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飛雪遮蔽著人們的視線,難民們舉著用布條和鐵棍做成的火炬跟在約翰遜和諾森福的身后,走在廢墟之中,向著溫室而去。
“我沒有想到溫室會在這個時候接收我們。”
用老舊的衣物捂著自己的口鼻,諾森福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積雪中,向著約翰遜如此說道。
“在今天晚上之前,我也沒有想到我會來帶你們進入溫室。”用手電筒照著前方的路,約翰遜低著自己的眼睛,淡淡地回答道。
諾森福愣了一下,隨后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訝異地看向了約翰遜。
“這不是溫室的決定?”
他這樣的猜測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如果是溫室要接收一批數量龐大的難民的話,他們一定會派出一支裝備完善的隊伍,并且帶著武器,以防難民暴亂。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派一個人來。
諾森福做過溫室的城區管理員,所以他很清楚這其中的合理流程。
剛才因為事出突然他并沒有注意到這點,但是現在他顯然是已經反應過來。
約翰遜并沒有正面回答諾森福的問題,而是側目看了一眼城市中心的廣播塔,半響,緩緩地說道。
“她們的歌聲很有感染力。”
諾森福并沒有立刻跟上約翰遜跳躍的話題,但也只是怔了一會兒,他就像是明白了約翰遜的意思,笑了一下說道。
“是啊,她們的人也一樣。”
“你認識她們?”
“或者說我認識其中的一個,她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是嗎?”約翰遜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了話,只是繼續在前面領著路。
風雪里,他的腳步如此的堅定,就像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命運。
演唱會還在繼續,漆黑的道路上,小女孩娜娜倚靠在自己母親的懷里,指著遠處的光芒問道。
“媽媽,那是什么?”
“那個啊,那個是燈塔,它會指引我們回家的方向。”
······
雖然感覺不到,但是柳原卻能夠肯定,她所處的位置并不寒冷。
因為有著三面電熱板的加溫,所以廣播塔上的低溫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甚至就連積雪都在慢慢地融化。
而她的正前方,也就是風雪唯一會吹來的方向,則是被麗茲遮擋著,使得她不至于直面夾雜在狂風之中的寒流。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麗茲特意的安排。
顯然,她不打算讓柳原也完全的置身于危險之中。
作為一個瘋狂的人,麗茲明顯是不合格的,因為她只對自己瘋狂。
看著那個有意無意地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影,柳原的心里帶著一種異樣的情緒。
因為這或許是她第一次扮演一個被保護的角色,而且還是以這樣一種別扭的方式。
其實麗茲不善于表達,就像是她面對著自己父母的離開,卻始終保持沉默一樣。
如果不是壓抑了太久,她也不至于像是現在這樣,想要不顧一切的吶喊。
“Oh mother, tell your children.噢!媽媽,告訴你的孩子們。”
此刻,站在柳原前方的麗茲這樣唱道。
“Not to do what I have done.別步入我的后塵。”
······
溫室的大門外,壁壘上的士兵們神情復雜地看著聚集在雪地之中的難民,還有站在難民之前的約翰遜。
就在五分鐘之前,這個本該和他們一樣待在溫室里的人,帶著難民們抵達了這里,以一種他們從未想過的方式,在暴風雪之中。
士兵的隊伍里,一個軍官打扮的人沉默了半響,臉色陰沉地拿起了手中的通訊器,對著溫室的下方說道。
“二級軍士官約翰遜,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
在火炬的照耀下,約翰遜臉色蒼白地摘下了自己腰間的通訊器,將它放在自己的嘴邊開口說道。
“這里是西部第五號溫室二級軍士官約翰遜·戴夫,我們遭遇了暴風雪,我們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脅,我們沒有武器,我們自備食物,我們只尋求最基本的庇護。”
“約翰遜,我以我私人的身份警告你,你正在違反溫室的第七十三條規定,私自引入外來人口,是要受到處罰的!”
“重復,這里是西部第五號溫室二級軍士官約翰遜·戴夫,我們遭遇了暴風雪,我們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脅,我們沒有武器,我們自備食物,我們只尋求最基本的庇護。”
“約翰遜!”
“重復······”
“夠了!”
或許是不勝其煩,又或許是終歸無法看著自己的這位老友就這么死在溫室的外面,壁壘上的軍官恨恨地咬了咬自己的牙齒,對著部下的士兵說道。
“打開大門!”
“可是長官······”
“我說,打開大門!”
“是!”
風雪呼嘯的夜里,溫室的大門緩緩打開。
與此同時,難民手中的火焰,也照亮了這座漆黑的災后都市。
與壁壘上原本略顯冰冷的燈光不同的是,這些火焰從不蒼白。
······
“砰砰。”
溫室執政官的辦公室里,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一個有些肥胖的男人背著手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彩光出聲說道。
片刻之后,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低著眼睛,抱著手中的一份文件。
“長官,士兵們正在私自打開大門接收難民,我們需要出面阻止嗎?”
肥胖的男人頓了一下,背對著房門擺了擺手。
“不必了,我現在更想好好地聽完這場演唱會。至于那些難民,你去富人區里調一些物資過去,足夠養活他們了。”
“可是這樣的話,上城區里的居民可能會有怨言的。”
“怎么,你帶著槍去,他們還敢反抗不成?那些養尊處優的人,也該打壓一下了。”
“我明白了。”
“對了,之后給我帶一瓶酒來,我準備喝上一些。”
“好的長官,請問是白蘭地還是威士忌?”
“柏草(垃圾酒)。”
“我了解了。”
年輕人默默地離開了房間,而肥胖的男人則是重新閉上了眼睛,聆聽著那回響在這座城市之間的音樂。
我果然,還是太過懦弱了啊,居然連一個小姑娘都不如······
是的,此刻的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他要改革這一座溫室。
從這個不再無聲的夜晚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