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御醫抹著額頭上的汗珠走了出來,外面院落里的賈家眾人急忙上前圍住。
賈母急切的杵著拐杖“怎么樣了?”
“賈公子的傷勢很重,四肢都是骨頭斷裂,就算是以后傷勢能夠養好,日常生活也得有人服侍著才行。”
簡而言之,那就是成為了不是標準的殘廢。
賈母聽到這話,嚎了一嗓子“我的心肝啊”
然后直接就暈了過去,四周頓時就是一片混亂。
御醫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一片慌亂的人群。
那邊王夫人的事兒還沒說了,那邊的情況更嚴重啊。都直接傷到了內腑,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這些人怎么一個關心的都沒有?
倒也不是沒人關心,最起碼從衙門之中急匆匆趕回來的賈政,就是去看望了他的正室。
只是王夫人現在的狀態,甚至就連清醒都做不到。
“欺人太甚!”
喜歡清談的賈政,并非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這一點從漂亮的趙姨娘那兒就能看出來。
而且,他可不止是有趙姨娘一個侍妾。
現在老婆孩子都被人打的這么慘,這讓賈政如何能忍。
外邊還在抹眼淚的時候,怒火滔天的賈政,已經喝令召集仆役們要去報仇了。
最先來的是賈赦。
自從割雞之后,賈赦愈發陰柔起來。
不但沒了胡子,說話的時候也是陰陽怪調“老二呀,你可要想清楚,別沖動做事給賈家招來災禍。”
之前消息傳到他們這里的時候,賈赦與邢夫人差點笑岔了氣。
向來囂張跋扈,欺壓正統大房的二房,這下算是倒了大霉。
正在吃烤壁虎的賈赦,甚至還仰天大嘯,說王霄不愧是他的女婿,總算是給他們大房出了一口惡氣!
現在趕過來,說是阻止賈政報仇,更不如說是來看笑話的。
賈政也是被自己哥哥氣的胡須亂顫,他伸手指著賈赦“這是在打我們賈家的臉面,你是賈家的人!”
對于這種說辭,賈赦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以前你們可不是這么說的,老子除了一個將軍頭銜之外毛都沒多落得一根,就連家中祖傳的大宅都沒辦法住。
現在和我說這些,你也配!
賈赦就是這種人,或許是過往多年來被二房和老太太欺壓羞辱,所積攢下來的怒火實在是太多。所以此時此刻他非但沒有絲毫的同仇敵愾,反倒是樂于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豪門之家屁事多,說的就是這種事兒。
賈政氣的渾身冰涼,手足顫抖。他正打算不搭理這個白癡一樣的哥哥,自己去找王霄的時候,那邊接到消息的寧國府賈珍,也是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二叔,可不魯莽行事啊。”
聽到這話,賈政后脖頸都疼。
“是我們賈家被人欺負了啊!”
向來以風度自居的賈政也是暴怒了“我們賈家才是受害者,你們到底在胡扯什么!”
這件事情按照這個時代的禮法來說,的的確確是賈家這邊占理。
因為事情的源頭還是在于一個丫鬟不給少爺面子。
這時代里的丫鬟,別說是不給少爺面子了,就算是被少爺拉進屋里進行律動教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而且紫鵑名義上是林黛玉的丫鬟,可實際上她的身份關系依舊是落在榮國府里。
因為紫鵑之前是被賈母指派給林黛玉的,她是賈府的人。
王霄為了這么一個丫鬟,對身上有誥命品級的王夫人,以及身為賈政嫡子的大寶臉下手,這在禮法上是說不通的。
再簡單點說就是,這個時代里,人和人的命重量并不一樣。
賈政雖然是個喜好清談的貴公子,可并不是蠢貨。
王霄的實力之強大,他也是知道的。
之所以不管不顧的去找王霄討還公道,那就是因為從這個時代的禮法上來說,他占著理的。
如果王霄是個山大王什么的,那肯定沒的說,什么樣的理也沒用。
可他不是山大王,是名聞天下的陸地神仙。
只要王霄還要面子,還要在天下百姓面前維持形象,那就天然弱了氣勢。
“二叔。”
賈珍苦口婆心的勸說“非是小侄不知這些,真的是沒辦法吶。就算二叔找到王仙長又能如何,還能打殺了他不成。”
門都還沒出呢,就接連被人堵住勸說。這反倒是讓賈政的執拗脾氣上來了。
他冷著臉推開了擋在面前的賈珍,大步向外走去。
這邊出了府門,還沒出門前長街呢,那邊保齡侯史鼐,與忠靖侯史鼎兄弟倆就急匆匆的策馬趕了過來。
史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說的就是他們史家。
現在榮國府里做主的賈母,本就是從史家嫁過來的嫡女。
而且比起榮寧二府都被降級承爵來說,史家的運道就要好上太多。
不但是史鼐仍襲保齡侯爵,就連他的弟弟史鼎,也被封了忠靖侯。一門兩侯,絕對是很是顯赫。
至于說原因的話,其實并不難猜。
四大家族可不是隨便喊喊的,他們互相結親榮辱與共。當年賈家是廢太子門下,史家自然也不例外。
可廢太子事敗之后,賈家遭到沉重打擊,爵位直接降到了將軍的級別。
而史家卻是異軍突起,反倒是一門雙侯。
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耐人尋味。
實際上也沒什么好尋味的,不過就是當年廢太子起事的時候,史家做了叛徒罷了。
一門兩侯,自然也是他們做叛徒的獎勵。
當然了,這種行為自然是非常受到鄙夷。
京城之中諸多貴族們也都不愿與其深交,也就賈家這種廢物當家的才會繼續來往。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叛徒都是不受待見的,史家當然也不例外。
皇帝穩住了根基之后,就開始逐漸削減史家。
多年下來,史家除了空頭的侯爵爵位之外,什么都沒有剩下。
這種待遇,自然是讓他們心生不滿。
在有心人的暗中接觸之下,他們很快又回到了廢太子一黨的懷抱之中。
對于廢太子一黨來說,報仇什么的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力量。
當然了,明面上他們還是忠誠于皇帝的,所以因為賈母的原因,他們得知消息的速度很快,趕來的也是最早。
“大兄,不可如此。”
史鼐上前勸說“王神仙乃是陛下看重之人,可不造次啊。”
隨后史鼎也是跟著說“就是,人家可是神仙。真惹的人家生氣了,一揮手呼風喚雨把賈家給淹了怎么辦。”
賈政被氣的喉頭發甜,他一言不發的推開這只是在裝模作樣的兄弟倆,堅定的繼續往前走。
再之后,京城之中與賈家有來往交情的勛貴之家,甚至于他賈政的同僚上司們,都是一波接一波的過來攔阻勸說。
即將抵達王霄府邸的時候,就連北郡王都來了。
“見過王爺。”
老實說,經過這么多人的勸說之后,賈政已然心驚。
畢竟他也是在朝廷之中廝混的,自然知道能調動這么多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
之所以一直堅持到這兒,完全是因為面子上放不下去。
現在全京城都知道賈家,知道他賈政被王霄左右開弓打的臉蛋啪啪響。這個時候已經是騎虎難下。
“王爺不必多言。”賈政硬著頭皮咬牙堅持“賈某是一定要討還這個公道的。”
北郡王卻是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往日里的熱情好客,他冷冷的說“賈政接旨。”
賈政楞了下,沒想到北郡王居然是來傳旨的。
他回過神來,急忙跪地行禮。
北郡王用平靜的聲音說“陛下口諭,著禮部員外郎賈政即刻入宮面圣,欽此。”
到了這個時代里,皇帝發布的圣旨已經是分門別類非常齊全了。
正式的圣旨太過繁瑣,自然不合適這個時候。
所以皇帝給賈政的,是他的口諭。
雖然這也算是圣旨,可嚴整性卻是遠遠不如正式的圣旨的。
通常情況下,文官也是可以選擇抗旨,不遵守口諭的。
當然了,敢這么干的幾乎沒有。
到了賈政這里,那就更加不敢了。他不但是朝廷的人,更是勛貴。
勛貴都是依附皇權而存在,賈政說什么也不敢違背。
神色復雜的看了眼不遠處的王霄宅邸,賈政嘆息著去了皇宮。
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并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詢問了幾句有關于賢德妃回家省親的事情,之后就讓賈政走人。
雖然并沒有提那件事情,可皇帝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出了皇宮的賈政,只能是低著頭回賈府。
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過來。
哪怕自己的女兒成了賢德妃,可在皇帝眼中依舊是遠遠不如那位陸地神仙。
現在想來,重要不是如何找回面子,而是如何讓這件事情平息下來。
賈政今天的心路之旅,王霄并不清楚。
他一路護送林黛玉和紫鵑去了林府,之后就是忙著為紫鵑療傷。
是那種醫者之心的療傷,別想歪了。
查看背上傷口的時候,紫鵑也是羞澀的很。
好在王霄是個可以信任的正人君子,醫治過程很是順利。
“謝天謝地。”聽王霄說,用心調養就可好轉之后,一旁緊張不已的林黛玉,終于是松了口氣。
王霄默默的洗手“這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