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我可是惡魔
毫無疑問，那些回憶對惡魔加爾而言，也完全能算是痛苦的事物。
但每當加爾遇上這些不可名狀時，總是會下意識的想起那些慘痛的經歷。
無數惡魔身死，無論是大惡魔、矮劣魔，或是成名已久的惡魔領主，前赴后繼的在與那些家伙們戰斗。
但毫無疑問，它們的努力看上去都是徒勞的，它們付出了大量的犧牲，可造成的傷害卻是極為有限。
生靈在哀嚎，深淵在哭泣。
那對惡魔加爾來說，是末日般的景象。
雖說在人類和天使們看來，惡魔是一種毀滅和混亂的生物，是邪惡的，是敵人。
可哪怕是惡魔，為什么不能被叫做“生靈”呢？
深淵對它們來說，也是有且只有一個的家園。
或許絕大多數的惡魔，都不會有“家園”這個概念，可是它們無比清楚的知道——沒有深淵，也就不會有它們的誕生，也就沒有它們賴以生存的食物。
除去深淵之外，它們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這里，是它們唯一的棲身之地。
是以在那種情況下，無數惡魔咆哮著，沖向了自己的敵人。
老實說，那更大的是出于它們的本能。
可是惡魔領主，或是大惡魔們，其實是具備逃離深淵的能力。
——既然惡魔加爾都能做到這一點，自然還有不少其他的惡魔也能做到。
可是，真正這么做的惡魔，只有寥寥幾個而已。
加爾完全無法理解那些家伙，明明是必死的局面，仍是不愿逃離，而要和怪物們戰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現在的加爾，倒是隱隱明白了它們的想法。
世界之大，又哪里有它們惡魔的容身之處呢 倘若連深淵都磨滅了，它們又憑什么叫做惡魔呢？
當時的場景，像是一層難以形容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加爾的心頭。
讓它，讓它這種家伙，讓它這種惡魔！
竟會也產生一兩分的愧疚。
它甚至想過，當時要是死在那場戰斗中，會不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這種陰影，使得加爾在面對不可名狀的時候，幾乎沒有再去想過戰斗，而只是想要逃避，逃得越遠越好。
一旦逃跑了一次，再次面對家伙，也就再也難以升起反抗的念頭，只會想逃跑第二次、第三次！
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都存在這樣的缺陷。
一個人真正的失敗，并不是被打敗的那一刻，而是在他放棄反抗的瞬間。
被打敗還能夠站起來，被擊垮還能重整旗鼓，可要是連反抗的火焰都已經熄滅，那他則是失敗得不能再失敗。
惡魔也是如此。
原本是這樣的。
加爾本來并不打算改變這樣的處境。
既然對方沒法戰勝，那么剩下的選擇，豈不是只剩下了一個——
繼續逃！
被嚇破了膽子、蒙上了心理陰影的加爾這么想著。
但是現在，以及先前和青野的相處。
哪怕加爾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人類，認為他比一個惡魔還像惡魔，狡猾的性格更是超過了不少惡魔。
可是。
可是啊......
分明只是一個人類，也能做到與祂們為敵嗎？
展現在惡魔加爾眼前的，是另外一種可能性。
一種它從前不敢去想的可能性。
祂們想要殺死自己，那么為什么不可以去殺死祂們呢 把祂們全部消滅，趕出這個世界！
加爾深刻的意識到——逃，是逃不掉的。
從深淵逃離，再從眼下這個世界逃離，可只要那些家伙們沒有被消滅。
祂們還會追上來，一次又一次，摧毀掉一個又一個的世界。
直到......無處可逃！
‘原來，竟然是這么回事嗎？’
加爾忽然有點能理解那些大惡魔、惡魔領主們死戰不退的原因了。
想來，它們是比自己更早的看穿這一點吧？
想要逃避的借口還有很多。
比如就算被青野追逐的祂，在不可名狀中，恐怕也算不上什么上流貨色，完全比不上它曾經見過的那些。
又比如說，青野是青野，而加爾是加爾。
或者說，它的思維說不定受到了和它同處一個身軀人類的影響，才會誕生出這么大膽狂妄的想法。
但在心里燃燒的這種熾熱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要去戰斗，想要把敵人摧毀！
這不正是惡魔的本能嗎？
我啊，可是惡魔哦。
日野幸感到些許奇怪。
他不能完全感知到加爾腦海中的思維，可也能察覺到它的情緒極不穩定，像是產生了某種劇烈波動。
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讓人不知道它想表達什么。
不對，等等......這股氣息......
在惡魔加爾立下某種決心后，它的語氣突然紊亂。
像是交卷鈴即將響起，但卷面上還是一片空白的那種慌張。
小子，快用你的預知能力，看看會發生什么！
它慌忙的催促道。
“搞什么鬼？！”
日野幸疑惑不解。
他還從沒有聽過惡魔加爾如此慌張的語氣。
而且還如此緊張急促，更別說它剛剛的反應還那么奇怪。
老實說，日野幸還有點懷疑加爾是不是在演戲，想要放松他的警惕，從而施展某種特殊的手段。
即便加爾對著血脈和真名立下那么多誓言，但仍不能保證，它沒有越過這些限制的手段。
所以日野幸對加爾，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沒有傻乎乎的直接按照它所說的去做。
都這種時候了，我還騙你做什么？
要是錯過了時機，不只是你我，就連那個叫青野的人類，說不定也都要死在這里！
加爾是真有些急了。
它身為惡魔，風評差是差了點，但這時的確沒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被誤解實在是有些尷尬，但它也清楚，日野幸對它有這樣的防備也是很正常的。
誰讓它是惡魔呢？
是以，加爾只能盡可能的解釋道。
我感受到一股很怪異的氣息，隱藏在霧氣里，說不定......除去那個家伙以外，還有別的存在會降臨在這里！
我們的生死倒沒關系，可要是那一位......
惡魔加爾知道日野幸的弱點，無非就在青野身上。
所以刻意這么說道。
即便這有些取巧的成分在里面，但加爾此刻的目的，一定程度上對日野幸來說，的確是善意的。
現在操控身體的日野幸面色一變。
正如加爾所說，他們的死活，到了這種時候，的確是無關緊要的。
倒不如說，當初找上青野時，日野幸就做好了率先赴死的準備。
可是青野不一樣，他現在對全部人類來說，都是具有特殊意義的。
在日野幸看來，能夠拯救世界的，將表世界從那種未來中拖回正規的，便只有青野一人而已。
即便日野幸仍不太相信加爾，可為了青野的話，他也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
“在我窺視未來時，你準備用我的身體做什么？”
為了以防萬一，日野幸還是問道。
在使用預知未來的能力時，他意識其實已經不局限于這具孱弱的身軀，而是到達了更加遙遠的地方。
也就是說，這個時間里，加爾可以掌控他的身軀，而且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
當然是去找那一位！
出乎意料的是，加爾非常直接的說道。
不管你見到的情報是什么，最終不都是要告訴他的嗎？
所以我們分工合作！
你來探知可能獲取的情報，而我則負責追上他，幫助你傳遞寶貴的信息。
聽著這些于腦海里響起的話語，日野幸不由得愈發錯愕。
他實在是沒想到，這些話語竟然會從這只惡魔的口中聽到。
當初簽訂“交易”，也就是單方面不平等條約時，青野設下了一條“不能對日野幸說謊”這樣的設定。
是以，日野幸這時聽到的話語，百分百都是加爾內心真實的想法，最多只用擔心“他這么說是不是有什么誤導的效果，或是潛在的目的”。
但恰恰因為這一點，日野幸才覺得驚訝與錯愕。
眼下加爾給日野幸的感覺，意外的真誠。
似乎是真的想要一人一惡魔一起努力，解決眼前的危機。
可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古怪了。
它可是一只惡魔啊！
一只狡猾的、混亂的、邪惡的惡魔。
這會兒竟然做出一幅真誠的態度，義正言辭。
真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那只能是——好怪啊!
不過哪怕心底再怎么古怪，日野幸也不會因為這點偏見，就放棄和加爾的合作。
倒不如說，就連這種惡魔都做出這樣的改變，身為人類的日野幸，為何不能鼓起更多的勇氣呢？
日野幸不再多說什么，眼睛中浮現出無數條通往未來的絲線。
如同分叉的樹枝那樣，無數未來展現在他眼前。
前面也說過，關于不可名狀中“神祇”的未來，會產生相當程度的偏差。
那些未來，屬于日野幸沒法觀測到的未來。
而且還會產生未知的影響。
因為，不可名狀，是能夠察覺到“被預知”“被占卜”這種事的。
而知道了這一點，自然有可能對未來造成不可預知的影響。
所以直到剛才日野幸將黑霧之主的核心趕走之前，日野幸都沒有施展這一能力。
就是擔心，對兩人的戰況產生未知的改變。
原本日野幸也是不打算使用能力的，畢竟身處這樣的環境，說不定什么都沒法看到，還會引來危險。
可加爾如此認真的建議，日野幸索性也豁出去，拼上一把。
好了，我也得加把勁才是。
掌控了日野幸身體的加爾看向濃濃的黑霧，從泥土里爬了出來。
接下來的道路，可注定不會好走。
籠罩在迷失之霧中的人們，未必全部都在第一時間死去。
或者說，那部分人所占的比例，也并沒有那么大。
充其量只是百分之十幾左右。
剩下很大一部分人，仍在頑強與迷失之霧，以及其中的怪物戰斗。
“咦？”
立花麗看向周圍，她剛剛就發現，周圍的迷失之霧，發生了未知的改變。
起碼從純粹的“漆黑”，變成了不純粹的黑色。
使得她可以看清一定范圍內的事物。
“麗姐！”
吉原麻世先前就醒了過來，這時終于能看見身邊的立花麗和小桃。
喜不自勝，一把抱住了立花麗，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喜悅。
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想象，三感被封閉后是怎樣的感受。
幾乎什么都感覺不到，只能感受到身體的觸感。
對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這種感受都是極其可怕的。
倘若在這環境里待上更長的時間，直接因此瘋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不要說，在這期間，吉原麻世還經歷了這么危險的事件，差一點就命喪黃泉了。
現在她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腫著的痕跡呢！
“麗姐，嗚嗚嗚......”
吉原麻世抱住立花麗，輕輕啜泣起來。
“對了，小桃！小桃呢！”
她很快想起了小桃，環顧四周，發現小姑娘正在身后看著自己呢。
“麻世姐，哭鼻子。”
吉原麻世臉上窘迫的羞紅了一瞬。
忽然疑惑且好奇的問道：“對了，我們是怎么得救的？”
“之前有人扇了我一巴掌，那家伙，應該是個好人吧？”
即便吉原麻世因為那巴掌受了不輕的傷，但是她心里其實還是明白的，對方大概率不是什么壞人。
要真是毫無人性的X教徒，等待她的，可不會是一個巴掌那么簡單。
“因為，青野君。”
立花麗的視線看向四周，俏臉上仍不乏有一些擔心的神色。
她一向對青野很有信心沒錯，可是這一次他的敵人，可是......
“什么？青野？！”
吉原麻世表現出了更多的驚訝。
老實說，她本以為他們這些人，恐怕再也見不到那個好看到無法形容的男人。
所以才會勸說立花麗，放棄對青野的念想。
從理智的角度考慮，這無疑是正確的。
可是現在。
在最危急的關頭，竟然又是他站了出來，拯救了他們這些人 “我們，可真是幸運啊......”
吉原麻世感慨一聲。
忽然，立花麗神色一變：“小心！”
兩股強大的氣息，正在快速向他們這里靠近。
恢復意識的人們，全都提高了警惕，緊張的觀察著四周。
“麗麗快看，天上！”
小桃忽得說道。
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于天空中，一顆不算太大的核心，正在......“逃竄“？
而在它后面，跟著一個幾乎看不見身形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