。
周至柔微笑擺擺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昨天抽的太多，嘴唇起泡。
陳誠笑著搖搖頭，把香煙扔給了他對面的周至寒，然后自顧點上一根。
陳誠的這個動作被所有將領們看在眼里，這說明了周至寒此時在蔣校長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其實在座的誰都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中國空軍取得自抗戰以來，最大單日擊毀敵機最多的戰果，中國陸軍擊斃中村正雄這兩個輝煌戰果時，陳誠卻偷偷給校長發了一封電報。
昆侖關戰役前，校長咬牙把他最有作戰力的王牌第五軍交由白崇禧指揮，但他歷來已久就不放心這位小諸葛，所以派了他最可靠的親信陳誠和李濟深前來監軍。
可是在昆侖關大戰中，白崇禧并沒有讓陳誠過深介入，因此校長也沒有從陳誠那里獲得桂南戰役的準確和有價值的情報。
對此，校長也并不著急，因為他絕對相信陳程對他的真誠，因為陳誠的夫人是校長夫人的干女兒，兩家關系極好。
所以，有陳誠對白崇禧的監視，校長是非常放心的。
就在昨天晚上，白崇禧將昆侖關大捷電報校長時，校長非常高興，因為這一仗是他的嫡系第五軍打的，為他這個校長爭了光。
然而，就在所有軍民歡欣鼓舞的時候，校長卻接到了陳誠的電報，大意說在昆侖關戰役中，白崇禧居心叵測，讓第五軍與日軍在昆侖關死拼硬打半個月，盡管目前取得大捷，但第五軍也死傷慘重。
接到陳誠的電報后，校長又氣又急卻有無可奈何，畢竟此時雙方大戰正酣，雖然第五軍損失慘重，但總的來說昆侖關戰役的走勢偏向中國軍隊，就算心疼第五軍他也不敢在此時臨陣換帥，但心中對白崇禧的懷疑驟增…
杜聿明將軍說道：“中村正雄對日軍來說是忠勇將軍，但對我中國軍隊來說此人惡行累累，手上沾滿中國人的血，如果將他厚葬，我軍民會如何想？”
徐庭瑤將軍緩緩說道：“當初，張自忠將軍陣亡時，日軍也是準備把張將軍厚葬的，只不過后來我軍搶回了張將軍的遺體。”
“不一樣的。”杜聿明將軍說道，“張自忠將軍是在我國土上犧牲，是為了抵御外敵而戰死，是我民族之英雄。當時日本人對外放消息說要厚葬張將軍，那是鱷魚的眼淚，想要收買民心，供他們完全占領中國后驅使而已。”
在做的軍官們聞言，都微微點頭，唯有白崇禧依然面無表情。
杜聿明接著說道：“日軍作為侵略者，在我國土上肆意妄為，殺我同胞，惡行累累，對于這樣一群鬼子的指揮官，不應該被厚葬、寬容。
我華夏是有“一死泯恩仇”之說，但只適用同是華夏兒女之間的恩仇，中村正雄他不配，他的罪行不能被中國人民原諒。
對于日軍來說，他是一把戰無不勝的鋼刀，但對于我們中國所有人來說，中村正雄就是惡魔，不應該被原諒，而是應該使用對付惡魔的辦法以懲治。”
聞言，周至寒點點頭，他絕不贊同厚葬侵略者，杜聿明將軍說的話有理有據，他深表贊同。
當初張自忠將軍戰死，遺體被日軍得到，日本人之所以要厚葬張將軍，那是為了做給中國人看，讓人認為侵略者也有一顆仁慈的心。
你特么的打到我家門口，占我土地，殺我同胞，死了后我還把你厚葬泯恩仇？
去你馬的。
不把你五馬分尸，不把你鞭尸給你留個全尸就不錯了。
實際上張自忠將軍戰死后，尸體被日本人得到，當時日軍的前線指揮官是想把張將軍的尸體掛在高處，既可以耀武揚威，又可以以此來打擊中國軍隊的信心的，只是后來被日軍大本營制止，改為對外宣傳要厚葬張將軍。
見大家都不贊同厚葬中村正雄，徐庭瑤也不再說話。
所有人都看向白崇禧。
白崇禧不愧號稱小諸葛，他依然不動聲色，慢慢熄滅手中的煙，慢條斯理地說道：“中村正雄的尸體就交給杜聿明將軍處理，不過嘛，對外，這表面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散會后，白崇禧并沒有留與會的將軍們吃中飯，此時昆侖關戰役到了關鍵時刻，開完會后，各人立即回到自己的部隊。
周至柔和周至寒正要上車回桂林機場，杜聿明將軍走過來：“百福兄！留步。”
周至柔聞言，回頭：“哈！光亭兄！”
“百福兄！兄弟給你賠禮了。”杜聿明說著，“啪”敬了個軍禮。
周至柔面帶微笑，伸手握住杜聿明的手：“光亭兄，何出此言？”
“昆侖關戰役吃緊時，我沒有少罵空軍，也沒少罵你，昨天晚上一戰，空軍立了大功，一舉擊潰鬼子的空中力量，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我軍傾斜，所以兄弟感謝你。”
“哈哈哈…”周至柔聽杜聿明說的如此真摯，手握得更緊了，“你我兄弟之間沒有仇怨，我們都是為了國家而戰…”
二人掏心窩的聊了一會后，杜聿明使勁拍了拍周至寒的肩膀：“你們師徒倆這次是立了大功，我聽說校長發話了，要授你少將軍銜。年輕人，了不起啊！”杜聿明說著伸出了大拇指。
周至寒連忙說道：“這都是總司令運籌帷幄的功勞，在下只是執行而已，實不敢受此大功！”
周至柔心花怒放。
“年輕人大有前途啊！”杜聿明笑著對周至柔說道，“百福兄，真羨慕你有個好弟子！”
聊了一會，周至寒問道：“將軍！恕我直言，請問您將如何處置中村正雄。”
杜聿明說道：“就如白長官所說，表面文章還是要做做的，但懲罰也是絕對的。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到用什么辦法懲罰他最好。”
周至寒說道：“我16歲那年，家父曾經請一名茅山道士看家中風水，這位道長法術高深莫測，附近非常有名。我那時年輕，什么都好奇，于是便經常去他的道觀看他做法，一來二去便和他熟了，曾經聽他說過一種專治惡魂的道法。”
“哦！”
杜聿明連忙說道，“說說，是什么道法？”
周至柔對此也非常有興致。
周至寒說道：“惡人死后，將其雙手縛于背后，背向故鄉，以使其靈魂永遠不能回歸故里，無法超生，永遠不能轉世作惡。”
杜聿明點點頭：“就這樣辦。”
當天下，杜聿明下令將中村正雄的真身葬于昆侖關下一隱秘處，以免被日軍奪回，在別處為其掘衣冠墓，并為其題寫墓碑：昆侖關戰役陣亡日本第五師團少將旅團長中村正雄墓。
中村正雄葬時被縛雙手，跪著面向西，以使其靈魂永遠不得東歸，不得轉世再次為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