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一顆顆星辰猶如寶石般熠熠生輝,與地面上這座被燈火所籠罩的城市交相輝映。
作為汴梁城內最大的辦事機構,開封府大門這邊,幾個值班衙役正圍攏著火盆,飲著屠蘇說笑聊天。
“韋班頭那條老狗,把上面發下來的恩賞克扣了大半,落到咱們兄弟手里的只剩下三瓜兩棗。”
“那老狗終有一天會死在XXX的XX上,等著瞧吧!”
“前兩日,城南潘家棺材鋪的衙內,在弄云小筑被幾家大衙內打壞了。聽說他們家就這一個男丁,現在還在鬧呢。”
“鬧什么鬧,頂多陪他家點錢,還能怎得。”
“你們是不知道,那城西報恩寺側,三柳條巷里的陶家小寡...”
‘嘭!’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遠處丟過來,直接砸在了火盆上。
頓時就是火星四濺,炭木橫飛。
被嚇的坐地上的幾個衙役都傻了。腦袋里暈暈的,完全無法理解只是吹牛打屁而已,怎么會飛來橫禍的。
等他們回過神來,看清楚被丟過來的是什么之后,直接就是被嚇的魂飛魄散。
幾人連滾帶爬的跑去叫來值班的捕頭,一群之前還在喝酒的人從衙門里跑出來,呼啦啦的圍著首級看。
“捕頭,這上面有張紙條。”
紙條打開,上面寫的一個地址。
“這地我知道,是城西宣秋門外蔡家巷的大業寺。不過幾十年前一場大火,早就荒廢了。”
能在開封府里當捕頭的,雖然也要講出身講關系門路,可必要的本事和膽氣還是要有的。
那捕頭大手一揮“把東西帶回去。你們幾個,跟我去那破廟。”
一路來到破廟,入門就看到地上有血漬畫成的箭頭指引方向。
進大殿,繞佛像,看到了被打開通往地下的通道。
“血腥味,很重。”
捕快們紛紛拔刀,留下幾個在外面看守,那捕頭帶人直接沖了下去。
這些能出來辦差的捕快與衙門之中那些只能敲棍子喊威武的不同,他們的膽氣要大的多。
來到下面看到環境,頓時紛紛抽氣。
孩童們的哭泣聲中,那捕頭緊緊握著刀柄。
“速速去稟報府中大人,這是大案!”
街道上到處都是人,處處都是歡聲笑語。
無數的煙火猶如火樹銀花般綻放,孩童們興奮的尖叫拍手,小臉紅撲撲的。
寬闊的街道兩旁張燈結彩,掛滿了一排排五彩繽紛,千姿百態的彩燈。
已然結冰的汴河上,眾多早已經落下船帆的船只同樣擺滿了燈火。閃爍躍動的火光,如遠天升。
爆竹連響,燈火如龍。
汴梁城內舞龍舞獅,夙夜不眠。
“這顆樹漂亮。”
王霄帶著李迒,明月陪著李清照一同走到一顆巨大的百花燈樹旁。
這是一顆很大的樹,上面層層疊疊掛滿了上百盞的燈火。
各種顏色,各種圖案的燈籠隨著夜風起舞,煞是好看。
李清照收回看向燈籠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著王霄手中的佩劍。
她雖然年歲不大,可為人卻是非常聰明。
曾經看過家中廚娘殺雞,那股刺鼻的味道之前在王霄的佩劍上也嗅到了。
這讓她的心中非常疑惑,之前王霄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姐姐你看這個!”
手里抓著糖人,糖葫蘆,泥人等等各種吃食玩具的李迒興奮的拉著自己姐姐的手晃蕩“這是猜字謎的。”
燈上寫著謎題,猜中了就能拿走漂亮的燈。這個套路千年之前也是有的。
王霄對這種小孩子的游戲沒興趣,拉著明月在一旁的小吃攤上點了湯圓吃。
那邊姐弟倆則是興奮的小臉撲紅,圍著謎題燈不停的轉悠。
這年頭蔡京還在成都混日子,大宋的福利制度還沒有出現。哪怕是猜謎也是要錢的。
雖說不多,可猜一個燈謎十文錢總還是要的。
沒多大會的功夫,李迒就已經小跑著過來,扭扭捏捏的在王霄身邊晃悠。
王霄笑著伸手指著身邊的椅子“坐下吃湯圓。”
李清照也過來了,手中還拎著兩個小巧漂亮的燈籠,這是她的戰利品。
等到幾人都吃過湯圓,王霄這才擦干凈嘴,站起身來“想要幾個?”
原本悶悶不樂的李迒當即就跳了“我全都要!”
再次來到燈謎攤位前,王霄大氣揮手“老板,你這里還有多少猜謎燈籠?”
老板笑呵呵的行禮“這位郎君,小老兒這里還有二十八盞燈謎燈籠,你要猜幾個?”
“我不猜。”
王霄擺手,拿出了一張面值一貫的交子遞了過去“我全買了。”
‘噗!’
邊上的明月與李清照捂著嘴笑的不行。李迒卻是直接拉下了臉,他要的不是這種效果啊。
“這個...這個...”燈謎老板一臉的為難。
王霄再次拿出一張面值一貫的交子“天這么冷,早點回家抱孩子去吃團圓飯。我花錢讓你提前回家,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老板歡天喜地的拿著兩貫錢跑了,留下了二十八個猜謎燈籠。
“拿著吧。”王霄示意李迒“你說全都要的,現在都是你的了。”
感受著四周怪異的目光與指指點點,李迒的臉上火辣辣。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最終李迒只拿走了一個鯉魚燈籠,剩下的都被王霄裝上馬車。
“師兄,你才學那么高。明明可以猜謎得到這些燈籠,為何要出資購買?”
面對李清照的詢問,王霄自然不會說我是懶得去查資料水,他是一臉悲憫的說“這猜謎燈雖然不過是竹為筋,紙為皮。可卻是那人辛苦所做,只為換得家人上元節能吃頓好的。”
“我若是十個大錢一個都給他猜光了,那他回去之后必然全家落淚。現在這樣的話,我不過是花費了些許錢財,可他們一家卻是能歡歡喜喜的過個好節日。”
李迒不再郁悶了,一臉崇敬的看著王霄。這簡直就是人生榜樣啊。
李清照同樣也是刮目相看,這是真正的君子之風。
“師兄真是個正人君子呢。”
聽濤閣位于汴河河畔,不但雕梁畫棟裝飾奢華,而且占地很大,主樓足有五層之高。
今天這里正在舉辦上元詩會,城內不少朝中大員相聚于此,談笑風生,飲酒說笑好不熱鬧。
再過段時間就是春闈了,此時已經有許多來自各地的士子們抵達汴梁城準備參加考試。
今天這么多風流名士,朝廷重臣聚集于此,各地的士子們當然不會錯過機會。
紛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想辦法參與進來,希冀著能夠得到某位大人物的賞識,好在春闈之中得到關照。
隨著一首首的詩詞歌賦被送過來交由他們評鑒,這些人也是指指點點給出各自的看法。
“這首杭州士子齊楷所寫的上元賦,大氣磅礴,遣詞優美。我看可當今日魁首。”
關系這種東西,哪兒都有。汴梁城這里也不例外。
有人推崇來自杭州,被稱為江南第一才子的齊楷可為今天詩會的魁首。
他要是真的拿了,在春闈的時候肯定會有加分。
“這才什么時候,早著呢。”
秦觀看不慣這個,直接擺手“至于這首辭賦,水平也就一般。”
說話那人也是朝中大臣,聽了這話當即不滿“秦編修若是看不上,那就找青年才俊來寫一首就是。我倒是要看看能讓你說聲好的是個什么樣。”
今天的詩會這些大人物們都不下場,他們只做裁判。出風頭的機會都留給了那些有志參加春闈的年輕人。
這也是一個比拼人脈關系,比拼后續有沒有人承其志的機會。
“哈哈哈”
同為蘇門四學士的張耒放聲大笑“你要是這么說,那我就得提個人了。”
張耒看向李格非“大學正,你那好弟子怎么還不來?盡讓這些營營茍茍們在這里亂顯擺。”
這話就有點挑起矛盾的意思了。
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簡單來說就是宰相的呂大防出面做和事佬“今日以文會友,不可造次。大學正,你何時收了個好弟子,居然讓張文潛念念不忘?”
這邊還沒有說話,那邊的秦觀就已經喊了起來“鵲橋仙聽過沒?就是大學正的弟子所做!今天這里的人誰能拿出這種水平的上元詞來,我就推他做魁首!”
堂上堂下眾人都是驚訝。
一首足以流傳千古的好詩詞,再加上秦觀等人的大力推薦。很快就已經傳遍了汴梁城,甚至向著更遠的地方傳播出去。
這首被認為極致優美,堪稱七夕詞巔峰的作品沒人能挑刺。
之前王霄很少參與三瓦兩舍的聚會,雖然他的名字被人熟知,可見過他的人卻是不多。
“大學正的弟子就是那寫鵲橋仙的王霄?”
呂大防驚訝的看向李格非,得到肯定回答后連連點頭“此詞我也曾經聽過,的確是上佳之作。人在哪兒?”
李格非苦笑一聲“我這弟子魯笨木訥,不喜出風頭。今天并沒有來,陪著小兒小女去西大街上看燈會去了。”
呂大防來了興趣“快快命人請來。”
要說妒忌,肯定是大部分人都在妒忌。
不過他們也都想看看被秦觀等人吹捧的王霄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三頭六臂還是長著九條尾巴。
沒多大會的功夫,一名開封府的捕頭弓著腰跑了進來,向呂大防行禮“大人,出事了。”
呂大防身上兼著的差事很多,其中一個就是以翰林學士權發遣開封府。汴梁城出了大案子的確是要找到他稟報。
等到捕頭把破廟的事情一說,眾人都是大驚。
“何人所為?”
“那賊人在寺廟墻壁上留下了名號。”
“什么名號?”
“玉面飛龍至尊寶!”