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樂在黑暗中默默閉上雙眼。
凝固成灰的屏幕,和金燦燦的“GLORY”字樣已經消失。可是,看在張佳樂眼里,那金色的“GLORY”,與代表戰敗的灰黑色“LOSE”,完全不存在任何區別。
13的血量啊。
只拼掉了對方的8。——這8是上一場本來就落后了的,本來,應該是他的職責,用5,3,甚至更少的血量,去打掉這8…
血多的情況下,他比對方有更大的戰術余裕,他本該能夠做到…
方才比賽中的一幕一幕,特別是剛剛交火時,閃光彈耀起的一片純白光幕,仍然烙印在張佳樂的視網膜上,久久不褪。
剛剛那個神槍手,那短短不到10秒的短兵相接,彈雨瘋狂傾瀉中爆發出來的壓迫力,幾乎與面對周澤楷別無二致。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剛剛這一場失利的理由。
被看穿了啊…
只是一個技能選擇的差別,只是一瞬間的丟失先手。帶來的,就是5的血量之差。
如果不是他習慣性地采用了百花式打法,如果不是起手先遮蔽對方視線,而是直接搶攻,結果會不會好一點呢?
——打住!
[孤城讀書]不要再想了!
復盤是賽后的事情,現在,張佳樂,你的任務是打好下一場,用百花繚亂87的血量,拼掉下一個出戰角色的百分之百!
張佳樂緊緊握住雙拳,又向外盡力張開十指,再握緊,再張開。感受到血液流到指尖的細微酥麻,他開始一下一下地深深吸入空氣,再長長吐出,強迫自己激烈的心跳迅速平復下來。
電子競技選手寶貴的手指、手掌、手腕的狀態,呼吸和心跳,乃至心理狀態,都必須在這短短幾分鐘之內調整完畢。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直到登入競技場的音樂再次響起,張佳樂才睜開眼睛,望向屏幕上亮起的擂臺戰地圖,以及,屏幕左上角,對手的職業和角色名。
拳法家,鋼鐵之軀。
“喔哦哦哦哦哦!現在上場的是本賽季亞軍隊,硅谷陽光隊的拳法家克萊門特奧凱西,角色鋼鐵之軀。”美國方面的解說精神一振,立刻開始滔滔不絕:
“克萊門特奧凱西是一位打法非常有特色的選手,眾所周知,格斗系職業的戰斗風格一般都是非常硬朗直接,特別是拳法家,那幾乎可以稱之為格斗家里的格斗家——”
他憋住一聲像公雞被踩了脖子一樣的悶笑,努力吸口氣:
“然而鋼鐵之軀在場上很少正面硬頂對方進攻,幾乎所有亮眼的表現,都是在對方毫無防備的那個瞬間和角度發起…”
茶小夏一邊噼里啪啦打著字拼命記錄,一邊不由自主地翻了個白眼:
一個戰斗賊,一個總是游走外圍、很少和對手玩槍體術的神槍手,再加上一個幾乎不剛正面的拳法家。
…所以他們家誰負責剛正面?哦,想想藍雨,想想總是一開賽就脫隊的夜雨聲煩,和總是需要人掩護的索克薩爾…
這支隊伍,哦,硅谷陽光隊,他們家治療一定很酸爽。
記錄之余,茶小夏切到桌面,快速翻了一下他之前搜集的資料。好極了,硅谷陽光隊的治療居然還是個牧師,不是生存能力更強的守護使者。他們是對自己多有自信啊!
以及,想一想韓文清,再想一想現在站在場上的這位拳法家…
茶小夏忽然想要伸個無限延長的話筒進比賽艙,現場連線采訪一下張佳樂。
很遺憾這是現在的技術條件做不到的。如果能做到,茶小夏還真能收獲一場漂亮的采訪,因為,張佳樂也有一肚子槽要吐…
我去這個拳法家呢!
看著像是一門心思沖上來揮拳的樣子,怎么突然就沒了…沒了…沒了…
猥瑣流的拳法家啊。趁著雙方還沒接觸,還有時間表達一下不愉快,張佳樂在黑暗中撇了撇嘴。
方銳在賽前就表示很有興趣和他碰一碰,葉修,葉修那家伙雖然沒吭聲,眼神可亮。不過張佳樂捫心自問,他可沒像那兩位那么熱衷。
無他,辣眼睛。
張佳樂同學,在職業生涯的前幾年,最熟悉的隊友是霸氣縱橫的狂劍士孫哲平,最近兩年,最熟悉的隊友,是一往無前的拳皇…
說起來大漠孤煙也不是沒有戰術走位的時候。之前幾年不提了,在霸圖兩年,每周至少一次對練,韓文清各種打法、各種思路,張佳樂都見識過。
筆直向前沖的也有,遠遠繞路的也有,在地圖上來回兜圈子,兜上兩三分鐘爭取繞背的也有。
咳,當然,像第十賽季半決賽那場,直接用普通攻擊拆房子什么的,到底少。
不過,大漠孤煙在接近百花繚亂這樣的遠程職業時,主要還是橫移,斜沖,然后不斷變幻前進的速度和方向,誘騙對方技能出手,然后在技能的空隙里嘗試近身。細節上可能有些變化,整體看來,還是堂堂正正。
哪像這位鋼鐵之軀,從山腳下一股勁地往山上沖,沖著沖著眼看過了半山腰,忽然一個失足,沒影了!
喂你是拳法家你不是氣功師啊!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觀感其實已經有點跑偏,張佳樂謹慎地操縱著百花繚亂向后退了半步,高高跳起。
山頂,孤巖聳峙。
山腰,壁立如削。
角度關系,頗有一段山坡、有幾個洞口,是百花繚亂無法直接看見的。百花繚亂登頂之后,張佳樂操縱著角色轉移視角,再次確認了一遍。
然而從那些洞口深入山腹容易,再想鉆出來靠近百花繚亂,前后左右15個身位格之內的所有洞口,都已經被沐雨橙風事先轟塌;即使拳法家能開出一條路來,那等動靜,也不可能不被百花繚亂察覺。
所以,只要看住那段山坡,就可以先發制人,拒敵于射程之外!
位置升高,向下俯瞰的視野里,鋼鐵之軀果不其然冒了半個頭。百花繚亂適時拋出一枚手雷,劇烈的震響中,鋼鐵之軀被氣浪拋得向左撲出,就地一滾,再度消失在巖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