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一去不復返
星光影視城。
全國最大的影視基地之一。
巔峰時期，每天有上百個大小劇組，在這里開工。成千數萬演員、龍套，在這里拍戲。
郭淮，在一個網劇之中，充當攝像師。
導演是個胖子，他在給女主角講船戲。這期間難免有些摟摟抱抱躲躲閃閃，十分的辣眼睛。
郭淮撇嘴，神色冷漠。
如果是幾年前，他正義心爆棚，看到這一幕，絕對直接沖上去，把導演打成豬頭。
事實上，他真這樣做過。
所以他也從幾年之前，前途無量許多人看好的業界新秀，淪為垃圾網劇的攝像師。
類似他這樣遭遇的人不多，但是絕對不少。
每年大大小小的院校，都會畢業一批所謂的新秀。他們或是有名師指導，或是實習的時候，在大劇組歷練，履歷都十分精彩。
問題在于，多數人由于種種原因，泯然于眾。
有人回家開影樓，給人拍藝術照，拍婚紗照，錄制婚禮流程。有人到廣告公司上班，成為廣告片導演。
還有人去電視臺、網站上班，拍紀錄片、拍綜藝。
這些算是混得比較好的。
更多的人，則是慢慢改行了，從事別的工作。
最初的愿望，青春的誓言，要在影壇混出頭，載入影史的豪言壯志，越來越遙遠，隨風消散。
郭淮經常在半夜驚醒，捫心自問。
他還有必要堅持嗎？
或許他應該聽從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的建議，一起回到縣城老家，在父母的贊助下，開一家照相館，安穩度日。
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如柳絮一般，飄零。
這樣的勸告，日漸頻繁。
郭淮已經預感到了什么，他無言以對。
內心在掙扎…
以他的閱歷，見多了影視城中的分分合合，自然很清楚女朋友的潛臺詞。
一方面是數年的感情，一方面是心中的夢想與不甘。
該怎么選擇，他迷茫了。
“…郭淮！”
冷不防，一聲大喝，把他驚醒。
郭淮看去，只見胖子導演，陰沉著臉，“發什么呆，還不趕緊開機拍。”
郭淮定了定神，打開了設備。
片刻，鏡頭中就出現了，一張國色天香的臉。
看到這一幕，不僅是胖子導演，還有其他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嘖嘖稱奇。盡管看了很多次，但是每次看到郭淮這一手絕活，一幫人還是忍不住感嘆。
要知道，女主角只不過是有幾分姿色罷了，最多五分，然后化妝加一分，但是經過郭淮這么一拍，妥妥的八分。在鏡頭上看，有幾分姿色的女主角，不比小花差。
事實上，為什么有金主，愿意投這個網劇，很大的程度上，就是看中了郭淮這美容級的手藝。
可惜…
胖子導演搖頭，郭淮這么有本事，按理來說應該更有前途的，但是他偏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所以才埋沒在小小網劇劇組中。
“…咔！”
感嘆歸感嘆，胖子導演沒忘記工作。
他隨意看了眼回放，對于女主角做作的語氣、表情，視而不見，直接叫喊，“過了，下一場。”
旁邊眾人，更不會挑刺，質疑。麻利收拾東西，準備道具。
唯有郭淮走來，皺著眉頭道：“導演，剛才…”
“剛才什么剛才。”
胖子導演知道他想說什么，直接破口大罵，“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你要搞清楚，這是我的劇組，凡事得聽我的，別整天唧唧歪歪，煩不煩啊。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對！”
郭淮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工作牌一扯，摔在了胖子導演的面前，吼了出來，“老子不干了。”
胖子導演愣了愣，眨著小眼睛，“老郭，你發燒了？”
“呸！”
郭淮深吸了口氣，繼續吼，“這破影視城，這鬼攝影師，老子不伺候了。我要辭職，回老家結婚。”
胖子導演發懵，眼睜睜看著郭淮，在工作證上踩了兩腳，然后大步走向后臺。這是要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節奏。
好半響，其他人才回過神。
一個人探問，“導演，怎么辦？”
“怎么辦…”
胖子導演沒好氣道：“涼拌唄。”
他哼了聲，“真以為少了他，劇組就會垮呀。信不信，我隨便發個招聘信息，一堆人求上門來。”
信，怎么不信。
影視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只要給錢，大把專業攝影師，不請自來。當然，那些攝影師，肯定沒郭淮厲害就是了。
但是對網劇來說，足夠應付了。
所以胖子導演很篤定，其他人也不著急。
一會兒，郭淮提著背包出來，就朝胖子導演伸手。
“干嘛？”胖子導演詢問。
郭淮沉聲道：“少裝傻，這個月工資，三千塊。”
胖子導演瞄了眼，郭淮結實的胳膊，再對比自己虛弱的手臂，很明智的叫道：“…財務，結賬。”
說罷，他環視左右，叫罵，“都愣著做什么，沒見過炒魷魚嗎，還不趕緊干活。還是你們，也想跟他一樣？”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旁邊一群人，立即一哄而散。
“哼！”
胖子導演瞪了郭淮一眼，才想讓他到旁邊呆著去，
冷不防，手機叮咚一響，他打開一看。上面的信息，讓他的身心一震，眼睛瞪大了，驚喜、迷茫、難以置信。
他失神了。
過了漫長的時間，又或許只是一瞬。反正他清醒了過來，恰好看到郭淮拿著錢，提起背包即將遠去的身影。
人已經走到了劇組門口…
剎那間，胖子導演以驚人的速度，蕩著一身肥肉沖到了外面，沖天一吼，“郭淮，你給老子站住。”
郭淮懵了懵，奇怪回頭，“怎么了？”
“你就打算，這么一走了之嗎？”胖子導演質問。
“不然呢？”郭淮莫名其妙，“我簽的是臨時合同，自由身，隨時可以走…”
胖子導演打斷他的話，氣勢洶洶指責，“你要當逃兵，拋棄了最初的夢想，你個懦夫。”
郭淮臉色變了。
胖子導演繼續叫嚷，“你說過要成為全國最好的攝影師，要橫掃三大獎，這些話當放屁，全忘記了嗎？”
“…我沒忘。”
郭淮咬著牙齒，脖頸筋迸出來，爆發道：“但是你告訴老子，拍這種破網劇，有什么前途？”
“我只是攝影師，不是神仙。鏡頭拍得再好看，道具、化妝、服飾，還有演員…包括你這個導演，都爛出天際。”
“鏡頭再精致，也掩蓋不了，這是一坨經過了包裝的x！”
他豁出去了，指著胖子導演鼻子，噴出了唾沫星子，“特別是你這個死胖子，不求上進…我跟你提了多少次意見，你根本就沒聽過一次，還跟我談理想，你配？”
“我…呸！”
胖子導演臉色陣青陣紅。
他決定忍耐，擠出了一點笑容，“郭淮，你不是導演，不明白。不是我不想，把戲拍得更好。但是你要考慮到，劇組的資金有限，不允許我揮霍。”
“難道我不知道，男主角是金主包養的小三，女主角是整容臉還是金主的小四嗎？”
胖子導演的爆料，讓其他人瞠目結舌。
小三，小四，男女通吃啊。
這么勁爆。
一幫人愣了愣，然后紛紛低頭，繼續干活。
只不過一對對耳朵，卻豎了起來。
專注聆聽。
至于胖子導演，也無視了男女主角，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他輕描淡寫，苦口婆心，“難道我們不知道，他們演得多垃圾嗎？”
“但是為了大伙有一口飯吃，不能忍也要忍。”
他肥臉嚴肅，“只要堅持，還有希望。像你這樣，破罐子破摔，就真的要完了。”
“希望？”
郭淮冷笑，不為所動，“希望在哪里？”
“希望在…”
胖子導演轉身，四十五度角抬望，頗有詩意道：“希望無處不在，隱藏在我們的心里。”
“呸！”
郭淮吐了口唾沫。
當他才出校門嗎，信這雞湯？
他轉身要走，又被胖子導演攔住了。
“你讓開。”
郭淮揮動健壯手臂。
“不讓，你走了，你肯定會后悔。”
胖子導演篤定道：“留下來幫我…最后一次，再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郭淮終于發現不對了，“你…”
“走，出去說。”胖子導演一把拉住郭淮，連拉帶拖地扯著他向劇組外面走去。
一幫人望著兩個人，從開始的爭執、翻臉，再到出去一趟之后，變得和好如初，親密無間。
反正回來之后，郭淮整個人精神煥發，精氣神變得截然不同，透著生機活力。
連同胖子導演，更是雷厲風行。一天時間，連夜加班，把一周的戲份，全部拍完了。
之后，更是宣傳，放假三天。
劇組停擺，進行休眠期。
財務有意見…
胖子導演卻難得擺出威嚴之色，直接告訴這個金主安排進來當釘子的人，他是導演他說了算。
如果不服，就讓金主把他撤了，另請高明。
扔下這話，他轉身走了。
郭淮跟了上去。
兩個人離開劇組，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過聽說，有人在機場，看到了兩個人的蹤影，他們似乎搭了一趟飛往南方的航班，不知道真假。
劇組成員隱隱約約察覺。
胖子導演這么一去，或許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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