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喜歡榮耀

　　對手倒下。屏幕鎖死。雙劍交叉，羽翼舒展，托著金燦燦的“GLORY”大字跳出屏幕。

　　滿屏金光中，葉修透過字母與字母之間的縫隙，定定地凝視了一眼斜指天空的卻邪。

　　他摘下耳機。低頭，移轉目光，從登錄器上輕輕抽出賬號卡，握在手中。

　　拇指內側一分分摩挲過卡面。銀白色的首版卡上，“一葉之秋”四個字，兩年半之前，曾經一筆一劃親手描摹的四個字，深黑色筆觸清晰可辨，猶然是分別時候記憶中的模樣。

　　葉修握著卡寧定片刻，終于起身出外。推開房門，前所未有的巨大歡呼聲已經潮涌而來，頭頂上燈光熾烈，照得他一時竟然睜不開眼。

　　葉修站在原地，低頭眨了兩下眼睛，才覺得白茫茫的視野恢復正常，轉頭望向右側。所有的隊友都已經站到了外面，一眼掃去，其中幾個似乎已經等了一會兒，卻也沒有什么不耐煩的樣子。

　　最靠近他的那個比賽艙外，蘇沐橙正在反手關門。見他望來，揚起臉頰，露出一個由衷的甜美微笑。

　　葉修回以一笑。他舉起手掌，蘇沐橙卻側身一閃，挪開兩步。年輕姑娘背后，周澤楷大步上前，和葉修雙掌相對，凌空一擊。

　　“贏了。”

　　“贏了！”

　　周澤楷之后，張新杰神色端凝不掩興奮，鏡片后雙眼閃閃發亮，雙掌交擊時幾乎帶出了火辣辣的感覺。再然后，喻文州溫溫和和地微笑著，舉起右手，和葉修在空中輕輕一碰。

　　兩位僅憑只言片語交流，便聯手構架了整個戰局的戰術大師四目交投，眼底深處，心照不宣的笑意無聲流轉。

　　“哼！”

　　黃少天迫不及待地從喻文州背后探出頭來。藍雨的劍圣皺皺鼻子，對葉修做了一個老大的鬼臉，明顯還在記仇。葉修忍不住失笑，和他意思意思地擊了一下掌，隨即，轉向等待在側，一直微笑著的女槍炮師。

　　沒有言語。也無需言語。女子纖細柔軟的手掌，與男子修長而有力的手掌，無聲無息，印在一起。

　　這一刻，葉修分明看見蘇沐橙花瓣也似的雙唇輕輕顫抖，明眸閃亮，如蘊波光。

　　他們在觀眾的歡呼聲中下場。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或清朗，或溫和，或興奮，一邊笑，一邊向著四面八方不停揮手。

　　在所有的驚心動魄之后，在所有的變故與轉折之后，在所有全神貫注的奮戰之后…

　　國家隊的隊員們，終于可以在這短短的一小段時光里，放開心思，享受屬于他們的輕松與榮耀。

　　贏了。八進四，淘汰賽的第一階段，中國隊戰勝俄羅斯隊，挺進四強。

　　從7月17日至7月25日。短短9天，連續5場戰斗，等于是隔天就有一場季后賽級別的激戰。勝勝敗敗，無數艱難，中國隊終于穩穩地踏上了這個臺階，距離世邀賽冠軍的至高榮譽，已經只剩下兩步之遙。

　　走到了這一步，以后聯系各國強隊，約一些熱身賽、邀請賽、青年隊或者俱樂部賽之類，基本上，就不存在阻礙了。他們，已經為中國隊邁向世界的征程，掃平了一條坦途。

　　周澤楷打頭，張新杰居次，劍與詛咒走在當中，葉修和蘇沐橙并肩在后。選手席上，第一排的張佳樂和楚云秀，第二排的唐昊、李軒、王杰希、肖時欽、孫翔和方銳，乃至再往后兩排的陪練組少年少女們，陸陸續續，起立相迎。

　　“干得漂亮。”

　　“辛苦了。”

　　隊友們七嘴八舌地招呼著。嚴肅如張新杰只是點頭微笑，興奮如黃少天——剛才場上說垃圾話的勁兒明顯還沒過——已經開始抓住李軒嘰嘰喳喳，周澤楷默不作聲地繞去后排自己座位，蘇沐橙則從楚云秀手里接過她那只櫻花粉的小手包，拉開拉鏈，埋頭翻找自己的護手霜。

　　而葉修，則是一邊和喻文州聊著天，一邊隨手摸出剛才用過的賬號卡，橫跨一步，隔著一排座位遞向孫翔。

　　“喏，還你。”

　　他懶懶散散地斜著身子，賬號卡拈在拇指與食指中間，左臂舒展，向外遞出。與之相對的，孫翔卻是反射性地挺直了脊背，微微前傾，雙手來接。

　　葉修輕訝。他的目光在孫翔面上打了一個轉，唇邊笑意微斂，懶洋洋斜側著的身軀也跟著拔直。然而一葉之秋的前主人卻什么也沒有說，僅僅是左手二指稍稍一凝，將賬號卡遞到孫翔手中，旋即松開。

　　“咔嚓”一聲細微的快門聲響。

　　一直守在選手席附近的，榮耀官方派出的攝影記者，扛著三腳架勇猛地沖了上來。鏡頭里，正好定格了雙方交接賬號卡，葉修神色由微訝轉向嚴肅的，那微妙的一瞬間。

　　這一幕不可避免地落在所有選手眼中。然而沒有人發問，甚至沒有人多看一眼。大伙兒都是自顧自地收拾東西，相互聊天，或者等待同伴繞出座位，好跟在后面魚貫下場。攝影記者連著三腳架轟隆隆沖上來，那么大的動靜，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黃少天被盧瀚文抓著嘰嘰喳喳，王杰希轉過身去聽高英杰說話，李軒和張佳樂一起往大屏幕上指指點點。至于肖時欽，甚至直接撥開椅子，往后面兩排的戴妍琦走去，順手按著自家小姑娘的腦袋轉了個方向。

　　一群國家隊選手整理完畢，終于和后輩們分道而行，三三兩兩走進選手通道。楚云秀抓著蘇沐橙墜在葉修側后方，兩個姑娘正交頭接耳小聲說話，一聲叫喊，忽然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傳入耳膜：

　　“葉修！”

　　人聲陡然一落。楚云秀駐足回頭，就看見以周澤楷為首，一群選手聞聲分開，現出急急向前跨了兩步，又猛然剎住步子的孫翔來。

　　人群盡頭，如今執掌一葉之秋的青年，定定凝視著葉修。他胸口急速起伏著，像是有一大堆話要沖口而出，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到了最后，掙扎出來的，還是只有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我喜歡榮耀！”

　　那一刻，楚云秀看見蘇沐橙咬著下唇扭過頭去，眼底晶瑩閃爍。而葉修，則是了然一笑，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