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我這個人呢,其實很笨的
張說很郁悶，因為他別無選擇。
之前他為了表明立場，早已經徹底得罪了太平公主。
現在就算是想要換船，那邊也不會接納他。
所以最終面對王霄所安排的任務，張說再無奈也沒有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接下來。
這事一出來，他張說以后就再沒有了輾轉騰挪的余地，只能是死抱著王霄的大腿，去做他的孤臣。
更直觀的說法就是，做王霄的忠狗。
沒有哪個有抱負的大臣想怎么干，張說也是如此。
離開東宮之后，他左思右想都難以接受，最終跑去找他的恩主姚崇。
“今天你不該來的。”
“可我還是來了。”
“來了又能怎么樣呢。”
聽完張說的講述，姚崇干脆的搖頭“你現在除了按照太子的話去做，沒有別的選擇。”
“這位太子殿下，可是跟先帝還有現在的陛下完全不同。”
姚崇豎起了兩根手指，壓低聲音詢問“你知道他像誰嗎？”
張說也是同樣壓低了聲音回應“太宗。”
“沒錯。”
姚崇一拍桌子“那可是連起居注都敢修改的主。無論是手腕還是心性，那都是什么樣的存在，你莫不是不讀史書的嗎？”
他這么一解釋，張說這里差不多算是了解了。
“我知道了。”
張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后拍桌而起“告辭。”
兩天之后在含元殿開大朝會的時候，張說就當眾送上了自己的奏章。
“這個...”
李旦看到奏章的第一反應，就是問戶部盧懷慎“朝廷還有錢嗎？”
身為老板，聽到麾下員工要求加薪，第一反應是什么？當然是想辦法拒絕了。
逼都讓你們裝了...不是，是錢都讓你們賺去了，老板還賺什么。
盧懷慎也是當即回應說“朝廷沒錢。”
沒等李旦的臉上露出笑容，盧懷慎就跟著甩了口大鍋過來“皇族各王各公主，紛紛建造府邸修建廟宇毫無節制，已經花光了國庫，沒錢再給百官增加俸祿。”
“而且。”
盧懷慎的目光看向了太平公主“公主還要修建宮外宮，還要修太平寶塔。就連原本要為百官們發放俸祿的財貨，都已經被公主挪用。”
太平公主這邊，一看火居然燒到了自己這里，她當然是不干了。
“本公主為了大唐江山嘔心瀝血，前前后后忙碌了這么久，付出了這么多心血與努力。就連誅滅韋氏也是我先給太子送的寶劍！”
太平公主看向安靜看熱鬧的王霄“三郎！你說說看，我為大唐付出這么多，建個別墅修個寶塔又算得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王霄。
面對太平公主主動扔過來的戰火，王霄贊同的說“姑姑勞苦功高，修別墅建寶塔什么的，當然算不得什么。”
這話一出，太平公主當即面露得意之色。
而諸多臣工們，卻是面容各異。
甚至有人心想著，太子這莫不是投了？
不過王霄這邊，立馬又跟上了一句話“前提是，只要姑姑是用的自己的錢就行。”
太平公主有沒有錢？
她當然有錢了。
不提這么多年來的賞賜與收受的財貨禮品，單單是她那規模龐大的封地，就能給她奉上海量的財貨。
可這人有了錢，就愈發吝嗇起來。
她干什么事情都要國庫出錢，在她眼中朝廷的錢都是她們李家的，而她身為李家的女兒花朝廷的錢那叫一個天經地義。
聽了王霄的話，太平公主怒了。
她徑直走到王霄的面前，恨恨的瞪著他說“我是李家的女兒，花李家的錢難道不應該嗎？”
“姑姑。”
王霄的笑容愈發親切起來“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你在身為李家女兒之前，你首先是武家的媳婦！”
太平公主有兩次婚姻，一次是嫁給了薛紹，第二次則是嫁給了武攸暨。
而武攸暨則是武則天的堂侄。
有一句古話，叫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現代世界之中或許早已經不在乎這些，可在這個時代里，這句話就是普世道德規范。
太平公主身為武家的兒媳婦，她花的錢其實可以被視為武家的開銷。
也就是說，她從娘家拿錢去補貼夫家，還鬧得娘家沒錢給員工們發工資了。
沒有什么復雜的陰謀詭計，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身份問題，就直接讓太平公主變了臉色。
你這個公主再牛筆，也總不好和世間通行的道德規范對著干吧？
幾千年的歷史之中，真這么干的有哪一個有好下場的。
朝臣之中不少人都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這個身份問題，其實并非大家不知道。
而是之前有武則天罩著，誰敢拿這個說事？不怕抄家滅族啊。
然后兩任皇帝都是太平公主的親哥哥，對妹妹那是又賞又賜，哪個大臣也不好拿這個說事。
可今天，此時此刻王霄卻是把事情捅了出來。
在朝臣們這里，那叫一個大快人心。
畢竟錢都被宗室們給花了，那他們花什么？
太平公主被氣的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她的黨羽們這個時候也不好出頭，畢竟王霄是拿普世習俗說事，他們若是沒有足夠充分的理由，隨意開口辯解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個時候，龍椅上的李旦坐不住了。
他咳嗽一聲，對王霄說“太子，這種事情就別提了...”
“為何不提？”
王霄干脆的打斷了李旦的話“于私來說，姑姑拿娘家的錢貼補夫家，這天底下可曾有這樣的道理？于公來說，若是李家人人都能以李家子的名義從朝廷之中拿錢，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 坐那把椅子！”
看著伸手指向龍椅的王霄，含元殿內的眾人頓時就是一片嘩然。
可這還沒完，王霄干脆上前走到了大殿正中。
他環顧四周，聲震如雷“整天就在那兒說李家天下李家天下的，是先有天下才有李家！沒有天下的李家，前些年被殺的還少嗎！”
王霄這番話，等于是又扯了一塊血糊糊的傷口出來。
武則天時期，李家宗室們可真的是被狠狠的殺了一大批。
王霄目光如電，走到太平公主的身前俯視著她“荀子說‘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太宗對此也是深表贊同。怎么到了你們這，就成了李家天下想怎么折騰都可以？”
大唐失卻民心的后果，歷史書上都寫的清清楚楚的呢。
黃巢起義的時候，大唐宗室們是有多慘烈，那都是史書斑斑。甚至就連公主都被煮了。
當然了，這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也算是應得的報應。
因為他們都忘記了李二的話，隨意魚肉百姓。
太平公主被王霄給氣的，前邊都不平了開始不斷起伏起來。
她恨恨的瞪著王霄“你也是李家子，按照你的意思，你也想坐那把椅子是了？”
王霄再度笑了起來，笑容之中滿是自信之色“姑姑，你老糊涂了？我是太子！這李家天下以后是我的，誰想從朝中伸手，那就是在坑我的錢！”
他的目光掃過諾大的含元殿“無論是宗室還是朝中臣工，誰向朝廷伸手，那就是對我伸手。”
“我這個人呢，其實很笨的。”
王霄眼都不眨的說著謊話“自己沒什么本事，那就只能是學習先人經驗。以后我就學著太宗做事。”
李二的行事手段...反正是和史書上所記載的那些，略有不同。
“陛下。”
王霄向著李旦行禮說“從今往后，宗室不得再向戶部伸手要錢。”
然后他轉頭看向了戶部盧懷慎“以后哪個宗室找你要財貨，你直接讓他們來找我。”
盧懷慎極為鄭重的點頭應下“是。”
隨后王霄再度向李旦行禮說“還請陛下批準為百官增加俸祿之事。”
李旦面無表情的回應“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王霄轉頭看著眾多面露喜色的百官們，沉聲說“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祿，那以后就不可再向朝廷伸手，否則的就是不給陛下面子，辜負了陛下的一片心意。那就是大不敬！”
無論是哪個封建王朝之中，大不敬都是第一等的重罪。
歷朝歷代以來，除了像是朱重八這樣的皇帝在位，大部分時候從朝中拿錢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如果換成了大不敬，那就真的成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因為起步就是要腦袋的重罪！
百官們都是郁悶壞了‘這俸祿加的，它燙手啊。’
大家伙沒辦法再這種事情上對王霄說什么，可心中的怒火卻總得有個宣泄的地方。
很是自然的，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張說這個叛徒的身上。
‘真是個混蛋！’
‘為了自己能出頭抱著太子的大腿，把大家伙都給賣了！’
之前一直躲在一旁充當小透明的張說，也是無奈的苦笑。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姑姑。”
王霄笑吟吟的走向了太平公主“你家別墅和寶塔修好了的時候，可別忘了通知我。我會帶著禮物去祝賀的。”
太平公主捂著額頭，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她的心中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大侄子真的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