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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隱忍

  “阿翁,這是我的心意,還請阿翁收下。”

  宴會過后,安祿山自是找上了高力士,自從去年他在長安城被沈光當眾羞辱后,他行事便低調不少,后來更是因為沈光的讒言,回到范陽后每日只吃一餐,硬生生瘦了百五十斤,如今看上去哪還是當初那憨厚的肉山模樣,反倒是個魁梧壯漢。

  “安節度,這禮物咱家可受不得,你還是拿回去吧!”

  高力士雖然貪財,可是如今他是真的不差錢,沈郎那些產業都算了他的干股,每年他什么都不干,就是大幾十萬貫的進項,更別說沈園里那些新奇的享樂玩意層出不窮,還有劇本精良的舞劇觀賞,如今他對于底下官員的行賄還真得看不上眼,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他仍舊是與人為善,能幫便幫。

  只是眼前的安祿山,哪怕送的禮物再貴重,高力士都不愿意沾染上,沈郎對這位安節度是極為厭惡的,他可不想為了安祿山壞了自己和沈郎的交情。

  “安節度,咱家還要侍奉圣人,您請回吧!”

  高力士說話間自是婉拒送客,安祿山也只能不甘離去,待出了花萼樓,他方自惡狠狠地低罵起來,“連這老閹也敢這般折辱于我…”

  安祿山身邊的心腹將領們只當沒聽到,這回到了長安城后,自家主公可謂諸事不順,幾次想入宮拜見貴妃都吃了閉門羹,圣人那兒也沒有傳召入宮覲見,這都讓自家主公私下變得十分焦躁。

  “主公,那高力士和沈光關系匪淺,想走他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元載在邊上說道,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有膽子來勸諫盛怒中的安祿山,聽到他的話,安祿山停止了咒罵,他看向這個謀主道,“楊國忠那瘋狗在朝中大殺一氣,咱們交好的那些人不是死就是被貶官,再這樣下去朝中無人為我說話,只怕…”

  “主公莫忘了李相還在。”

  “李林甫那老東西如今連走路都要人扶著,又能有什么用?”

  安祿山瞇著眼說道,他當年怕李林甫怕得要死,以至于成了人們口中的笑柄,就連圣人也拿這事笑話他,他雖然擅長裝傻充愣,可是這事情始終都他心里的一根刺。

  “主公,李相那是裝的。”

  元載直接道,而他的話則是叫安祿山愣住了,“你說李相那是裝的?”

  “主公,李相若是真的不能視事,以圣人那涼薄的性子,又怎么會始終留著李相。”

  對于當今圣人,元載殊無敬意,在他看來要不是圣人昏聵,寵信沈光那小白臉,他又如何會淪落到這等地步,想他為了接近王蘊秀那賤婢,整整三年伏低做小,任打任罵,到頭來連根手指都沒摸到,那賤婢卻主動投懷送抱。

  “你是說圣人是故意留下李相的。”

  “主公,圣人老了,早已不是當年那般英明神武,他留著李相是要和楊國忠互相制衡。”

  “如今李相示弱,那是故意的,主公當主動拜見李相,重修舊好,咱們在朝中不能沒人。”

  安祿山聞言,臉上神情變得復雜起來,他去年可是把李林甫得罪死了,沒想到這老賊當初那般垂老之態都是裝出來的,一時間安祿山只覺得人心險惡,這長安城不待也罷,可他隨即便把這突兀生出的念頭拋諸腦后。

  “某去年對李相頗有不敬,不知李相…”

  “主公,俗話說得好,宰相肚里能撐船,以李相的器量,有如何會和主公計較那等區區小事。”

  看著元載相勸,安祿山卻是沒說話,這位李相的器量那就是個笑話,不過眼下高力士婉拒于他,圣人貴妃不再寵愛他,遍數朝中還能為他說話的也就剩下李林甫了。

  “便聽你的,咱們去李相府上,永王那事,你需得辦得手腳干凈些,可千萬不能叫那姓沈得查到我頭上來,這就是個瘋子。”

  安祿山做了決斷,不過他仍舊十分忌憚沈光,這廝當年只是個小小勛官之身,就敢當眾鞭打他,如今他立了滅國之功,還不知道敢干出些什么事來!

  高仙芝那廝也是無恥之尤,明明身為主將,卻將所有功勞都讓給這小兒,要不是朝中都不愿意見到這小兒還朝和楊國忠那瘋狗狼狽為奸,只怕圣人早就給其加官封爵了。

  想到沈光遠離長安近年,在圣人貴妃那里卻仍舊榮寵不衰,宴會時圣人更是幾次長嘆沈郎不在,飲酒也無甚興致,安祿山就心里嫉妒得發狂,夫蒙靈察那個羌種算什么東西,楊國忠那瘋狗居然敢為其請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不全都是因為那小兒的緣故。

  那小兒不死,我便無出頭之日!

  想到這長安城暗無天日,安祿山面沉似水地翻身上馬,追上了李林甫的車隊。

  聽到身后急促的馬蹄聲,坐在馬車里的李林甫哪有在圣人跟前的老態龍鐘,他掀開車簾,朝外面的騎士道,“可是安祿山那廝來了。”

  “主人,確實是安節度來了。”

  “這蠢蠹,做事還是這么毛躁,去告訴他老夫乏了,要回府休息,有什么事讓他改天再來。”

  說完話,李林甫便放下車簾,繼續閉目養神,如今朝中局勢,楊國忠不過是孤家寡人,他那般賣力地給夫蒙靈察請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過是為了在圣人跟前多加幾個宰相出來,這手段倒也不賴。

  想到自己過去行事太過狠厲,將政敵全都趕盡殺絕,李林甫不由嘆了口氣,他那時只想著當獨相,柄國持政,達成自己的抱負,卻忘了自己的作為其實也犯了圣人忌諱。

  安祿山這雜胡,倒不是為用來對付楊國忠的好棋子,不過還是得狠狠敲打番,讓他明白自己的斤兩。

  這般想著,李林甫笑了起來,朝堂政爭,可從來都不是爭一日長短,楊國忠那種搞法,遲早會惹得天怒人怨,他只需要靜靜等待機會就好了。

  這時候車隊后方,安祿山看著相府的騎士,聽了那傳話后,臉上卻是堆笑道,“是我思慮不周,還請回復李相,就說我改日再登門拜訪。”

  等到那相府騎士離去,安祿山才面色陰沉地看向身邊的元載,“這老賊是什么意思?”

  “主公,眼下人多眼雜,你若是現在去李相府上,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和李相和解,李相這是在避嫌呢!”

  元載當然猜出了李林甫的敲打之意,不過這話他可不敢在正處于暴怒邊緣的安祿山面前說出來。

  “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那便改日再去相府。”

  安祿山最后還是忍下了這口惡氣,他當年在干爹張守硅帳下時不也是這般忍氣吞聲,曲意奉承,百般討好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大不了就當從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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