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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4000)

  暗紅色的光芒里。

  巖漿汩汩的涌進了青野的身體。

  從耳朵、鼻腔,還有眼眶,乃至于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和熾熱滾燙的巖漿接觸。

  在第一個瞬間,那些鮮活的皮膚,就開始在極高溫的作用下開始燃燒、碳化。

  大量的細胞失去原本的活性。

  劇烈的痛感,傳遞至青野的腦海。

  如果僅僅只是破壞,那疼痛不過一瞬間的事情,但青野身軀的再生能力,頑強發揮作用。

  毀滅和再生,交替進行。

  酥麻酸癢,幾乎伴隨著一切正常人難以忍受的感觸,像潮水般向他的神經涌來,隨后淹沒。

  還是那句話,青野并非沒有感知,只是沒有情緒而已。

  直到最后,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感知,僅僅是一片麻木罷了。

  即便是烈焰行者這個特質,所能承受的溫度,也是有其極限的。

  畢竟,尋常“烈焰”的溫度,和這來自地心的巖漿溫度,二者可不能相提并論。

  但是很快,在血肉開始再度重組、生長的過程中,擁有了更加強韌的耐高溫能力。

  特質“半神之軀”發動!

  你的肉體在不斷焚毀重組的過程中擁有了更強的耐熱性!

  特質“烈焰行者”→“地獄行者”——你經歷了熔巖地獄的磨煉,即便在地心巖漿里也能夠自由行動!

  體質3!力量3!

  面對面板上不斷閃過的提示,青野沒有任何表現。

  到了這時。

  周圍的巖漿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危險的事物。

  而只是溫暖且溫潤的液體。

  現在青野的感覺,不比呆在溫泉里有多少差別。

  真·在巖漿里泡澡。

  別說,暖洋洋的,還挺舒服,真就是泡溫泉的那種溫暖安定。

  巖漿是流體的巖石,比起水流更加沉重,也更契合的貼在身體上,給予力度剛好的壓力,像是一位技巧老道的按摩技師。

  在青野左手當中,只剩下一個脆弱不堪的漆黑頭顱。

  上面所有的肌肉、皮膚,都被巖漿所吞噬,就連堅固的骨骼本身,都在極高的溫度下迅速碳化,以至于變成了這種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狀態。

  倘若青野不是在之前獲得了“烈焰行者”的特質,再加上直覺中覺得這片巖漿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他也絕對不會如此魯莽的、帶著那顆腦袋直接跳進來。

  但凡是含有活性的生物,幾乎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

  ——青野自然不在通常的生物之列。

  是以,青野也能夠確認,這顆頭顱上不再擁有一絲一毫的活生生的細胞,恐怕連一個都沒有。

  如果那些不知藏在何處的“替身”,的確如同他猜測的那樣全部枯萎、凋零,失去全部的活性。

  那么也就意味著,石山晶子,的確已經徹底死亡。

  感知當中,那個神秘儀式的氣息,也正在逐漸消散。

  證明儀式中斷。

  從側面再次說明石山晶子的死亡。

  這分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青野無論如何卻開心不起來。

  或許石山晶子難以理解,神田雪繪他們同樣想不到,情況會在突然間發生莫大的變化,幾乎全然逆轉。

  但青野又怎能不知道,令情況真正逆轉的原因呢?

  那便是殘余在石山晶子體內,屬于富江的意識。

  石山晶子的確是用非凡的和靈魂相關的技巧,或是重傷、操縱,亦或是自以為的“抹除”了富江的意識,從而獲取了這份血肉褻瀆之力,構筑了全新的年輕的身軀,也為家人們塑造了肉體。

  只需要把家人們的靈魂從某個地方召喚回來,便能達成她的目標,觸碰到她一直以來追逐的“幸福”。

  對這件事本身的好壞,以及其中幾個疑點的暫且不提。

  就青野的認知,富江的靈魂,可不是那么好“抹除”的。

  先前她展現出來的“分身”能力,其實同時說明另一點——她的肉體和靈魂,實際上是密不可分的,和正常人不一樣,無法分割開來。

  若是這樣說還難以理解,那么更直白的說法便是——

  ——就算富江被分割成無數個細胞的大小,那么每個細胞里,都會儲存著屬于她的靈魂。

  從這個角度來判斷,想徹底“抹除”富江的靈魂,幾乎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最起碼,石山晶子無法做到。

  所以,那種“抹除”,只是石山晶子自以為是的判斷。

  以至在最終,沒有料到,她的身體會突然“背叛”了她自己,淪落到這種下場。

  在那時,一個微不可查的聲音,突然的在青野心底響起。

  “嘻嘻——”

  是少女的笑聲。

  “沒想到,青野君也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呢”

  分明是輕笑的歡快語氣,和往常一樣的帶著嬌媚,仿佛在引人犯罪。

  就連那尾音都和平時一般無二。

  可不管怎么聽,都能聽出難以形容的傷感。

  哪怕沒有多余的話語,青野在一瞬間就理解了富江打算做的事情,處于“絕對冷靜”狀態下的他,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

  即便,他知道這么做的后果。

  抹除富江的靈魂,“幾乎”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這句話中,畢竟還有一個“幾乎”。

  達到這一目的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消除富江的全部血肉,在細胞層面上。

  而現在的青野,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青野渾身浸泡在巖漿里,看著手里的焦炭。

  沉默。

  只是沉默而已。

  “咔嚓!”

  清脆的一聲脆響。

  青野無意識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護住這個僅存的頭顱。

  可在下一刻,焦炭化的骨骼,就好似脆弱不堪的積木般無聲無息的分裂開來。

  又像是感冒沖劑迅速溶解在熱水里。

  焦黑的碳化物,終于承受不住高溫,在巖漿中四散開來,最終不見蹤影。

  就連最小的一片殘渣都沒有留下來。

  青野的手里,空空如也。

  特質“冷靜”發生異變!

  特質“冷靜”→超凡技能“絕對冷靜”!

  浸泡在巖漿里的男人,沒有去想這幾行提示意味著什么,閉上雙眼,準備暫時放空大腦。

  他,有點累了。

  可在這時,一股特異的波動,在青野眼前不遠處蕩漾開來。

  他驚喜的睜開雙眼。

  只是眼前,只剩下一個脆弱的、衰老的靈魂體。

  那張丑陋的面容,不是富江,而是名為石山晶子的老嫗。

  起初青野還提起了一些警惕,準備以雷霆之勢再次出手——我既然能消滅你一次,就能消滅你第二次!

  很快,他則是疲憊的嘆了一口氣,意興闌珊。

  因為這時石山晶子的靈魂,實在是太過脆弱,脆弱到甚至不需要青野動手,只要在這巖漿附近再呆個數十秒,她就會自行消散。

  青野可以看出,她此刻的狀態,既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幽靈,也不是會暴起傷人的怨靈。

  而僅僅是一道虛弱的殘魂罷了。

  看起來,哪怕石山晶子具有魂匠師這樣的稱號,等到她自己只剩下一個靈魂后,也未必比常人強出多少。

  亦或是先前青野對她造成的傷害太過嚴重的原因。

  青野之所以嘆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弱小,而更是看出了一個悲哀的現實。

  “我怎么......會失敗!?”

  “她怎么敢這么做?”

  石山晶子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像是一個失敗者在無能狂怒。

  而這時,青野問道。

  “你為什么覺得,使用那種儀式,就能把死去家人的靈魂召喚回來呢?”

  石山晶子驀然沉默,像是個突然卡殼的機器,出現了某種意料之外的錯誤。

  她努力想了想后說道:“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萬物終將枯萎。”

  “唯有死亡永恒。”

  青野念了一句本該屬于枯萎信徒才會信奉的教義。

  “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的一個教會,以追求枯萎為目的,又哪里能將死人復生,喚回死者的亡魂呢?”

  石山晶子半透明的靈魂顫抖一下,生成短暫的疑惑,但迅速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看來僅僅是這樣,沒法讓你真正清醒過來。”

  青野俊美的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冰冷的話語穿過熾熱的空氣。

  “那么,我問你。”

  “你能確定......你是石山晶子嗎?”

  石山晶子的身軀突然凝固不動,好似被冰冷的空氣凍成了實體的冰塊。

  這句簡單的話語,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

  無數紛亂的、模糊的畫面,如同大壩決堤,瘋狂的向她涌來。

  起初,是石山晶子的成長,從一個年幼的女孩,成長成一個合格的超凡者。

  并且結識了她的丈夫。

  兩人相識、相愛,到談婚論嫁、結婚生子,誕下來小小的可愛的女兒。

  那些畫面里,包括了一切的幸福美好。

  石山晶子的實力也愈發強大,名聲響亮,被潛在的X教徒們畏懼——哪怕是她懷孕的時候,也沒有一個罪犯敢于觸犯她的霉頭,當時的石山晶子,就是強大到那樣的地步。

  可這些美好和幸福,終于在一幅畫面時迎來了終結。

  那是......

  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刮著很大的風,下著很大的雨,粗壯的閃電劃破天際。

  著實是令人害怕的背景,但石山晶子毫無畏懼,她這些年來經歷的大場面實在是太多了。

  她現在想做的是,只是趕緊回到家里,和丈夫女兒,吃上一頓美美的晚餐。

  ‘對了,今天爸媽他們也會來。’

  ‘他們一向很喜歡小桃來著。’

  坐在回家的車上,石山晶子歸心似箭,她更擔心的其實還是另一點。

  ‘小桃好像挺怕閃電的,不知道她爸能不能照顧好她。’

  要是說石山晶子的幸福美滿中有哪里存在遺憾的話,那想必就是因為長期處理超凡事件,對女兒小桃的照顧比正常父母少了許多,是以對她一直有些虧欠,今天是好不容易一家團聚的日子,當然要快點回家才是。

  只是,等到她回到家里。

  卻沒能看到溫暖明亮的光線,只有一座空蕩蕩的房間,和桌子上的一張留言紙條。

  再然后,石山晶子獨自一人來到了信徒們的大本營,

  只是,等到她來到最后的房間。

  所見到的,只有父母、丈夫、女兒,冰冷已久的尸體。

  他們的血液都被放干,在地面上繪制出了猩紅的紋路。

  “你們......都要死!”

  她聽見自己這么說道。

  對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人們,失去了約束的石山晶子沒有任何留手和仁慈。

  她沒有親自動手,但是死去信徒們的鮮血,哪怕大雨磅礴也沒法沖刷干凈。

  可她不能理解,即便被她殺死,那些枯萎信徒,仍然帶著癲狂的笑意。

  即便是全盛時期的石山晶子,在殺死那么多人后,也不禁筋疲力竭、身受重傷。

  但比起身體上的疲憊,內心的痛苦,才讓她陷入最虛弱的狀態。

  然后,她看了一眼地面上構成的圖案。

  雷雨聲中。

  污穢骯臟的氣息,將她淹沒。

  原來,某個未知的存在,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降臨。

  可第二天,石山晶子渾渾噩噩的從夢中蘇醒,好像最后那一眼只是她累到極致后產生的錯覺。

  更關鍵的是,她的心,已經死了。

  接下來的二三十年,石山晶子渾渾噩噩的度過。

  她依舊有鍛煉超凡力量,有救助他人,但那只不過是“本能”而已。

  如此漫長的時間里,對她來說就好像只是一個瞬間。

  突然在某個時刻,石山晶子開始學習雕塑,尋求虛無縹緲的慰藉。

  再直到和青野、富江相遇。

  在見到富江的那一刻,石山晶子在內心道:“時機,已經到了。”

  于是,她親手繪制了那個詭異儀式的紋路,她終于確定了一個莫名其妙,但非常堅定的念頭——我要讓家人復生!

  方法是,通過這個儀式喚回他們的亡魂。

  紛亂的記憶終于停住。

  虛幻的、不應該存在的眼淚,從魂體的眼眶流出。

  “原來......原來竟然是這么一回事。”

  “可是我、我......為什么......我明明......”

  它的面容愈發扭曲,聲音也不再像是人類,而是一個無法形容的事物。

  真相,就是如此殘酷。

  日野彩香講述那故事時的聲音,則在青野耳畔若有若無的回響起來——

  “原來真正的他,早已在那天回家時,連同肉體和靈魂一起,都被吃人得雪怪所吞噬了。

  而現在的它,只不過是一只披著人皮的怪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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