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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精神

  望著一臉驚喜的師父,高寒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為什么高興成這樣。

  精神壓力這種東西,對高寒來說只是一個傳說。

  不但是高寒,任何一位長生界的修行者,對于這個等級的精神壓力都不會有什么感覺。

  長生界的修煉法門,從入門開始就需要錘煉精神意志——不然,根本無法從生命之力中提煉出內力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

  然后天蛇傳承每一步修行,實際上都附帶錘煉精神的作用,這是正道修行門派的基本特征之一,根本不值得在天蛇傳承中特意提示。

  要知道,內力比起氣血之力實在太過虛飄,只有最堅定凝聚的精神,才能穩穩把持住內力之種,并將其培養壯大——高寒并不是天生精神堅凝,內力之種前后崩潰了十幾次之多,若不是有王蛇道人給他打下的雄厚基礎,他能不能修成內力還是兩說。

  不過,也正是這十幾次破而后立的基礎,讓高寒不知不覺中,精神凝練到了相當水平,才能一路順風順水,直到練就真氣。

  “對,鎮神訣!”說著,賀忘形拍拍高寒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師姐劉放晴打過招呼,這條寬敞的選手通道中空無一人,連無孔不入的記者都沒有一個。

  兩人肩并肩走在空蕩蕩的通道中,賀忘形的語氣溫和、甚至可以用愉悅來形容:

  “我們向真館以虎形立足,不過數百年來,也一直搜集其他武道傳承——比如說作為拳法鼻祖的十六象形拳,向真館就有很齊全版本。”

  “不過,武道之路在開始時,外功武技貴在專精而不在淵博,這些東西都是不對外門弟子們開放的。

  只有達到中級武者、要進階高級武者、或者高級武者要進階武道大師,遇到瓶頸進無可進時,需要借鑒其他武道流派打開思路,這些資料才會開放。”

  “比如說你學的蛇形,向真館不但有基本形,還有進階的五套蛇拳,六種來自黑蛇門的蛇形秘技,就連五毒門的鎮門秘法‘青龍身’都有一份拓本。

  對了,這‘青龍身’很有些意思,等回去以后你可以去看看。不過只能靠你自己摸索,師父我可沒練過青龍身,在這方面指導不了你。”

  賀忘形笑道。

  既然高寒有了如此武道成就,有些東西,就該自己摸索學習,沒人再能居高臨下指導他了,術業有專攻,在虎形拳上賀忘形當仁不讓,但在青龍身這種蛇形中演化而來的根基秘法上,搞不好高寒的天分還要勝過他的經驗——反正這個弟子能獨立創造出真氣這種奇特的氣血之力,創造性和悟性肯定沒得說。

  ‘青龍身’不是一般的蛇形秘技,而是五毒門鎮門秘法,是筋骨淬煉法門而不是打法!

  這個時代,武技打法遠沒有練法來得寶貴——只要你上擂臺比武,無論什么奇詭的打法都會暴露出來。

  現場高速攝像機多角度拍攝,有什么打法能保住秘密?

  無論什么高手,也都只有兩只手兩只腳,在技法上就算玩出花來,花樣其實也就那么一點點,大家更重要的是比拼臨場發揮和心理素質,拳擊套路絕對簡單,卻是地面最強的上肢格斗技。

  所以,除非氣血大成,練就氣血如汞,可以搬運重心,打法才能另生變化。

  而練法卻是鑄就根基的法門,是一個宗派的真正基礎,所以在這個時代,大多數打法其實都是公開的,但是能讓你超凡入圣的練法卻全都秘而不宣——就連最基礎的摶氣法門,許多人都求之不得。

  “每一種神功絕技練到深處,都會影響到五臟六腑、乃至骨骼大腦,這些器官結構受到氣血滋養,會變得強大而獨立,乃至擁有自己的思想!”

  賀忘形說到這里,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惱,他不知道該怎樣說清楚這種感受。

  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親身體會過才能明白,用嘴說給別人聽,別人也覺得是天方夜譚。

  比如說,到一定武道境界之后,也許是因為獲得充分氣血滋養和進化需要,身體神經系統出現增生現象,新產生出大量神經節的緣故,五臟六腑會出現初步的獨立思維。

  如果沒有親身體會,這誰會信?

  如果沒有信得過的醫學大師幫助,用最先進的設備檢查身體,就連賀忘形自己,都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嗯,反正武道修行到最后,武者的全身上下、無數關鍵竅穴以及五臟六腑,都會生出神智出來——也被稱之為‘身神’——若是不能完全控制,武道大師氣血將會自相沖突、全身崩潰,死的慘不堪言。”

  說道這里,賀忘形話鋒一轉:“大部分武道大師其實練不到這一步——只有那些在四十五歲之前氣血尚旺、便成就武道大師的強者,才有機會完成洗髓換血,除舊布新的功夫,激活身體潛能,達到這個層次。”

  “到這個層次以后,若是感覺內臟不適,也可以減少乃至斷去相關部分的氣血供養,一般武道大師只憑本能便可做到這一點,并無什么后患。

  可是,若是追求無漏之軀,延壽百年,只能繼續走下去,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只有煉成鎮神訣之類的精神秘法,才能鎮服全身上下所有身神,統合唯一。”

  “這‘鎮神訣’就像開國大帝坐鎮白玉京,鎮服上下一百二十九州,建立云天帝朝一般,要讓主意志壓服全身身神,把全身上下無數身神意志凝練為一體,才可以打破武道大師的極限,練就無漏之神,成就陸地神仙境界。”

  說道這里,賀忘形轉身望著高寒:“小寒,尋常武道強者,總要歷經人生悲歡離合、反復打磨心靈境界,并且把對武道的追求貫徹始終,才能帶動精神之力繼續成長。”

  “這中間不止有艱難困苦,還有花花世界的浮華誘惑。武者只要有半分動搖,就難以堅定精神,而精神一旦動搖,再想堅定下來,付出的代價便要十倍于前。”

  “我說了這么多,其實只是告訴你,小寒,你是天生精神堅凝之人。我猜,你第一次親手殺人的時,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高寒回到自己家中,依然有些茫然。

  師父賀忘形說自己是修煉‘鎮神訣’的最佳人選,聽起來像是在夸獎;

  可隨后的話卻不那么好聽了。

  師父賀忘形說,自己這種天生精神堅凝之人,很難會被外物觸動心靈,傷春悲秋之類的感受更是和自己無關。

  按師父的說法,自己這種人,說好聽的叫做心志堅定;說不好聽的叫做心如鐵石。

  殺人時毫無心理波動也就算了,反正高寒覺得你要殺我、我就殺你,這完全符合他心的道德。

  可師父說,哪怕父母親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也只會冷靜的盤算如何復仇,而不是撕心裂肺的悲慟,這就讓高寒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自己明明不是這種人,自己可是很重視感情的——連老媽要給自己生弟弟妹妹,自己都很開心的為弟弟妹妹準備禮物呢。

  呃,自己是真的開心,還是裝出來的開心呢?

  高寒想到這里,心里又有些發虛。

  張玉鷗推開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高寒坐在窗前,單手支著頭,擺出一副思索者造型,若有所思的眺望遠方。

  “咦,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今天不是第一場比賽嗎?”張玉鷗把手里的書包放在桌子上,問道。

  張玉鷗課程很緊張,而且高寒和組委會一方約定好,今天要擺出一系列酷帥的姿勢,好擺脫走后門的名聲。

  高寒與那些裝逼就要裝給熟人看的妖艷賤貨還是有些區別,他不想讓妻子看到自己在擂臺上裝腔作勢——實在有些羞恥。

  “我比完了,就回來了。”高寒轉頭望著妻子,說道。

  “輸了?”張玉鷗眉毛一挑。

  “沒有,我贏了。”

  “那你怎么有些不開心?”張玉鷗走過來,坐在高寒腿上,伸手撫平高寒的嘴角。

  在她眼中,高寒在很多時候都像個大孩子一樣,臉上藏不住心事,看他嘴角僵硬,張玉鷗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高寒伸手攬住妻子的腰肢,望著遠處的街景,想了想,還是說道:“今天見到師父了,他說我精神堅凝、心如鐵石,哪怕親人死在面前都不會動搖,是修煉精神秘技的好人選。”

  “我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高寒對妻子強調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這樣的人!”

  “當然了,我家高寒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張玉鷗把高寒的腦袋抱在胸前,肯定的說。

  能被人用語言打擊到坐在這里思索人生,哪怕是高寒的師父、向真館的賀大師這等人物下的定語,張玉鷗也不信高寒是這等人。

  “我的丈夫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他幫助弱小,見義勇為,有時候還會冒出些傻氣,可他有擔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張玉鷗撿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給高寒打氣。

  不過她說的也都是真話。

  她與高寒在中級教育一年級相識,那時候高寒還沒發育,身形瘦小,可見到校園霸凌依然站出來打抱不平,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后退。

  哪怕高寒后來變得高大而強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個擋在她身前、瘦小倔強的男孩。

  放晴園。

  賀忘形來到白玉京,就落腳在養女兼兒媳的家里。

  “老爹,怎么樣?我沒夸大吧?我這段時間可沒虧待你的小徒弟。”劉放晴坐在沙發上,兩條腿擱在茶幾上,大大咧咧的說。

  賀忘形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望著窗外。

  已經是十二月份,白玉京不比海星城地處南方,這里的氣溫下降到零度以下,雖然花園中埋設有熱水管道,上面更是鋪設了薄膜,保證那些名貴花木不會被凍死,但是滿園春色的美景肯定是沒有了,只有枯枝敗葉和白色的塑料薄膜。

  “你給我仔細說說,高寒到白玉京以后的變化。”賀忘形說道。

  “老爹,我都給您發過去了啊,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我要聽你親口再說一遍。”賀忘形堅持道。

  高寒雖然是他的小徒弟,可到底已經突破武道大師境界,就算是賀忘形也得講究幾分說話方式,不好直接質詢。

  高寒如此突破常規的突飛猛進,說沒有一點秘密,賀忘形是不信的,但是逼高寒說出自己的秘密,那更是下下之策。

  高寒已經把內力入門的方法整理成冊,交給放晴和自己,雖然看起來修煉過程頗為奇異,而且對精神穩定性要求極高,但也是可行的修煉法門。

  這樣肯主動上交自創功法的弟子,自然是以籠絡為上策——所以賀忘形一發現高寒可以修煉‘鎮神訣’,二話不說就要傳授與他。

  ‘鎮神訣’雖然是向真館秘傳中的秘傳,但比起這內力修行之法,未必寶貴到哪里去。

  “好吧好吧——小師弟來的時候我去機場接他,從體質強度上看,當時他還不如一個高段位的中級武者,也看不出摶聚氣血的現象。”

  劉放晴仔細回想著,把這幾個月高寒的變化一一道來。

  實際上,不用賀忘形強調,她也對高寒的變化非常留意——高寒打破了武者常識,在極短時間內突破到武道大師,這中間種種環節,她也感興趣著呢。

  “依你看,小寒所創的這內力修行法門,能不能用在開懷和小樂身上?”賀忘形有些猶豫。

  賀開懷與賀長樂,是賀忘形的兩個孫子。

  一條沒有經過確切驗證的武道之路,對于修行者來說極不友好,尤其是牽涉到氣血搬運的甚深武道,動不動就會造成難以恢復的內傷。

  高寒雖然以這種武道晉身武道大師,但不代表別人就能走通這條路——兒媳劉放晴就是個例子,豹形拳到現在也出不了一位高級武者。

  但是,從高寒拿出的秘籍上看,賀忘形覺得,這內力之道似乎比氣血之力入門更難十倍,卻能更安全的突破武道大師境界。

  光是這一點,就讓他心動不已,更何況還有高寒這個十八歲就成為武道大師的先例。

  “我覺得可以。”劉放晴慎重的說:“不過老爹你最好能讓小寒親自教授長樂,畢竟整個世界,只有他有煉成內力,甚至真氣的經驗。”

  “至于開懷已經開始摶氣,恐怕不能走內力之路。”

  劉放晴親眼見過高寒的氣血之力被內力逼出體外,還凝成有形之物——當時讓劉放晴羨慕不已。

  現在想起來,連高寒自己都只能這樣,別人恐怕更不可能讓氣血之力與內力共存。

  而且這種牽涉到人體精微變化的內修之法,怎敢隨意修改?

  沒看劉放晴自己廣收門徒完善豹形拳,卻從來不讓自己兩個兒子修煉豹形拳,反而把他們送到老爹那里,修煉成熟的虎形摶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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